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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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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佑安不在的这月余,李明熙很是过了一阵快活日子。
李夫人怜惜女儿即将出嫁,这阵子几乎是事事顺着李明熙,别说是李明熙整日跟着杜叔舞刀弄枪了,就连李明熙不绣婚服让宝瓶代劳她也默许了。
直到王佑安回京,两人定下婚期,李明熙才骤然有了不舍之感。
廊前的一草一木,皆是她熟悉极了的事物,家里的长辈们也都和蔼可亲,下人们均办事牢靠,住在家里,仿佛心里总有可以托底的地方。
可是出嫁之后,就要搬到姑姑姑父家里,虽然王府她也常去,可哪能和自己家里比呢。
在自己家里,说汲着鞋子就汲着鞋子,想歪在床上吃东西便歪在床上,到了冬天,说几时起便能几时起,去了王家,还能这么快活吗?
剩下的这五天里,李明熙几乎是倒数着日子过。
母亲的唠叨、父亲的无奈纵容,祖母的隔代溺爱和这郁香园中的一年四季,几乎快成了李明熙生命中的某些烙印,对于马上到来的婚事,李明熙想起来便是鼻子一酸。
怀里藏掖着一本册子的李夫人一走进来,恰巧正看见李明熙托着腮望着窗前的海棠树出神。
李夫人先是让宝瓶和全福都出去,自己又将门关上,李明熙刚涌上来的伤感情绪被被母亲这神神秘秘的动作给冲走了。
“做贼呢?”
李夫人不搭腔,走到李明熙跟前,将她拉到里间,从怀里掏出一本层层包裹的小册子。
“这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李夫人也不知如何说。
李明熙看着母亲有些支吾的模样,瞬间福至心灵。她突然想到画本子里头所有新娘出嫁前,母亲们都会给一本这样的小册子,传授房中之术。
李明熙镇定地将书的封皮揭开,翻开第一页,眼神逐渐从震惊变成害羞,最后转化成麻木无感,这图里面男子的身材,连王旸的一半都不如。至于比之王佑安如何,她就不知了。
李夫人是过来人,晓得未婚的小娘子们难免害羞,结果瞧着李明熙越看越起劲,自己反而坐不住了,将李明熙的手按住,不许她往后再翻。
李明熙对上李夫人探究的眼神,云淡风轻,问道:“怎么呢?”
李夫人瞧着李明熙这冷静的神色也懒得再问,索性自己也不收着了,简单说了下男女圆房之事,末了又补了句:“这事可不能尽依着男子知道么?”
嗯,李明熙捣蒜般点点头。别说尽依着了,她一点都不准备依着。
翌日,到了主持算的宜婚嫁的日子,外面的天色尚且昏暗,可整个李府却被烛光照的明如白昼,四处张灯结彩,象征着喜字的红绸系在各个曲直回廊的栏杆上。
李明熙不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此刻她院子里挤满了一屋子的人,梳妆打扮的侍女们,添妆的娘子们,家里的长辈们都齐聚在此处,李明熙则正对着梳妆镜坐在包围圈的中间。
洛阳城里两位最有名的梳妆娘子在她脸上给她绞面上妆,李夫人在一旁看着,不停说着轻点轻点,走个过场即可。
李明熙不开口,任这些人在她脸上施为,反正他们弄得自己还怪舒服的,等梳妆完毕,她才惊觉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
因着绞面没用什么力气,李明熙脸上仍有一些细小的绒毛,上了妆扑了粉,像一个粉扑扑的蜜桃。
李明熙站起身来,身上是大红的嫁衣,她在融融烛火中走到母亲跟前,转了一圈,问道:“母亲,我今日好看吗?”
李夫人看着面前虹裳霞帔的小娘子,笑意盈盈地问她好看不,当即就有眼眶泛红的趋势,好在被她压下,她点点头,说道:“自然是好看的,我们家明熙样样都好看。”
周围的亲朋好友也都在旁恭贺,外面传来锣鼓喧天的声音,不知是谁说了句姑爷来了,李夫人瞧着坐在床上的李明熙,别开眼神,亲手替她盖上了盖头。
李明熙家里兄弟甚多,从前李明熙在念书时,便指哪打哪,如今新姑爷来了,几个堂兄弟都围站在堂前,摩拳擦掌,不管今天来的是多大的官,都得给我拦好了!
