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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91 ...

  •   “我没有骗你们,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义母生前的交代!”

      乐壹恼羞成怒,扑过去抓住胡久的领子,“你再胡言乱语污我娘清白,我现在就杀了你!!”

      胡久两只脚慢慢脱离地面,喉咙被领子勒得喘不过气,说话时一字一句都十分艰难,“乐谷主,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坚持不信,可以去向我们掌门要一个答案。”

      乐壹咬牙切齿地抓着胡久的领子,被怒气憋得脸色发紫,直到胡久快要窒息了他才狠狠丢了胡久。

      “我从未听阿娘提起过她和平安派的事情,你给我一五一十说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平安派,在平安派发生了什么!为何会与荣王扯上关系!”

      胡久瘫坐在石头旁边,嘴角勾起诡异笑意。

      一听到乐壹问这些,他就知道乐壹心里已经信了他的话。

      “那是三少主还没出生之前,她来我们平安派,欲意偷学隐火掌,她对武学有着痴迷之心,以至于别的什么都不在乎,才造成了那么多人的悲剧……”

      胡久话音停在此处,呆呆望着地上的蚂蚁,面色忧伤,没声音了。

      乐壹怒不可遏地逼问道:“别给我说话说一半!老实交代明白!!”

      胡久赴死般深深闭上眼睛,“我只能告诉你,义母要完成的事情必须依靠荣王,因此,哪怕荣王害死了她,我也不得不按照义母的叮嘱,继续为荣王效力。”

      乐壹一脚踹上他的大腿,挥起的拳头遮挡了本就不多的阳光,语气阴沉沉地威胁道:“如果你不肯坦白,那你的命对我来说也就没有意义,你要是说了,我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胡久双眼紧闭,转过头,一副坦然赴死的不屈之态。

      林参见状,揽上周禧的腰,带着他飞跃至乐壹身边。

      周禧小跑着停稳脚步,冲上前抓住乐壹手臂,“乐谷主!先饶他一命吧!我带他回去见掌门爷爷,你有什么想问的我帮你问!”

      乐壹一把将他甩开,“用得着你?我会亲自去问候白蝉!”

      “问候”这两字,赤裸裸透着杀意。

      周禧眼神顿时慌了,没有注意到林参在身后扶着他的腰,唯牢牢盯着乐壹,又气又急,“不行!掌门年纪大了,经不得你的盘问!”

      乐壹懒得继续理会周禧的闹腾,迅速蹲至胡久身边,死死掐住胡久的脖子,“既然你找死,那本谷主成全你!”

      院子里提前埋伏的弓弩手都还没有撤离。

      但胡久死到临头,竟然没有拿弓弩手要挟他们性命的意思,嘴里一直呜呜咽咽地说着奇怪的话,“义母,师公……徒儿尽孝了……”

      林参没有阻拦乐壹,默默在一旁控制周禧,任由周禧挣扎捶打,始终牢牢擒着周禧左手手臂而不放松。

      “乐叁!你放开我!胡久师兄再怎么样也是我们平安派的弟子!由不得你们处置!!放开我啊!!”

      乐壹越掐越用力,却并没有直接给胡久一个痛快,倒不像单纯为了要胡久的命,而是心里堵着的火气无处发散,才全力发泄在胡久身上。

      “乐谷主!手下留人!!”

      忽然,一道响亮的女音从拱门后传来,乐壹下意识松了力度,猛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

      胡久突然得以重新呼吸空气,呛得大口大口咳嗽。

      周禧听见求救声后,随之停止了挣扎,与林参一并转头疑惑地望向拱门那边。

      只见三个女人从拱门后跑出来,为首那个一身靛蓝色华服,提着裙子跑动时,发髻边的步摇泠泠作响。

      她泪流满面,呼吸急促,嘴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显得周围零落的枯叶都是安静而飘摇的。

      跟在她身后的另外一老一少两个女子作为她的嗓子,连声大喊,“乐谷主,手下留人!”

      “乐谷主请饶命!”

      林参眉头一紧,心中悄声唤道:“王妃娘娘?”

      江满快步跑至乐壹面前,不由分说便撩起裙子跪下。

      此举不仅让乐壹惊讶无比,更是吓到了她身后的嬷嬷和婢女。

      她激动不止地摇晃着脑袋,一边哭一边快速比划哑语,「这孩子是无辜的,所有坏事都是荣王逼他做的,请求你,放过他吧!」

      作罢手语,她跪着往前爬了两步,用力推开想要制止她的嬷嬷和婢女,伸出颤抖的手抓住乐壹衣角。

      一双泪眼婆娑的面容不失华贵之气,即使姿态卑微,她身上那股淡淡的忧郁和苦涩的悲伤仍令她显得超凡脱俗。

      乐壹急慌慌松了胡久的脖子,将衣角从她手中扯走,逃似地躲到林参身后,骂骂咧咧地说:“我最烦女人哭了!你你你,有话好好说!”

