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少年》风且微行

8、苏柏篇（二）03

　　我知道自己在某些方面刻意学习江雩，就连以自我为中心的父亲也注意到了这点，说我变得稳重听话了。当然，他所谓的听话是不顶撞他。
　　我是学不会江雩身上所有的特质的，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白绒镇上的人，他们的谈吐比不上江雩，也不会像江雩那样尊重我的想法。他们总是以自己浅薄无知的理论给我盖上不属于我的标签。
　　所以，当经常不在家的苏婷都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我也在反思，我这样学江雩到底好还是不好。
　　我想了一夜，觉得自己想要改变并没有错，昨天苏婷也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我想，她只是单纯的说出这个发现。
　　她很善于发表自己的观点。这点，我和她有点不一样。我只是在有必要的时候，才会捍卫自己的想法，毕竟说了也没用，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孩子。
　　苏婷在家的这两天，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母亲的变化，至少不会像以前命令式的口吻跟苏婷讲话，询问的口吻甚至带着讨好商量的语态。
　　不过，这个转变很快就在一段时间后被我发现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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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雩和宋新的学习时间被安排在了上午，第三天的早上，他们与去早市的母亲相遇。所以在午饭的时候，我看见他们两个只讶异了一瞬。毕竟母亲擅长教科书级别的热情邀请。
　　我又见到了江雩，他今天的穿着比较随意，一件浅黄色的T恤，淡青色牛仔裤，脚上是白色运动鞋，看上去很有活力。
　　如果说上次见到江雩时，我偶尔会将他和15岁的江雩重叠在一起，那今天的江雩我是重叠不起来的。
　　江雩的确不再是七年前的少年，淡漠少情，忧郁的惹人怜爱。现在的他身上有种迷人的朝气，比夏日中午的日头还要活跃，他那双神采灵动的眼眸就是最好的证明。
　　江雩和宋新有说有笑的进门，看见我，眼里的笑意好像变了个角度。后来我才回过了味，那笑意里藏满了温柔。
　　父亲有事今天不在家，我只摆了六双碗筷在餐桌上。祖父和母亲今天都很高兴，另一个高兴的人还有宋新。
　　我发现他不知偷瞄了苏婷多少次，反观苏婷和江雩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多大的情绪，大有一种局外人的趋势。
　　我看不懂，也不掺和，低头吃自己的饭。
　　饭后祖父和母亲留江雩说话，宋新跟苏婷去了后院，我无聊的又去了二楼的露天阳台。苏欢去了夏令营不在家，清静的还挺不习惯。我在躺椅上发呆，也没什么心情看书的，盯着银杏树，看着几片叶子落下。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动静，是宋新要走。我站起身趴在阳台上朝下看，见宋新身上完全没了一开始的活跃劲儿，现在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儿的。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苏婷说了什么。这点我不如苏婷，她决定的事情从不拖泥带水，干脆又直接。
　　江雩跟着宋新出去时，抬头朝我看过来，对我笑了一下。
　　我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发呆，觉得那个笑是在跟我说再见。是下次见的意思。

