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林吞吞

20、埋伏（3）

　　“孙明天小姐是吧？”走廊尽头一个长发女人走过来，孙明天认出这是贺茨的秘书邹悦，她们在警局见过一面，不过看邹悦的表情就知道她肯定忘了，只是公事公办地说，“先跟我来候场。”

　　孙明天礼貌地笑笑。

　　乾景集团大楼内部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开阔敞亮，面试之前邹悦带她参观了一圈，和其他普通大公司一样，穿制服的白领们飞奔着忙前忙后，四四方方的格子间和会议室分布在各个楼层，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

　　让人难以想象出这件高规格的集团居然隐藏着犯罪的种子。

　　“想什么呢？”邹悦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马上就到你了，你不紧张吗？”

　　孙明天抬眼看向四周，候场的区域是一个面积颇大的房间，居然坐满了人。乾景集团作为业界公认的香饽饽，网上公开的年薪动辄好几十万，况且几年才放一个岗位，引得人们疯抢。

　　孙明天刚走进候场区就看见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哭着出来了，问邹悦才知道原来面试采取现场淘汰的形式，孙明天看人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忍不住想：贺茨到底说了多么恶毒的话啊？

　　不过等叫到她的名字，走进里面的面试间的时候，孙明天的紧张感又回来了。推开门，她看见黑压压坐了一排的人，统统西装革履，也许是集团高层，贺茨坐在正中间，倒是颇为亲切地对她笑了下。

　　孙明天知道走到这一步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于是深吸一口气，开始自我介绍。

　　让孙明天没想到的是，还没等她介绍完自己，贺茨就笑着打断：“很好，孙明天小姐，你被录用了。”

　　孙明天一愣，险些没反应过来，然后就被贺茨领去了总裁办公室签协议。

　　“贺总，多少年没有进新人了，真是好福气啊。”总裁办公室里边儿居然有人在等着，贺茨看见那人后非但没责怪他，反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

　　“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赵总，赵祥睿。”贺茨转头瞥见孙明天还站着，不由失笑，“还愣着干什么，快坐。”

　　孙明天乖乖叫了一声“赵总好”，这才坐下来。

　　来之前她揣测过贺茨的性格，一个从白手起家到坐拥亿万资产的男人定然不是平庸之辈，可贺茨表现得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相处得多，察觉到气氛尴尬，还春风化雨般地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聊到后来，孙明天实在克制不住好奇心，问道：“贺总，能问一下您为什么决定录取我吗？”

　　贺茨挑眉：“怎么，这么不自信？”

　　孙明天说：“不是不自信，只不过今天竞争的人选很多，和那些优秀的人相比，我的履历要逊色很多。”

　　这些年她压根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几天班，光是简历上的那几句话都是瞎编乱造拼凑出来的，只要做一下背景调查指定露馅的程度。好在贺茨并没有起疑，微笑道：“你长得漂亮，这算理由吗？”

　　孙明天唇角一勾：“原来贺总想要招个花瓶？”

　　这话一出，贺茨没先笑，反倒是赵祥睿痞里痞气地笑了。

　　“花瓶不好吗？”贺茨看了赵祥睿一眼，眼神有些不满，“像我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总得招几个漂亮女人撑场面……你说是不是啊，祥睿？”

　　“别扯上我啊。”赵祥睿淡淡扫过孙明天脸上，很快又无事发生地站起来，把烟头往地毯上一扔，抬脚踩灭，然后在贺茨气急败坏的喊叫声中走到门边，“不说了，场子里还有事。”

　　赵祥睿走后，贺茨笑着跟孙明天解释：“‘老赵’说的场子，指的是夜明珠，听说过吗？”

　　孙明天连忙点头：“听过。”

　　“夜明珠”是乾景集团旗下的高端KTV，带有私人会所性质，平时对外采取邀请制，没有收到邀请的客人谢绝入内，当初新开业的时候这个政策还在京市轰轰烈烈地闹过一阵，不少媒体批评乾景集团这是在有意强调阶级差别，不过在有钱人的圈子里，“夜明珠”是个无聊时闲来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孙明天总觉得“夜明珠”里面有鬼。

　　*

　　季寻回局里召集人手，一共九人，分为三组，一组守在夜明珠附近待命，一组跟踪赵祥睿，一组专门负责盯着贺茨。整整一天下来，通讯频道就没停过。

　　“我这里看到赵祥睿从‘夜明珠’出来，开车去了乾景集团，在门口与贺茨碰头……咦，他们在说什么？”黄骁趴在大楼底下的草丛边，架高了望远镜，看见贺茨正搭着赵祥睿的肩，说着话往里走。

