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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妄议中宫,就是各位命妇的礼数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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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后大典的山呼尚未散尽,太常寺卿身着绯色官袍,手持礼器,高声唱喏:“吉时到,恭请帝后、太后移驾太庙,告慰先祖!”
晨光斜斜切过太庙的琉璃瓦,将朱红殿柱染成暖金,可檐角铜铃的轻响里,却裹着挥之不去的铁血寒意。
那是永昌十七年二月,凤依梦披甲上阵平叛的刀光剑影,是三皇子拓跋轩羽叛乱伏诛的血腥气,更是历代以来的惊魂过往,皆凝在这肃穆的太庙之中。
天启帝拓跋轩离便握紧夏念曦的手,一步步踏上太庙的青石阶。他玄色祭服上的日月星辰纹样,在光里折出阴影,眸色暗了暗。
永昌十五年,太医断言先皇时日无多,是母后力排众议亲自为父皇把脉调理,发现父皇中毒,暂时保住父皇性命;也是从那时起,母后暗中理政,彻查下毒之人,硬生生撑到他在边疆打胜仗,于永昌十七年六月班师回朝登基,改元瑞泽。
这短短两年的惊涛骇浪,夏念曦始终以太子妃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从太子府的彻夜相守到皇宫的共掌江山,掌心相握的温度,是他最深的安稳。
夏念曦察觉他的紧绷,反手握紧他的手,指尖传来的力道让他稍稍放松。她赤色祭服上的凤凰衔芝纹样在光里流转,心头却翻涌着边疆的记忆。
六月底,她遭遇刺杀,随从尽亡,只能躲在戈壁的岩洞里,伤口化脓、饥寒交迫,以为必死无疑时,朦胧中见凤依梦乔装而来,给她包扎,揽她入怀,温柔说:“别怕,梦姐姐带你回家。”再次醒来,便已是温暖的床榻。是太后背着她走出风沙,盔甲磨破了她的衣衫,却暖了她的性命。
殿门推开,香火扑面而来,先皇的牌位立在供桌正中,鎏金的“永昌帝拓拔瑜毅”在烛火中幽光微动,左侧立着“忠烈摄政王拓跋瑜恒”的灵位。
太牢祭品整齐陈列,太常寺卿身着绯色官袍,声音凝重如铁:“帝后入殿,祭礼始!”
凤依梦已端坐于供桌后的尊长席,深青色祭服绣着祥云飞凤,面纱垂落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的双眼扫过拓跋瑜恒的灵位时,瞳孔骤缩,指节泛白。
她怎会忘?他中箭倒在地时,还笑着把虎符塞给轩战:“皇嫂雷厉风行,不顾自己性命,也要成功,你多帮衬着点,别让她冲太前。”
清城长公主拓跋清落黏在她身边,小手攥着太后的衣袖,往日的活泼敛了大半,许是被殿内的悲壮气氛感染。
宗室百官按序列队,东侧男眷区里,拓跋轩战身着摄政王王祭服,身姿挺拔如松。他左手下意识按在腰间——那里藏着虎符,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是拓跋瑜恒临终前托付的。
永昌十七年二月,三皇子叛乱,他正是凭着这两柄虎符调动兵马,跟着凤依梦攻破叛军大营,完成了皇叔的遗愿。他对皇嫂夏念曦的心思,早已在责任之下,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心,只能借机会,看一眼。
恭淑太妃林晚婷站在西侧女眷区前排,石青色宫装衬得她面色苍白。
她是拓跋轩战的生母,既为儿子执掌兵权而骄傲,又为这份权力的凶险而担忧。
她亲历过南宫叛乱,见过拓跋瑜恒战死,更知道“兵权”二字能成就人,也能毁灭人,只能日日叮嘱儿子:“战儿,兵权是皇恩,更是枷锁,守住忠诚,才能守住一切。”
“太后上香!”
凤依梦在宫女搀扶下起身,手持三炷香缓步至供桌前。檀香袅袅中,她先对着先帝的牌位躬身,再转向拓跋瑜恒的灵位,声音低沉而清晰:“先帝在上,忠烈摄政王在上,列祖列宗在上。今册立夏念曦为后,赐号晨曦。愿她承我衣钵,护我儿、安我国,愿列祖保佑我天宇永世长安。”
“帝后上香!”