      江满跪坐在小腿上,缓缓抬头,仰起红肿不堪的眼睛慢慢瞧向林参。

      浑浊的眼泪在她眼眶边缘闪烁,微微发抖的红唇里似乎有太多太多哀求的话想要说。

      可她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悲哀与苦楚唯凝聚在紧蹙的眉眼之间。

      林参看着她充满悲情的眼神,不自觉浑身发软,莫名心跳加速。

      周禧扯掉发带,终于从林参手中挣扎出去,跑到胡久身边蹲下,看见他腹部血流不止的伤后,先是下意识同情,尔后才满脸怨恨,“你这样会害了平安派,会害了掌门爷爷,知不知道!”

      胡久牢牢捂着肚子,低头不说话,对于江满的突然出现,他并没有任何震惊。

      周禧心里有气,但见他伤痕累累的模样,终是不忍心一味责怪,忙不迭从内袖袖口撕下布带,仔细为胡久绑住伤口止血。

      江满抬手做哑语,身边回荡着嬷嬷与婢女凄惨的哭声。

      「都是我的错,我甘愿偿命,不要伤害他好吗。」

      她做完哑语后,一只手死死攥着裙子,一只手用力捂着胸口,低下头哭泣,肩膀大幅度发抖。

      林参回头看了乐壹一眼,乐壹回过神,忙问:“你为什么说是你的错?”

      嬷嬷跪着走过来,用两只手背垫着额头,直直附身跪趴下去,“回乐谷主,我们娘娘心地善良,最见不得便是有人受苦受难,可她身为荣王的妻子,眼睁睁看着荣王草菅人命作恶多端,却无力改变,因此郁郁成疾,自己给自己平添罪孽。”

      乐壹皱了皱眉,“既然你没有为虎作伥,为何要替他周盛赎罪?”

      嬷嬷道:“乐谷主,正是因为我家娘娘心善,才没办法把自己置身事外,在她的观念里,救不了人,那便是罪。”

      乐壹:“所以观舟官府用平民百姓孩子的头颅供养赤毛蝉之事,你们是知道的。”

      嬷嬷点了点头,惭愧道:“观舟知府和潘家家主都直接听命于荣王殿下,我家娘娘多次前来哀求他们不要再出售赤毛蝉幼虫,可实在是人微言轻,起不了作用。”

      乐壹想了想,又问:“那你们为何不把这件事情上报朝廷,告知天子?你们不是刚从安都省亲回来的么?明明有的是机会。”

      听到这些话,江满闭眼挤出一连串眼泪,身体抽搐得更加厉害,身子几乎瘫软,有婢女在一旁扶着才没有晕倒下去。

      嬷嬷继续解释:“我们原本确实是想借此机会把观舟的惨状传达出去,但我们一进入安都就遭到了江家人的监视,我们娘娘的娘家,原本就是把她当作向荣王投诚的棋子,自然不会由得她在安都说一些对荣王不利的话。”

      嬷嬷说着,忍不住低头擦眼泪,苦怨道:“我们娘娘真是可怜……”

      三个女人抱团自怜自艾的样子,让乐壹的态度再也硬不起来,反而无可奈何地放软声音哄慰,“哎呀,你们先起来,有话好好说嘛。”

      江满这才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嬷嬷也连忙起身跑到她身边,扶着她的手臂,哽咽着劝解道:“娘娘,您就别管这些事情了,我们回去吧。”

      可江满用力摇头,「不行,我想帮助这里的孩子。」

      随后,她目光看向钟梧,眼神亮了一度,跌跌撞撞朝钟梧跑去。

      周禧为胡久简单处理了伤口后,这会儿看见三个女人正狼狈地拉扯困住钟梧的大网。

      他没多想,急忙跑过去帮忙。

      四个人一起努力,将钟梧从大网下救了出来。

      钟梧捂着背,神色痛苦,却挤出笑,连连躬身道谢。

      “谢谢三位娘子,还有林姐姐。”

      江满回给他一个充满温情的笑,虽然眼里含着泪,却令钟梧体会到了难得的温暖。

      「我想送这孩子回家,你们一起,好吗?」

      江满回头看向乐壹和林参,苦笑着做哑语,手中越来越缓慢的动作衬得她有些不自信,更衬出了她心里的期待,「我知道,你们能帮这里的孩子,也能帮我。」

      乐壹与林参对视一眼,叹了口气,看着像是已经默认了,却又给人一种随时会反悔的意思。

      “哥哥!!”

