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禽深不寿》榴年

14、第十四章

　　周至霆敛住笑意，温善的目光变为化不开的困惑，宋浅浅笑容凝固，从座位上站起。

　　电影院中光线昏暗、声音嘈杂，可她明白，周至霆听到了。

　　站起那瞬间，座椅折叠，上面的包包即刻掉下去，身后不少观众说起抱怨的话。

　　“搞什么？突然站起来。”

　　“关键时候，你站起来个屁，害我什么也没看到！”

　　她忙弯腰，“对不起，对不起。”

　　继而蹲下去，伸手够座位底下的包。

　　“宋浅浅，韩章找你。”韩章发小纪明谦再度催促。

　　她摸到包想拿出来，却怎么也拿不出，打开手电筒往座位下一照，背包挂住座椅底部。

　　“浅浅，我帮你。”黎芷伶不无担忧。

　　她笑笑：“不用，我自己能行。”

　　她趴到地上，用灯照准后，手伸过去扯包带，扯来扯去，带子隐约要断，也有不少观众向这边投来奇怪的目光。

　　就像她困于局中，始终难以脱身，除非一鼓作气、粉身碎骨。

　　烦躁、窘迫像一群马蜂围上来，蜇得她遍体鳞伤。

　　她只剩生拉硬拽，断了就断了吧！

　　下一秒，她取出整只包，完整无缺。

　　“浅浅，这样多累，为什么不找我帮忙？”

　　她抬头看去，周至霆简单一个动作，帮她解决困境。

　　他的眼神清澈而温柔，鼻梁俊挺,存在感很强，上唇唇峰和唇线清晰可见。他的浓颜和韩章的截然不同，受自身气质中和，少几分锋芒，多几抹温良。

　　难怪从学生时代起，被人戏称为用美貌作祟的神仙。

　　凭她一人之力，很难逃脱韩章的控制，如果请周至霆帮忙......

　　“一个包而已，这么兴师动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命掉下面了。”纪明谦戏谑的声音响起，打断思绪，拉回她放到周至霆身上的心思。

　　纪明谦不可一世的气场，和韩章如出一辙。她掠过排排人影，凝视那人板正的背影。

　　是了，他们这群人，碾死信廷如碾死一只蚂蚁，或许还能从中享受冷眼看对方艰难挣扎的快感，她不能拖累周家。

　　“纪明谦，你闭嘴吧！”黎芷伶恼怒道。

　　“闭什么闭，这年头还没有言论自由了？”纪明谦小声埋怨，“走，我们出去，这电影无聊得要死！”

　　“浅浅，你跟我们一块出去走走吧！”黎芷伶蹲下来，嗓音柔缓。

　　“带她一起去干嘛，韩章找——”

　　“你闭嘴！”黎芷伶单手捏住男人双唇。

　　最终纪明谦带走好友，宋浅浅提起包走到中间过道。

　　周至霆追上来擒住她手臂，目露担忧：“浅浅，你认识韩章？”

　　“我们也算朋友。”宋浅浅知道自己现在肯定笑得特别虚伪。

　　“浅浅，他是不是......”周至霆欲言又止，再要询问时宋浅浅手机来电铃声响起。

　　宋浅浅接通，那边声音冷到毫无情绪起伏，说完一句立马挂断。

　　“过来，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至霆，我先走了。”她慌忙甩开他的手。

　　周至霆站在原地，手中一空，心底也剩得空落落，女孩背影越来越远。

　　浅浅，你到底和韩章什么关系？

　　“至霆。电影还没放完，你怎么离座了，是觉得不好看嘛？”魏思洛返回，挽住他手臂亲昵发问，眼神落到第一排女人身上。

　　怎么又是她，晦气！

　　“至霆，我看你刚才一直没看电影，是不是太无聊？不然我们出去走走吧？”魏思洛藏起眼中狠厉，他何止没看电影，更是一直看向右下角座位上的女人。

　　“没事，我们继续看。”周至霆手臂挣脱出来，继续坐回原位，目光尽数落到第一排。

　　第一排的宋浅浅并不好过，坐到前面才发现纪明谦空出的这个座位十分微妙。

　　右边坐着谭江影，左边坐着韩章。

　　现在夹在中间，各方暗流涌动全部砸到她身上，如同被人架到火上炙烤，明知道那火可能暂时烧不到自己，就是难受。

　　韩章叫她过来，脸色冷冰冰不理她，她心底发虚，即便本命就坐在韩章左边，也不敢往那边看一眼。

　　坐到大屏幕前，更看不进电影，左右两边的人气场太强。

　　她打开手机，右手食指在上面划来划去，下滑露出工具栏看看通知，没有点进任何一个APP。

　　早知如此，还不如不来看这场电影。

　　顷刻，她怀中塞进一桶爆米花，周身轻颤，手机即刻掉到地上。

　　侧眸，男人左手端一杯可乐，弯腰替她捡起手机，将手机和可乐一并递过来。

　　她接过，想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喜欢？那就扔了。”他乜一眼，眼角眉梢流窜不经意的丰神俊朗和不遮掩的高高在上。

