3、选择（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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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从光接到齐娟电话时，正在将最后一只鸡抓进鸡笼中。她一手抓鸡翅膀，一收接电话的样子，属实让一旁的大学生村官佩服，要不是宋书记来帮他，他今天是一只也抓不到了。
突然的暴雨，让很多依山而住的人家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为了确保这些村民的安全，宋从光组织所有村干部将他们转移到安全的村委大楼过一夜。
农村要转移的不光是人，还有各种各样的家禽，鸡、鸭、猪、羊都需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知道刚从大城市来的大学生村官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宋从光转移完自己负责的村民之后就赶紧过来帮忙了。
将所有山边的村民及家畜安顿好之后，宋从光留下值班的村干部，便驱车赶往青山里酒店。
宋从光记得齐娟，她是齐莲的妹妹。
齐莲这个名字，宋从光是在预退学学生名单中见到的。青山镇每年总有一些女学生读到高中就没有办法继续读下去的，借口也都千遍一律“没钱”。
宋从光知道在她们的父母的眼中，女儿并不值得花大价钱去培养，她们有更多其他的用处。即使这些年来，很多家庭富裕起来了，但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不是一时可以完全消除的。
自从她上任村支书以来，便一直建议镇上建立预退学学生名单，提前发现问题，去尽可能的让这些学生能读上书，考出去看更加广阔的天地，去拥有更多的选择。
今年，这个计划终于付诸于实践了。
齐莲就在名单的第一个，因为她的成绩很好，她的班主任希望镇上可以重点关注她，改变她父母的想法。
宋从光是在去齐莲家家访时，见到的齐娟。
齐娟不像齐莲，齐莲总是安静的在旁边站着，不说什么话。而齐娟总是会插入宋从光和她爸妈的谈话之中。
“领导呀，你也看到我们家这个情况，供不起这么多小孩上学的。”齐爸爸一口土话，说的极快。
宋从光刚想对话，却被在一边喂猪的齐娟抢过了话：“现在上学又不用学费。”
她说的极响，宋爸想装作没听到也不行：“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插什么嘴，生活费不用给你们花的呀。再说了，你弟弟那病拖不得了，你们还读得下去书呀，没良心的。”
“那也不能把姐嫁给那个老光棍呀？”
“说什么呐，在领导面前乱说什么，我看你是又皮痒了。”
宋从光赶忙挡在两人中间，才算是暂时平息了争吵。
在基层做了这么多年，宋从光知道，有些问题，并不是一时可以解决的。
齐莲弟弟的病，并不是说治就能治的，手术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但为了这个要牺牲齐莲一辈子的幸福，也实在是很荒唐。
为了稳定宋家父母的心，让齐莲能够继续读书，宋从光许诺给她2个月时间，她去找能够治疗弟弟的医院，手术费她也会想办法。
但是没有想到这才半个月不到，便还是出事了。
她在心里责怪自己的不够及时，也埋怨那对父母的心急，如此急着用自己一个孩子的幸福去换取另一个孩子的健康。
收起回忆和所有情绪，宋从光敲响了酒店房门。
望着门内的女人，宋从光有些不可置信。她将她那黑框眼镜从鼻梁上取下，揪一角短袖的下摆，来回擦着，又慢条斯理地戴上。
并没有任何没有变化，那个倚在门框上的女人，真的是她，付禹。
付禹穿着吊带睡衣，双臂插在胸前，笑着开口：“你是想一直站在门口吗，宋书记。”
宋从光顺从地进入房门，身后房门扣上的声音似是一个开关，打开了那些记忆的匣子，一如她曾经无数次地走进那个她们的“家”。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宋从光。”
耳边熟悉的声音，腰间熟悉的手指，背后熟悉的温度，一切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熟悉。
我，还好吗？
离开付禹后的宋从光曾无数次问自己这个问题，却一直没有答案。
思念就像呼吸，能控制着憋气却无法戒断，她用忙碌的工作将对一个人的想念搁置，却总在夜深人静时被疯狂反噬。
她正一步步实现着年少时的梦想，她该好的。但一切的代价却是那个她最爱的人，她又好像永远都不会好了。
“不想和我说话吗？那就先不说，齐娟还睡着，你要不先去洗澡吧，你看你的衣服都，湿透了。”付禹特地在说最后几个字时贴近她的耳根。
带着暖意的气息，如夏日的阳光，触碰即是滚烫，将宋从光从冰冷的雨水中解救出来。
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她们的再见，也已经做好了被付禹怨恨的准备，却未曾想过会是这样和谐的场景。
她在浴室洗澡，付禹在外面帮她挑选更换的衣服，就好像这5年她们从未分开过一样。
浴室的门被打开，又关上。宋从光转身，看到付禹将为她准备的衣物放置在洗手台上后一步步走近，停在玻璃门前。
