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盼君归》听澜阁

18、第十八章 诡云涌

　　京都。
　　二皇子的案子还在查，但萧烨私下问过查案的官员，几人审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而本案最关键的二皇子，被关押在天牢的天字号牢房，太子派人看管，不许人接近，审问时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只带一名刀笔小吏，记录口供。
　　这日萧烨回府，有刑部的人在厅内等候，说是要将贾四带走审问。
　　萧烨假意投诚四皇子时，将贾四留在了萧府，说是为了口供牵连了他无辜的妻子，有违道义，会派人照顾那女子生产作为补偿。此话半真半假，当然也是怕贾四被杀了灭口，他日有用时缺失证据。
　　此时刑部带走贾四，有公文在，于情于理，萧烨都不能阻拦，只能让人带贾四出来，交给了刑部。
　　三日后，兵部左侍郎郑汝成下狱，在狱中供述了自己利用职权之便，窃取军事情报，再由背后之人卖与晋国。一应细节清楚详细，其中所有协助之人都被拘捕审问。
　　只是口供中，这事的背后主使，全部都指向了二皇子。
　　又过了两日，萧烨下狱。
　　在清查北境战败的细节时，兵部尚书发现北境存在物资短缺，战马不足，冬衣的质量也不符合标准，与户部刑部进行交涉合议后，刑部拘捕了户部主司林安，几轮刑罚之后，他终于吐口，称是受到了座主萧烨的胁迫。刑部尚书不敢耽搁，立禀报了太子。太子下了令旨，褫夺了萧烨的官职，投入天牢，由太子亲自审问。
　　萧烨穿着灰白的囚服，草鞋粗粝，牢房中只有一豆昏黄的烛火。萧烨到底曾是威震朝堂的宰辅，刑部的人也不敢太过苛待，饭食虽然简单，却没有馊的坏的，还有一床薄被御寒，萧烨也就坦然居之。
　　从郑汝成入狱时，萧烨便察觉到了不对，他猜测太子应是想断臂求生，制造一个大案，将自己与二皇子都网进来。他对这背后的谋划并不完全清楚，所推细节若有偏差，便不能有效反击，倒不如以身为饵，先让太子放松紧惕。
　　被关在萧烨隔壁牢房的，正是萧烨的门生，林安。
　　林安是个清秀的年轻人，还不到三十岁，被折磨了几日，已然满身血污，头发蓬乱，瑟缩着躲在墙角，沉默地垂着头。
　　林安是寒门子弟，无权无势，刑部的人就没有那么客气了，饭又冷又硬，只给他扔了一张破草席子，便由得他在这寒冷的暮冬自生自灭。
　　萧烨温声唤道：“林安。”
　　林安抬起了头，瞬间泪流满面，他跌跌撞撞地走过来，跪倒在地，口中含糊不清，翻来覆去的，只能听清几个字：“对不起。”
　　隔着栅栏，萧烨轻轻地安抚林安崩溃的情绪，将自己的馒头递给他，看着他吃完后，又从囚衣上撕下一片，沾了清水，让他擦拭泪痕和血污。林安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悲伤地望着萧烨，声音沙哑道：“老师对我有大恩，我却背叛了老师，我对不起老师，也不配老师对我这么好。”
　　萧烨道：“你是我的门生，我看过你的卷子，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若非迫不得已，你早在入狱之初时就该栽赃给我，又哪里会受这么多苦。”
　　林安又开始流泪，道：“若是只有我一个人，我是万死不会屈服的，可是老师，我很小就没有了爹，我三岁时，我爹便死在了战场上。那年朝廷征兵，我哥哥又入了军去了甘州，在城破那一日就没了命。我还有个妹妹，我娘将我们三个拉扯大，就指望我读书做官，好让家里面过上好日子。可是，我还没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她们就被太子抓了起来，太子说，若我不在口供中污蔑老师，他便将我妹妹卖到青楼里，再让我娘亲眼看着我死。对不起老师，我做不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因我受尽痛苦。是我害了老师，我也无颜再见您了。”
　　萧烨道：“这不是你的错，我本以为他们要以结党之罪让我入狱，却没想到从户部下了手，若我早些想到，早点派人护住你的母亲和妹妹，也不会让她们受那么多的苦。他们是冲我来的，一切都因我而起，却牵连了你和你的家人，是我愧对于你。”
　　林安感动无比，又有些自责，两人又说了些话，林安的脑子也清醒多了，如今的境况，一味悲伤无用，还是应该想想对策，阻止太子的倒行逆施。
　　林安道：“老师，那日我在刑堂晕过去，中途醒了几次，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陛下已不省人事，二王爷也被他们杀害了，指认二王爷的都是太子的人，太子承诺他们，现在只是苦肉之计，待他登基大赦后，便给他们一笔重金，放他们返乡。”
　　如此说来，现在皇室仅剩的男嗣，只有太子和英王世子了。
　　萧烨道：“一旦陛下驾崩，英州便会起兵，太子想登基，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