      这时,两个七八岁的孩子从拱门后跑出来,穿着破旧的草鞋,单薄的布衣衫,顶着脏红的脸蛋,一齐扑进钟梧怀里。

      钟梧忍着背上的伤,用力抱紧弟弟妹妹,所有强撑出来的冷静顷刻化为乌有,只剩下宣泄般的哭泣。

      “小柳!小桃!呜呜呜!”

      “哥哥!我们害怕!”

      此情此景,令乐壹眼眸闪烁。

      他再次深叹一口气,终是心软,“好吧好吧,本谷主就亲自送一趟。”

      江满闻言,嘴角高高扬起,哭红的脸在笑容的衬托下,犹如花儿般甜蜜。

      院子里的弓弩手接连撤退。

      江满身边的嬷嬷先行一步,出门招呼马车前来接应。

      周禧忙着帮钟梧检查伤口,脱下他的衣服,见那红肿的灼伤甚是可怖。

      周禧心疼不已,欲向江满讨要黑蛟麟膏,却得知她们此行只带了一盒,就是给林参的那一盒。

      他想起那盒黑蛟麟膏此时在乐壹身上,“乐谷主!”

      于是朝乐壹伸出手掌,半点不客气,“还剩一点吧,借我用用?”

      乐壹翻着白眼走过去,拿出黑蛟麟膏丢到周禧怀里。

      趁周禧和江满帮着钟梧治疗伤口时,乐壹将钟梧两个弟弟妹妹拉到一旁,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

      “小朋友,叔叔问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头上有小虫子呀?”

      两个孩子和钟梧一样,什么都一清二楚,知道自己只是别人养虫子的容器,也知道父母拿他们换了钱。

      可孩子不以为意的态度实在令人心疼。

      这样残忍的事情,在观舟,仿佛已经是常态了。

      此时此刻,另一边,林参走到胡久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问:“是谁让你冒充黑衣人?”

      胡久笑了笑,吃力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石头边,回话的声音也很小,“我就是啊,十四年前北湖湖畔的,十一年前安都酒馆门口的,一个月前出现在小七宗追杀何应的,半个月前在云通镖局差点被你们抓到的,还有五天前云边城客栈刺杀林拾希的,都是我。”

      林参笑眯眯的兔子面具脸上仿佛出现了愤怒神色,“嘴硬,别的可以冒充,但你的隐火掌和双椿绕菏远不及那个人,这点你装不了。”

      “林拾鲤。”

      胡久一双眸子向上瞥着,笑得愈发诡异了,“我受伤了呀,在云通镖局,乐谷主点了我的穴,为了突围,我可没少受罪,更别提你那一剑。”

      他将手从肚子上拿开,咽了口虚弱的气,伸手向林参展示血淋淋的手掌,“真是把我伤得不轻,我怎么可能还像之前那么从容自如。”

      饶是他如此卑微可怜,嘴里的解释却没能憾动林参半分。

      林参语气严肃,声声强硬,字字诛心,“十一年前那个人的双椿绕菏就已经天下无敌了,而你在月末会武的表现,十年来始终不及那人十分之一,你是以为我从来都不关注你吗?”

      胡久落下眼眸,眼神飘了一瞬,“我那是在故意隐藏。”

      林参:“阚师兄是与你比试过的,你是不是故意藏拙,我一问便知,还要嘴硬吗?”

      胡久吞吞口水,假模假样地调整姿势,借小动作掩盖他支支吾吾的话音,“你,你问呗,我不怕你问。”

      林参顿了半晌,也是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妥协一步问:“看来你就是不肯说,那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准话,白掌门他……能不能把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

      胡久冷笑着叹息一声,无奈的眼神倒有几分坦诚,“你想多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义母让我所做的事情他亦全然不知,只是有些秘密,必须由他亲口告诉你,对师公来说才算痛快。”

      “师公?”

      又是那种不详的预感冲击了林参的心头,“林甘的师父?他不是早就去世了吗?”

      胡久瘫靠在石头边,仰头望着天空,悲哀地扯了扯嘴角,“没死,被白蝉关在后山瀑布里,受尽折磨。”

      林参皱眉,不由自主逼进胡久一步,“后山瀑布关着林甘的师父?他是谁?”

      胡久眼眯细细眯了起来,狭长的眼缝下,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幽幽转向林参,用没有任何音调的声音吐出两个字,“林,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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