“宋从光，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不知道是花洒的水声太大，还玻璃门隔音效果太好，宋从光并没有怎么听清付禹说了些什么，她将花洒关掉，付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你结婚了吗？”
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宋从光还是如实回答。
“没有。”
“那有对象吗？”
“也没有。”
水流的停止，热气的消散，让刚才朦胧的玻璃开始慢慢变得通透起来。
付禹伸手将玻璃门拉开，进入后又反手关上，动作流畅，不带一点犹豫。
背后是冰凉的墙壁，身前是滚烫的身躯，宋从光真实地体验了一把“冰火两重天”。
花洒被重新开启，但这次付禹的声音就在耳边，让宋从光可以听的一清二楚。
“那么我们这样，应该是被可以的吧？”
人们总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宋从光也从来没有想过，她的报应会是这个。
2016年，华都大学
付禹每天在可能遇到宋从光的地方晃荡，期望能与她来一个偶遇，却没想到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见到了。
付禹大学主修经济学，其中有一门专业课叫做”经济学说史”，老师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返聘教授，对于出勤卡的很紧，旷课2次便会被会给不通过。
每次开学他都会说：“学不会是智商问题，人不来是态度问题，智商不行不可怕，人一懒惰，就费了。我给你们1次旷课机会，第2次被我抓到旷课的，你重修去吧。”
于是他的课即使排在早八，也总是没人敢旷课。
付禹便是那个悲惨的早八人，但这次她很庆幸，她来了。
宋从光坐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正埋头绘着图稿，看上去像是她的作业。
付禹小心的在她旁边坐下，中间隔着一条过道，很近，却又不至于太近。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喜欢都这样，想靠地更近一些，又害怕太近了。
阶梯教室讲台上头发花白却声音嘹亮的老师正念着名单上的名字，教室内的“到”此起彼伏，或大声或小声，或慵懒或清澈。
但仅宋从光的那一声“到”格外入付禹的耳朵，她想不通为啥有人回一个到，也能如此拨动人心，可能她的耳朵也装了滤镜吧。
整一节课，付禹都上的心不在焉，即使隔了一个过道，旁边女人的一举一动无不牵动着她的神经。
距离上次见到宋从光已有差不多3个月了，初见还在9月，现在却已是12月初了。
这次的宋从光穿着黑色中长款棉袄，坐着的时候刚好盖住膝盖。脚上是黑色雪地靴，那条洗的褪色了的牛仔裤脚服服帖帖地被塞在靴筒里面，微微撑起的裤面，暗示着里面肯定穿着保暖裤，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暖和。
那副老气的黑色镜框眼镜依旧架在她的鼻梁之上，不知道是不是眼镜架螺丝松了，在她低头绘图时，总会慢慢向下滑。
宋从光用左手一次次将眼镜扶正，不厌其烦。
付禹佯装活动颈部，最后将脑袋固定在能望到她的方向，看着她忙碌地在压画纸和扶眼镜间切换的左手，也不厌其烦。
铃声响起，付禹和宋从光中间的过道一下子挤满了出门的学生。付禹只能眼睁睁看着宋从光消失在人流之中。
十二月初，首都早就送走了它的第一场大雪，那满眼纷飞的白雪并没有惊讶到任何一个学生，大家都忙于奔向下一个地方。
付禹不知道宋从光奔向的下一个地方是哪里。
食堂？宿舍？亦或是图书馆？
她开始讨厌这种不确定，她想，今天能在这里遇到宋从光，是不是老天给的暗示，那么她是不是也要勇敢一点。
或许，这次，会有好的结果。
付禹遵从内心，打开□□班级群，找到写着“姜末纭”三字的头像，发送信息。
“姜同学，你好，我是你的同班同学付禹。有个事我想请教一下你。”
付禹对姜末纭并没有很多印象，只记得是个文静的女生，齐刘海大眼睛，小小一个，今天课堂上宋从光应的便是她的名字。
“哦，你好。是有什么事吗？”信息很快有了回复。
“你今天没有自己来上课是吗？”
“啊，没有，我......”
意识到自己问的有些太过于直白了，付禹连忙解释：“我就是想问下你，今天来替你上课的同学，联系方式能给我下吗？下周我有事不能来上课。”
焦急地等待了5分钟后，终于有了回复。
“付禹同学，我帮你问了，她说可以的。因为她是兼职做代课的，我把她微信号给你，你加她吧。”
看着那个微信号，付禹有些恍惚，竟然这么容易就要到了。
“Guang0601”
付禹第一次看到这么直白的微信名，6月1号，儿童节？是她的生日吗？亦或者是其他什么纪念日？
带着疑问，付禹发送了好友申请，申请理由：求代课。
再抬头时，外边的雪下的越发大了起来，刚还是柳絮，这一会便有鹅毛之势了。
望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她想，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能与宋从光一起漫步其中，共享白头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选择（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