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盼君归》听澜阁

1、第一章 初相识

　　是春三月，和风拂柳，细草柔嫩如波，小花四野飘香。丞相府的别苑内，一株迎春树的枝头缀满了金灿灿的花朵，阵阵风起，吹得花儿铃般飘飘荡荡，露出半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晏如，出来。”
　　一个梳着总角的小女孩从花树后走出来，对堂上的中年男子唤了一声“爹爹”。
　　堂上的男子大约四十岁，仪容修雅，须发漆黑，正是当今大陈的丞相，萧烨，这个女孩是他的长女，萧晏如。
　　萧烨出生书香世家，门第清贵，祖上出过两位太傅，三位丞相，而萧烨自弱冠之年参加科举，连中三元，二十八岁时任鸿胪寺卿，面对倨傲无礼的晋国使者，不卑不亢，引经据典，驳得来使哑口无言，大振国威，得到满朝赞誉。三十五岁时，前任丞相因病返乡，萧烨登阁拜相，成为大陈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丞相。
　　美中不足的是，萧烨与发妻林氏结缡十载，未有子嗣。直到第十一年，年过三十的林夫人，才艰难生下了一个女儿，自己也因难产去世。三年后，萧烨续娶了夫人张氏，两月前诞下一子，取名萧晏清。
　　或许是因为对发妻的愧疚，萧烨对女儿格外疼爱，就像现在，凝肃的气氛被打破，萧烨的面上也没有丝毫不悦，伸手揉了揉萧晏如的头顶，然后蹲下身子，认真道：“春日里的风大，下次来找爹爹，要多加一件衣裳，别一直站在风口上，会着凉的，知道吗？”
　　待到萧晏如乖巧地行礼称诺后，萧烨眼中笑意柔和，站起身来，指了指身侧的小小少年，吩咐道：“晏如，与世兄见礼。”
　　萧晏如抬头望去，父亲身边的男孩大约八九岁，脸容虽然稚嫩，却生地剑眉星目，英朗如风。两人见礼完毕，萧烨又道：“这位程世兄，是程将军之子，从今天起，也是我的学生，你们年纪相仿，喝口水，就一起去玩吧。”
　　别苑虽然不如丞相府规模宏大，但胜在风景清幽，回廊亭阁，奇石浅溪。两个孩子在前面走着，身后远远地跟着几个仆妇。
　　萧晏如似乎很喜欢这个哥哥，拉着他的手一路问个不停。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程子熙。”
　　“你几岁了？”
　　“八岁。”
　　她的声音轻如铃响，带着娇憨，软软糯糯。程子熙不禁回问道：“你几岁啊？”
　　“我五岁啦。”
　　花柳沐风，天气晴好，与你一句我一句的童言童语，描绘出无比欢愉和勃勃生机。
　　萧晏如有些累，便在坐在亭中歇了歇，吃了两块蜂蜜牛乳糕，又开始四处张望。
　　亭外一树桃花开得正盛，落下一地残红，瓣瓣温腻如玉。萧晏如嘴角漾起甜笑，跑出亭外，踮起脚尖，高举小小的右手。
　　她的指尖残留着少许蜂蜜，“嗡嗡”之声大作，程子熙察觉不对却已来不及阻止，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扬起宽大的衣袖，挥斥了攻势凶猛的蜜蜂。
　　萧晏如只觉眼前一暗，抬头却撞上他关切的目光，和他因为紧张而微快起伏的胸膛。
　　萧晏如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程子熙伸手摘了一株桃花，然后半蹲下身子，让自己与女孩保持同一高度，将手中的花递给萧晏如。
　　花枝被稳稳地握在他手中，枝条光洁莹润，花蕊金黄，散发着阵阵甘美的香气，舒张的花叶沃若，而他在花枝后微笑，阳光跃动，映亮了他额上薄汗。
　　“桃花虽美，却需当心蜜蜂蛰手，下次想要，直接告诉我便是。”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笑，缓缓的，格外的好听，“不必亲身涉险。”
　　顿了一顿，又道：“我会保护你的。”
　　太阳似乎有些灼热，接过了花枝，萧晏如低下头来，颊边有些隐隐浮热。
　　夕阳渐沉，彤云漫天，程子熙拜别了师长，萧晏如在门口与他挥手告别。
　　回房后，萧晏如找了一个白瓷瓶子，盛了些水，插上桃花，放在了窗前的柜子上。
　　夜间，皎皎月华透过窗纸，清冷如霜，却在花瓣间流淌，洒落时便多了一丝粉红的晕光，生出几分温柔味道，与香气缠绵缱卷，装饰着女孩甜美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