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香》橘猫兔

5、第 5 章

　　程司韵惊恐后退两步。

　　霍砚之手指在锋利的刀刃上滑过，他脸上映上了刀的白光，眸光黑沉，让人满身寒颤。

　　她此时生怕他抬手一刀摸了她的脖子，就像那日他轻而易举抹了侍卫脖子一样。

　　可这样坐以待毙也迟早会被杀。
　　突然生出权宜之计。

　　“你杀了我吧。”
　　程司韵声音颤抖，清秀白净的脸却是格外坚韧不屈。

　　霍砚之轻抬眼皮，静立着凝视她。
　　真够清奇。

　　“在我刀下的人都求我留他们一命，只有你这么迫不及待想死。”

　　程司韵眼神紧紧盯着霍砚之，她让他死千万次都无法平息她失去亲人的痛。
　　她怎么会想死在仇人前面。

　　“若你不杀我，就娶我。”程司韵上前一步，让他手握的长刀架到她的肩上。

　　锋利的刀刃紧贴着她白嫩的脖颈，只要他稍稍偏动一下，她细白的嫩肉就要多上一条血口了。

　　屋子内几盏烛台同时燃到了尽头，通亮的屋子瞬间变黑。

　　程司韵心口陡然一颤，感觉脖间一阵刺痛。

　　霍砚之眼眸皆是冷霜：“你凭什么赌我会娶你？”
　　程司韵仰着头看着他的轮廓，淡然道：“因为你会爱我爱到发疯。”

　　霍砚之嘲笑般看着她。
　　简直痴人说梦。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他声音低冷。
　　“不怕。”程司韵望着他，窗外的一丝光他的侧脸，让他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霍砚之低笑一声，手腕转动刀柄，收起背在身后。
　　随后让人进门重新点了油灯。

　　屋内重新亮了起来。
　　霍砚之看向程司韵，她脖子被他的刀伤到了，面色明明苍白的不成人样，却还大着胆子让他娶她。

　　呵，他就没有娶她的打算。
　　“你不记得了？”

　　程司韵皱眉：“郡王什么意思？”

　　霍砚之扯了扯嘴角，吩咐下人道：“带程姑娘去休息。”

　　程司韵四顾茫然，他什么意思？

　　不过他不杀她，留着命就有戏，只要她让霍砚之爱上她，然后就杀了他复仇，杀人诛心才能最让人痛苦。

　　——
　　次日天刚亮，程司韵一夜未眠，起身到院子观察这里的院落布局。

　　空中云雾缭绕，阳光斜照瓦片，秋千，石凳在院子中央，两侧堂屋相对，古色云纹雕花木柱不输溯城。

　　她脖颈包着纱布，一身紫色合欢花衣裙站在屋前。

　　昨日服侍她沐浴的侍女，云花端着盆子从旁边甬道过来。
　　她拦住云花问：“郡王住在哪个院子？”

　　云花面色为难：“程姑娘，别为难奴婢了，奴婢还是服侍您洗漱吧。”
　　程司韵：“……”

　　这段时日糙惯了，都没认真打扮过，要让霍砚之爱上她，确实也需要一副好点的皮囊撑着。
　　程司韵点了点头。

　　在洗漱时，云花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脸颊，程司韵笑了笑从她手里接过帕子。
　　“我自己来吧。”

　　她以前也没让人这么细心服侍过，府上的丫鬟都是和她打成一片的。
　　想到府上的人都死了，程司韵对霍砚之的恨又从心底燃了起来。

　　程司韵边拧帕子边问：“你叫什么？”
　　云花怯生生地回答：“奴婢叫云花，郡王让奴婢以后在程姑娘身边服侍程姑娘。”

　　程司韵点了点头，把云花拉到身边道：“云花，以后我们就情同姐妹，你不必对我小心翼翼的。”