几个兄弟人墙似的围在门口,等及马上的人下来,众人瞧着王佑安一身红袍,腰间围着正二品金銙革带,先前有几个说要让姑爷好看的兄弟便有些气短。再一看姑爷身后的几个人,无一不是朝中要员,更气弱了。
李明熙的父亲李全峰夹在其中,眯着眼睛十分满意,女婿来的人越多越厉害,说明越重视自家女儿。几个兄弟也把胸膛重新挺起来,管他是谁,今日这儿只有姑爷和舅子,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于是众人齐声起哄让新郎作一首催妆诗。
王佑安是名副其实的两榜进士,略一思索,一首催妆诗便脱口而出。众人没想到竟这般容易,一连让他作了两首才堪堪放他进去。
李明熙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心里也有些紧张,可随着时间一长,心里也开始放羊,可等到外面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时,李明熙心道,大抵是来了。
李明熙至今也没想起这一刻的细节,毕竟她全程都盖着盖头,只记得她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被一个男人的大手牵至外面,又被抱上了撵车,心里只有个囫囵的印象,他的臂膀还挺结实的。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朝威远侯府走去,天上是耀眼的金红,从云边倾泻直下,无数人站在街边凑热闹,街道太窄,接亲的人不小心撞到别人摊子,则大方奉上一个银锭。
李明熙坐在马车里,从嫁衣里掏出用手帕包的蜜饯来,往嘴里塞了一口。
幸好马车没有在路上晃悠很久,撵车绕过了御街便到了威远侯府。李明熙将帕子收起来交给宝瓶,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搭在另一个人的手上,她的掌心有些微微出汗。
李明熙瞧不见前方的路,任由身旁的男人搀扶着她走,他往哪去她就跟着,两人拜过天地,她便又被搀扶着进了新房。
众人在厅堂里觥筹交错,还能依稀听到王袁正豪爽的笑声:“大家都多喝点呀,千万要尽兴,酒我这有的是!”
王旸没有来。
远在几十里外的军营,王旸沉默地操练着手腕上的红缨枪,天气还没有很热,军营里的男人却大都光着膀子,王旸穿着单薄的黑色长衣,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一直滑落至衣襟。
他站在广袤的操练场上,拼了命似的和另外一个人过招,一直打到对方招架不住告饶,他才收起红缨枪,说了句:“换人!换个打得过的人来。”
威远侯府里,李明熙松开手腕,将手上的汗在裙摆上擦了擦,随即坐到铺满了红枣桂圆的床上。原本李明熙也是想端庄的,可惜还没挺过两分钟,兼之全福和宝瓶在旁边放哨说已经没人了,李明熙便揭下盖头放在一旁,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王府她常来,可是这个院子她几乎不曾进过,房间里东西不多,里间的梳妆台看的出来是新打的,用的是上好的紫黑檀木,李明熙走过去好奇地抽开多宝盒,里面竟然琳琅满目塞满了珠宝钗环。
她又好奇地走到衣柜前,将衣柜打开,左面是男人的衣服,乌黑的官帽放在最上头,右边则是小娘子的衣物,轻薄的绡纱,织金的披帛和男人宽大的衣袍缠绕在一起,李明熙刚想一件件瞧过去,却听到全福和宝瓶给她死命打招呼。
她瞬间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坐回婚床上,将盖头往头上一盖,端坐在床上。等这一套下来,李明熙心跳已然如擂鼓。
门被打开,却没有闹洞房的人,只有一个男人沉稳的脚步声,带着门外喧闹的声音以及一丝若有似无得酒气。
李明熙坐在床上双手绞紧,余光只能看到面前的人穿着黑色皂靴走来走去,应该是在拿挑盖头的玉如意。
李明熙最是要强的性子,虽然对这位天降的夫君绝对谈不上欢喜,可也不能让他轻瞧了去,遂挺起背脊,在盖头下露出她的招牌表情。
一只手执起玉如意挑开了盖头,露出下面如春日牡丹般动人心魄的笑靥来,李明熙用剪水般的双目对着面前的男人略一梭巡,在男人被革带勒的紧窄的腰线旁停留两颗,随即视线回到目前的人的脸上。
她瞧着男人浓密的睫毛,心里想到,长在男人身上真是糟蹋了,若长在她身上才是正好。
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李明熙不甘示弱,王佑安瞧着面前小兽一样的小娘子,嘴角隐隐泛起一抹笑意,随即转身去拿桌上摆着的秘釉瓷杯,将一只递到她手里。
李明熙下意识地接过来,身前的男人将手腕绕过去,她盯着男人嘴角的笑意,迷迷糊糊喝了一大口合卺酒。
感受到嘴里的辣味,李明熙暗恨,美色误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