　　我以为的下次见和江雩留下的笑似乎不是一个意思。
　　所以，当江雩提着一包行李住进我房间时，我是既茫然又高兴的，甚至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也忘了问母亲为什么不把江雩安排在苏欢的房间里睡。
　　17岁少年的房间和10岁孩子的房间是不同的，我的房间里不仅多了两排书架，还堆了一些杂物在角落。17岁的少年也比10岁的孩子多了份羞耻心。
　　“那个......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我扯开嘴角，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江雩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他将行李放在书桌旁，说：“我们一起收拾吧。”
　　我和江雩将杂物收进收纳盒里，搬进了三楼的小房间。这个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和用具，根本没法住人。父亲本来说这个房间等我结婚后给我儿子住，母亲说以后苏欢和我各自有了家庭不一定能住下，实在不行，等苏婷结婚后，房间就腾出来了，再或者攒钱在县城给苏欢买套房。
　　他们已经将我未来的人生都打算好了，似乎不需要问我的意见。他们也不会问，他们很满足自己虚幻的控制欲。
　　江雩说天热，就打个地铺睡好了，也凉快。我想着也是，我如今个头也不算矮，一米五宽的床睡两个男的，夏天确实会觉得又挤又热。
　　我扫地，江雩拖地。夏天干得快，我俩在门口等地干的时候，苏婷咬着冰棍倚在门口笑我们。
　　“你们俩现在特别像勤劳的小学生。”
　　江雩也不生气，只是抱着胳膊看着我笑。我不行，苏婷这话里有拐弯抹角说我懒的意思。
　　“我也要吃。” 我生硬地转移话题。
　　“想吃自己去拿。”在我转弯快要下楼时，听见苏婷说：“冰工厂被我吃完了。”
　　我下楼的脚步声越发的重了，惹得苏婷在楼上哈哈大笑。苏婷在外面学坏了，现在总是有办法气到我。
　　我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
　　我生气地结果当然是跑到镇上的主街商店里买了一大包雪糕。我在店门口的一棵树下蹲着吃完了一支雪糕，心情瞬间就好了。
　　江雩找到我的时候，我刚把手里的木棍扔进垃圾桶。我从袋子里递给他一支，舔了舔唇说：“给你。我还没吃呢。”
　　江雩将视线落在我的唇上，我下意识抿了抿。他弯起嘴角，接过雪糕，不紧不慢地拆开，斯文地咬了一口。我也拿了一根，是菠萝味的。
　　我们从竹林的小路往家走，我问了还没来得及问的话：“你怎么突然在我家住下来了？”
　　问完才觉得话有歧义，忙解释道：“没有不让你住的意思，我很欢迎的。”
　　江雩转头看我，然后又看向前方，说：“苏爷爷想我在家多住几天。”
　　“哦。”我总觉得刚刚江雩想说的不是这个，他的眼神明明有其他的信息。他不想说，我也不能强问。
　　我们路过竹林的那棵枣树，我又拉着江雩摘了一兜回去。摘回去的枣被苏婷吃了大半。

　　我和江雩的友谊似乎一如从前，我们偶尔会在晨起早饭后，去田地间散步，顺便除去玉米地的野草。会在大中午发神经似的去石桥小河树荫下钓鱼，也会在傍晚时分，抓完蜻蜓又放生，看完夕阳再回家。
　　但我有时又会觉得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也许是因为江雩变得比以前开朗了，今年的夏天，江雩笑起来的次数我已经数不过来。我好像发现了江雩的另一面。
　　夕阳照在他的脸上，我扭头时能看见他脸上的绒毛，带着柔和的光，合着弯笑的眉眼溜进了我心里。

　　要说我发觉自己不对劲儿，是在一个晚饭后。
　　苏婷这次在家住的长久，快有一个星期。她在家住的时候，我是不在楼上的洗澡间洗澡的。一楼的洗澡间在靠后院的房间，并不担心客厅里的人看到，把后门关上就行。
　　我坐在后院的长椅上看星星，边喂蚊子边等江雩从洗澡间出来。头顶的门灯亮得刺眼，我干脆起来在后院里来回走动。
　　走了一个来回，听见江雩唤我。
　　“苏柏，沐浴露我是不是落在你椅子旁边了？”
　　我低头去看，还真是。
　　“是在椅子旁边。要我拿给你吗？”我说。
　　江雩没有立即回我，过了几秒他才说：“那你帮我拿一下吧。”
　　我拿起沐浴露，然后敲洗澡间的门。
　　门从里面开了一拳头宽的缝，热气像情人的手一样向我扑来，又勾着我的手一颤。
　　在手滑的那刻，江雩已经拿过沐浴露。他说了声谢谢，又关上了门。
　　江雩的头发已经被打湿，眼中似乎也被水汽蒸的泛着光泽，锁骨那里还有几滴水珠往下滑，埋进黑色内裤里。
　　刚刚几秒的时间里，我已经将江雩看了个干净。
　　在这个夏日的夜晚，我将手放在左胸大口的呼吸，越发觉得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