　　云花看她脸上带着笑，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

　　霍砚之在骑射场上，手持弓箭瞄准靶心，一箭中靶。
　　一旁的苏王拍手叫好：“好！姜某早就听闻寒郡王骑射技术了得，今日让我开眼了啊。”

　　霍砚之冷脸沉默。
　　苏王，姜运三番五次写信让他造反，这次来他的封地大约也是为了此事。

　　姜运见霍砚之不理会他的奉承，他缓了缓道：“郡王，姜某此番过来是为了小女的事。”

　　霍砚之侧眸，姜运呵呵笑着接着说：“姜某有个小女，她仰慕郡王久已，我不让她来，她非要跟着来，还请郡王赏脸见见我那小女。”

　　此时程司韵带着云花躲在一面鼓后面。
　　场地虽大，但离的不算远加上姜运格外骄傲的声音也大，才让程司韵听得很清楚。

　　程司韵眨了眨眼睫。
　　难怪昨天霍砚之说她说的话他听过很多遍了。
　　名声那么臭的人，也这么抢手啊。

　　云花左顾右盼，害怕地不行：“程姑娘，咱快回去吧，待会儿被发现了就完了。”

　　“别怕，有事我担着，你只管把所有的错都推给我。”程司韵低声安慰胆小的云花。

　　云花方才不肯告诉她霍砚之在哪里，她也不逼问，自己四处乱闯，被她闯到骑射场来了。

　　云花拉了拉程司韵的衣裙角，快哭了：“程姑娘……”

　　程司韵转头瞧见云花眼睛都红了，看样子是怕了，长叹一声。
　　在霍砚之还没发现前溜走了。

　　回到院落的路上，程司韵问云花：“云花，你是在这里受过苦，还是被寒郡王责罚过？”

　　她感觉云花过于胆小了，和她以前府上的欢脱丫鬟们两个样子。

　　云花摆手摇了摇头：“没有，奴婢就是怕出错后要被砍掉。”

　　“啊？犯个错就要被砍掉？”程司韵吃惊。

　　霍砚之的臭名声原来不是空穴来风。

　　这么残暴怎么还有人送姑娘给他啊，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

　　回到院落不久，屁股都还没坐热乎，霍砚之竟然就过来了。

　　他一身乌青色鹤纹长袍，身姿优越站在门口。
　　“方才跑哪里去了？”

　　“啊？没去哪儿啊，就在院子里。”程司韵装撒充楞缓缓起身。

　　霍砚之也不进她的屋子，程司韵说：“郡王进来坐啊，门外风大，别着凉了。”

　　霍砚之轻皱眉心。
　　此刻太阳正暖着，哪来的风，嘴里没一句实话。

　　他没接她这茬，直接说：“不必了。”

　　程司韵心想，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石头心。
　　真以为她怕他着凉啊。
　　她恨不得给他下毒，让他屁股生疮，坐也坐不得。

　　“你不会想给我下毒吧？”霍砚之负手静立，审视着她一脸“要下毒”似得表情。

　　程司韵惊得瞪圆了眼，他有毒吧。
　　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整日都待在院子，如何给郡王下毒？何况郡王如此英俊帅气我为何不留着养眼呢？”她一番情意绵绵的连珠炮说了出去。

　　话音落下，程司韵对他浅浅一笑，如春日花蕊般好看。
　　美人计第一弹。

　　不料，霍砚之一副铜墙铁壁，将视线落到她的脚上：“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去骑射场了，脚上的沙子沾了一鞋底，说谎前先把证据做干净。”

　　程司韵心下一紧，赶紧将脚尖往裙摆里缩了缩。
　　这人城府太深了吧。

　　既然他知道了，她索性不装了：“郡王，有人要给你介绍姑娘？”

　　霍砚之眸角微敛。
　　胆子挺大，偷听到的话都敢直接当面问他。

　　程司韵走上前，潇洒又明艳地含着笑意道：“你考虑别人前，先考虑考虑我吧。”

　　霍砚之觉得她没脸没皮的，姑娘家家哪有成天把这事挂在嘴上的。

　　他沉声：“你有什么好让我考虑的，就考虑你比别人厚的脸皮？”