　　“只是在讨论接下来的面试，”李文絮戴着墨镜蹬着高跟鞋，假扮成行色匆匆的白领，快步走过了赵祥睿身边，停下来喘了口气才说，“贺茨打算新招一个助理，他请赵祥睿过来当考官。”

　　“招个助理还要他们俩亲自面试？”黄骁插了一句。

　　这时李文絮突然叫起来：“老大，看见孙小姐了！”

　　季寻接入频道：“她在哪？”

　　“她在贺茨身边……不会孙小姐就是贺茨新招的助理吧？”

　　“跟着。”

　　季寻说完，收起对讲机，蹲下来捡了根木枝，戳了戳杂草掩映下的井盖：“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吗？”

　　贾亮志也伸出他的拐杖重重敲了下，点点头说：“井里的草不像是自己长出来的，这是什么地方？”

　　江面澄静远阔，似起了雾，远处一个个浮标铺陈，隔着横亘江水的大桥，能看见乾景集团所在的摩天大楼犹如耸然上天的巨兽。

　　季寻指着他们眼前的废弃建筑物说：“这里原来是乾景集团的仓库，后来被废了，但我们查到在薛新照死的那晚，有辆货车在这里停留了两个小时左右，车身上有乾景集团的标记。”

　　“这也不奇怪吧，”贾亮志回说，“这甚至不能作为线索。”

　　贾亮志是办了三十多年案的老刑警了，他的推断不无道理，季寻盯着井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老贾，你这条腿怎么伤的？”

　　“…在追捕暗雨的过程中摔断了腿。”贾亮志愣了愣，回答道。贾亮志以为季寻发现了什么，但他只是直起身来说：“有种药治腿伤管用，回头我写给你。”

　　“谢了。”贾亮志烟瘾重，没说多少话就要去摸烟，抽完之后顺手把烟头扔井里，火星落在草叶上次啦一声，季寻低头突然不动了。

　　他重新蹲下来，将那株黯然的草连根拔起，抬头看了看贾亮志，贾亮志的神色瞬间变了：“这是……”

　　溶解于植物根絮的冰.毒，光在仓库周边查获的重量就已高达57.36公斤，警方怀疑，这也许就是薛新照的死因。

　　*

　　在签订完劳动合同之后，孙明天当天就入职了。

　　白天，她主要负责协助邹悦整理贺茨下周的日程表。贺茨果真是个忙人，不仅要和各式各样的生意人打交道，政界那边也要打好关系。平时连出去和朋友打个球都要提前一周预约的人物，真能抽得出时间来杀人吗？

　　孙明天对着打印好的日程表出神，这时手机响了。

　　“喂，面试结果怎么样？”童其骏问。

　　孙明天看了一眼隔壁工位的邹悦，握着手机走出办公室，悄声说：“我被录用了，你呢？”

　　“我打听了一下，今晚‘夜明珠’有一场不对外公开的酒会，八点开始。”

　　孙明天轻轻嗯了一声。

　　“你注意安全啊。”童其骏不放心地叮嘱。

　　“知道了。”孙明天挂了电话。

　　*

　　“老大，我刚才看见贺茨下班后就开车走了，身边带着邹悦，看来他们的关系果然不一般。”李文絮回警局的时候还是便衣装扮，为了更好地假扮成白领还化了淡妆，就连贾亮志也多看了她几眼。

　　季寻正伏案飞快地写报告，纸页上全是凌乱飞舞的字迹，他随意点了点头，又好似不经意地问：“孙明天呢？”

　　“我亲眼看着孙小姐回到家的。”李文絮迟疑片刻，“老大，要不要提醒孙小姐远离贺茨？这样太危险了。”

　　“她不会听的。”季寻盖上笔帽，抬头问，“晚上是黄骁顶你的班？”

　　李文絮点了点头。季寻说：“让他仔细盯着，如果贺茨也去了夜明珠，及时通知我。”

　　李文絮心里七上八下的，等交了班忍不住给贺茨打电话：“你今晚去夜明珠？警察在跟踪你！你知道吗？”

　　贺茨在电话那头懒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李文絮急了：“你不明白！局里这次是来真的，我们换了个新领导叫做季寻，据说是从上头派过来的，专查你们那些事！阿茨，算我求你，收手好不好？现在我们还有机会！”

　　贺茨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们？文絮，什么时候我们可以相提并论了？”他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一改往常和李文絮说话时的温声细语，反而非常冷淡地划清了他们俩的界限。

　　他顿了顿，扔下一句：“别再打给我。”就挂了电话。

　　李文絮的恐慌一下子攀上顶峰——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真正懂阿茨，看起来越像真的，越可能是假的，看起来是假的，却可能是真的。

　　阿茨虚情假意的爱在把她往外推，难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注定活不了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