拓跋轩离点燃香烛,递与夏念曦一半。二人并肩跪地,行大礼。
祭文宣读完毕,内侍将副本投入香炉,青烟扶摇直上,像是要带着这宫闱的恩仇与过往飘向天际。拓跋轩战作为宗室代表上前献香,单膝跪地时,声音低沉如石:“先祖庇佑,皇兄皇嫂琴瑟和鸣,国泰民安,宗室子弟皆谨守忠孝,绝无逆子叛党之祸;臣弟亦当竭尽所能,辅佐皇兄,不负太后重托。”他抬眸,与夏念曦的目光短暂相撞,又迅速错开,眼底的情愫被眸色压下。
最后,丞相夏念然、锦侯凤辰(太后胞弟)作为文武代表献香,礼毕时,晨光已爬满供桌,烛火的影子在牌位上轻轻摇晃,像是在无声地铭记着这段恩深似海、铁血交织的过往。
礼毕,夏念曦走出太庙时,风卷着香火味扑面而来,夹杂着一丝秋日的凉意。拓跋轩离握住她的手,笑道:“累了吧?回凤涟宫歇息,未时还要接受命妇们朝拜。”
她点头,目光掠过拓跋轩战的身影,最终同太后四目相对,太后微微颔首,是认可,不待她回礼,太后便带着清落上了凤鸾,先行起驾回慈宁宫。
未时,凤涟宫正殿
龙涎香寥寥,夏念曦端坐在凤座上,接受命妇朝见,发间凤钗垂落的珍珠流苏随呼吸轻晃。
为首的恭淑太妃微微躬身:“老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圣安。”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命妇们按着品级跪拜。
起身时,卫国公夫人慕缘扶着侍女的手,目光扫过夏念曦,低声对身旁的柳尚书的夫人道:“家世再显赫又如何?七年无子,封后还拖了半年,谁知道陛下心里到底怎么想。”
柳夫人深以为然,撇了撇嘴,同样低语道:“就是!中宫无出便是大错,她这后位...谁知道坐不坐的稳呢。”
话音刚落,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凤依梦身着深青蟒纹袍阔步而入,淡淡道:“妄议中宫,就是各位命妇的礼数吗?”她径直走到夏念曦身边,抬手按住她的肩膀,语气冰冷,“中宫乃国母,岂容尔等肆意揣测!”
二人吓得脸色煞白,“噗通”跪地:“太后明鉴,臣妇知错!”恭淑太妃见状上前躬身求情:“太后息怒,诸位夫人也是一时失言,并非有意冒犯中宫,还望太后从轻发落。”
凤依梦瞥了眼恭淑太妃,语气稍缓:“看在太妃给你们求情的份上,哀家便饶了你们这一次。”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跪地二人,“但礼数不可废,罚你们夫君三个月俸银,若再敢妄议中宫,休怪哀家连你们夫君一同治罪!”
“谢太后恩典,臣妇再也不敢了!”二人连连叩首,众命妇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半分轻慢。
处置完毕,凤依梦转头对恭淑太妃道:“妹妹,一路过来辛苦,快请入座。”宫女连忙端上紫檀木凳,恭淑太妃谢恩落座。
命妇们不敢造次,按品级陆续献上贺礼,翡翠如意、珍珠手串、云锦屏风等琳琅满目,夏念曦一律收下,她们松了口气。
黎婉和林雨笙待前一位命妇见礼完才并肩上前。
黎婉捧着锦盒,声音恭敬:“皇后娘娘,这是家母生前的凤纹玉簪,今日臣妇赠予娘娘,愿娘娘中宫稳固,福寿绵长。”
夏念曦连忙接过锦盒,轻声道:“劳母亲费心,本宫好生定当珍藏。”她打开锦盒,羊脂玉簪温润通透,眼眶微微发热。
林雨笙随即递上云锦披肩,语气中含关切:“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披肩是臣妇选暖绒料子赶制的,皇后娘娘身子刚愈,宫里夜寒可用得上。”她转头望向凤座上的凤依梦,补充道,“太后娘娘,许久未见,瞧着您清减了些,还请太后保重凤体,莫要太过操劳。”
凤依梦闻言,眼中闪过暖意,柔声道:“劳母亲挂心,哀家无碍。您近来在府中可还安好?”
林雨笙道:“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妇与夏夫人日日盼着皇后太后安好,如今见到,也算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