　　程司韵：“……”
　　嘴太毒了吧。

　　程司韵望着他，面面相觑半晌。
　　霍砚之转头对旁边低头候着的云花说：“给程姑娘换身衣裳，晚膳时带她到大殿。”

　　云花颔首：“是，郡王，”

　　霍砚之走了，云花忙跑到程司韵身旁道：“程姑娘你胆子好大啊，敢直接与郡王那样说话，奴婢在旁边站着汗毛都竖起来了。”

　　程司韵摸着包着纱布的脖子：“见过大风大浪，这些就是毛毛雨了。”

　　云花要是看到昨晚，那不得吓死了。

　　——
　　大殿内，陈设并不算奢华，黑檀木矮桌，凭几却处处尽显大气。

　　程司韵坐在霍砚之左手下方，她对面是苏王和一个身材丰盈身穿淡粉水波纹的姑娘，头戴金钗十分贵气有韵味。

　　那姑娘一直盯着她，程司韵移开眼拿起调羹吃起杂彩羮。

　　姜折婉抿动嘴唇低语说了声：“没规矩。”

　　姜运侧眸盯了她一眼。
　　姜折婉低垂眼皮不再说话了。

　　程司韵丝毫没听到姜折婉说她没规矩，她吃美滋滋地吃着，让人一看便觉得她面前的食物是天下美味。
　　没想到在这北疆还能吃到溯城的菜肴。
　　北疆城好像也没她想象的荒凉。

　　霍砚之看见，嘴角微微上扬勾了下，只是一瞬间，很快他又是一副与世为敌的样子。

　　姜运起身敬了一杯酒道：“姜某今斗胆为了小女，与郡王提下亲事，小女年十七，如今待字闺中，郡王看姜某的小女如何？”

　　程司韵缓慢咀嚼，看了眼霍砚之，转而看向对面的姜折婉。

　　霍砚之英姿勃勃，外表容貌确实优越地挑不出毛病。
　　但暴戾手段狠辣。

　　姜折婉也是个淑女长相不差，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嫁霍砚之啊。

　　霍砚之放下酒杯，姜运还没有坐下的意思，现在是要逼霍砚之表态了。

　　程司韵看霍砚之要开口表态了。

　　她的复仇还没开始，就要宣告结束了？
　　不行不行。

　　她表面镇定又端庄地放下调羹后，起身行了理，抬眸：“苏王可能有所不知，我与寒郡王已有婚约，郡王怕是不便与其他姑娘定亲了。”

　　姜折婉本还一脸娇羞听见程司韵的话后，娇羞消失殆尽。她旁边还端着酒杯的姜运满脸震惊看向霍砚之。

　　姜运问道：“郡王，当真有此事？”

　　据他所知，霍砚之身边从来没有过女人，就算有人直接将倾国女子送来北疆城给霍砚之，霍砚之都是一概赶走。
　　他今日为了借兵不要脸地亲自把自家小女送来，就这样没戏了？

　　难道霍砚之猜到他要借兵所以故意找个姑娘来搪塞他的。

　　程司韵坐得格外端庄，气质很好。
　　她头不动，眸子的余光看了霍砚之一眼。

　　霍砚之拿起酒盏在手中，沉默片刻后淡笑：“确有其事。”

　　程司韵嘴角微翘。
　　她的美人计见效了？

　　程司韵正高兴着转眼就见正姜折婉怨气颇深深地看着她。

　　姜运尴尬憨笑：“那姜某就祝福寒郡王了。”

　　霍砚之：“多谢。”

　　用完晚膳，姜运说姜折婉想在北疆多玩几日。
　　用意很明白。

　　程司韵以为苏王也会陪女儿在北疆城多待几日。
　　没想到，姜运却连夜走了，直接将姜折婉和她的贴身丫鬟留在王宫。

　　这是想把人硬塞给霍砚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