　　她摇头，“扔了多浪费！”

　　她左右探头，发现第一排没人吃东西，凑过去小声问：“坐在这里吃东西，不太合适吧？”

　　“不合适，就扔了。”

　　她抱住食物，“我只问问。”

　　偷偷吸一口可乐，谭江影尖利的目光不容忽视。

　　宋浅浅将爆米花递过去，“谭小姐，你要么？”

　　谭江影秀眉紧蹙，一脸嫌弃地抬手推开。

　　宋浅浅暗中咂舌，这些铁定是韩章买给谭江影，谭江影不喜欢，韩章怕折面子才把她叫过来塞给她。

　　她翘起眼角，给他一记鄙视。

　　傻叉，有病一样。

　　不就是需要一个缓解尴尬的工具人？她当得起。

　　她坚定猜测，心情舒畅。精神一直高度紧绷，骤然松懈加上吃饱喝足，逐渐犯困，昏昏睡去，直到电影散场腾地惊醒。

　　睡得太死，居然错过和本命的互动环节！！！

　　她从包里翻出笔和便签，还想趁最后的机会要签名，却被韩章锁住手腕拉出影院。

　　“欸欸，你干嘛？我还有事没做！”

　　韩章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步伐，径直向外走，嘴里也很欠揍，“没看到那么多人冲上去，你想被挤扁？”

　　她努努嘴，“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韩章遽然停下，回过身，“宋浅浅，你不要一直惹麻烦。”

　　她更莫名其妙，嘀咕：“那你也不要一直发癫啊！”

　　“你说什么？”他语气更重。

　　“没什么。”她视线落到他修长双腿上，西裤带有锋利的裤线，黑色皮鞋锃亮，透出严谨考究的作风以及不容置疑的冷酷。

　　“在这等。”他甩下一句话，转身转得干脆利落。

　　电影院前人来人往，她无聊到左右踱步。

　　“宋小姐。”

　　“谭小姐。”宋浅浅得体一笑。

　　“韩章呢？”

　　“不知道，可能开车去了。”她眨巴眼睛，谭江影今天穿一件酒红色抹胸长裙，长裙做工精细，展露出女人的曼妙身姿。

　　果真是女演员，身材比例超群，和韩章天造地设一对。

　　她试探问：“谭小姐，你喜欢我哥哥？”

　　谭江影美眸微垂，脸颊绯红，“你说呢。”

　　“如果你是真心的，我可以帮你。”宋浅浅努力释放善意。

　　“哦，怎么帮？”谭江影好奇。

　　韩章开车前来，看到那个女孩手舞足蹈说得津津有味。

　　那种笑容从未在他面前出现，她对他永远只有揣度和怀疑。

　　刚才电影院里，周至霆那么炽热的眼光，她不躲避。现在，谭江影和她没什么交集，她也能与之聊得热火朝天。

　　偏偏只在他面前，时刻防备。

　　宋浅浅没能察觉到，谭江影飞速发觉，“宋小姐，车来了，我们走。”

　　“哦。”宋浅浅一看到那辆熟悉的迈巴赫，笑不出来。

　　没走出几步，身后有人牵住她的手。

　　“浅浅，你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回眸，周至霆愁容满面。

　　她目光在周至霆和那辆迈巴赫之间摇摆不定，下定决心，“至霆，你有什么话尽快说，我朋友还在等我。”

　　“你怎么和韩章成了朋友？”

　　她稳住心神，“怎么了？”

　　“他不是......”周至霆斟酌字句，“他不是好相处的人，心思太深，你和他走得过近不太妥当。”

　　她抿唇，“谢谢你的提醒，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浅浅，你听我说。”周至霆以为她不信，愈加着急，拉住不让她走，“你之前不是问我周家最近的事，还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周家遇到一桩麻烦事，那件事就是韩章派人来添堵。”

　　“这样嘛？”她垂头，心烦意乱，不知怎么回复。

　　“浅浅，你相信我，不要和韩章来往。”周至霆搂紧她双肩，等待回复。

　　该说的，她答应过周叔叔不能说。余留的，只能让她编织谎言。

　　她笑答：“我知道了。”

　　“宋浅浅，过来。”韩章话中含有命令。

　　“至霆，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她想挣脱周至霆的桎梏，周至霆却不让她走。

　　“至霆！”她双手无措。

　　“浅浅，你明白我说的话么？”刚才她的回答并非出自真心，或是她没有发现，可没人比他更清楚，她从小到大只要一说谎，不敢与人对视，眼神飘忽不定，双手拇指和食指会不由自主摩挲。

　　“过来。”韩章语气冷凝。

　　周至霆溘然想起什么，紧搂住她双肩，“浅浅，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