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末·异乡人》七泱

18、8-1，绯夜·理想与现实

　　相亲相了几名男子后，云未壤深刻地体会到，自己曾经多么的普通，又多么的自信。
　　“云姑娘，绕是你财力非凡，可你不通家事，光是看着在下的眼神就让在下害怕，恐怕在下并非你需要的那种公子。”
　　“公子需要哪种眼神呢？”
　　“呵呵，男子么，大多还是希望女儿家对自己流露出崇拜的目光的。”
　　云未壤心道，样貌智慧，他哪样都让她崇拜不起来，如何流露。之前对成暮，也没说要给他怎样的目光，两人偏就觉得挺合适的，怎么离了成暮，就是没有看着发自内心喜欢的。
　　“这个不行，我再试试别的人吧。”待相亲公子离去后，云未壤对一起前来的东芦规划道。
　　“还要试！？”
　　“？”
　　“你要求太高了。”东芦面无表情地指出她的问题。“你根本就不擅长这个，找不准自己的定位，怎么瘾还这么大？”
　　见云未壤皱眉思索，东芦冷静地再波冷水：“如何，现在看来，还是大汉皇子好些吧。”
　　“……”
　　不理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东芦宠溺地轻拍她手，“我还有事，不陪你了，你慢慢挑啊，”压低声音狠狠嘱托，“挑到能让你高兴快活的。”
　　望着东芦离去的背影，云未壤暗骂自己，当时耍什么聪明，为何没有向赵墨漓开口，让自己和成暮再多一次机会。
　　毕竟开口了，不排除赵墨漓真的会让她达成啊，就算被拒，最多也就只是被嘲讽一顿，又不掉肉；不开口，一点机会都没有。
　　看看自己相的这些歪瓜裂枣，她终于真正着急，因为她终于意识到，玄州十万男子，根本没有能令她高兴快活的。

　　两日后，云未壤出门，路遇公子笙。
　　“咳咳，听说云老板最近，在相亲……”
　　“确实如此。”这没什么好否认的。
　　“找到心仪男子了吗……”
　　“还没。”
　　“咳咳，如果云老板不介意的话……那天在下赴太傅家宴，席上遇到一位公子，人、貌均可圈可点，听人提及他尚未婚配。如果云老板有兴趣的话……讲真，对方除了年纪大点，其余都算妥帖的。”
　　“……年纪多大？”
　　“已过三十了……”
　　云未壤结巴道：“也……也也还好……”她以为是五十呢。
　　听对方没有强烈反感，公子笙便大着胆子道：“这公子逸，师从太傅，是今年最有希望被保举入朝的候选人之一，前途乃是一片光明！”
　　“既然如此优秀，为何……这般年纪，还没有妻妾啊……”
　　“这个么……呃……云老板，我们相处久了，我也觉着你处处都好，可是……你不也一样么……这……总得互相给对方点机会吧。”公子笙一边擦汗一边实话实说，见云未壤还在思索，不由得凑近云未壤旁边，压低声音，“云老板，你想，对方年纪大了，将来势必……”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意思是噶得早，可能自知不太道德，公子笙声音低到已用气语，“你想，等他没了，你也许才二十多，有钱、有地位、没夫君，多么畅快惬意的人生。何如？”
　　云未壤大惊，难免向后一倒，结巴地回应：“好、好、好像也是条路……”虽然是野路子，但……
　　“这才是正道啊！”公子笙依旧认真地低语献策。他是真心为云未壤考虑，随即挺直腰板，用正常声响正色道：“但实话，在下与其没有往来，单纯见他谈吐颇有风采，且太傅门生，书是念得极好的，但……可不保证他对你云老板的味啊。”
　　云未壤客观想了想，确实觉得公子笙说得没毛病。遂点头道：“是了，你说得没错。我愿意相见。”

　　今日成暮大婚。
　　山坡上青草葳蕤，从这个角度，能够俯观到成家宅第，红绸高挂，喜事临门，欢瑞的气氛随风送来，甚至能够闻到府中的酒香菜丰。
　　云未壤站在山坡上，呆呆看着，不发一语。这个世上，有些事情，自己能够办到，而有些事情，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她心中问自己，你还想再见到成暮吗？随即自嘲一笑，再不再见，不都这样了。
　　自己已经和公子逸来往了半月余，心生爱慕，无，心潮澎拜，无，娇羞发嗲，无。有的，仅仅是“年纪大了，差不多就这么着吧”。
　　在自己心中，公子逸当然不如成暮得她欢心，长得不如成暮，待人接物不如成暮，不如成暮年轻，可是，她得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啊，她得继续向前走啊，她不想一辈子不成家啊，她不能不接受现实啊。

　　一队人马在云未壤身后停下，她回头，没想到对方是冲着她来，领队的仆从上前道：“小姐，我家公子请云小姐上轿一叙。”
　　云未壤越过仆从去看那顶神秘华丽的马车，顿觉不是好事。
　　上得车内，果然……她头大又尴尬地不知道该说些啥，对方先一步开口。
　　“免礼。”
　　云未壤缩到轿厢角落，尽量离他远一点。马车虽大，但微微能嗅到他宫内用的香，顿让人觉得危险得紧。
　　“今日成暮成亲，孤念在成家世代衷心，亲自去道贺。”
　　这个理由，没甚毛病。本来，什么人成亲也不可能劳烦得了他亲自上门，人家倒是先行交代了背景。
　　云未壤悄悄蹙眉。这话，从他口中说出，尽透着古怪。现下这人捉了自己，明显是要一起押过去了。
　　“你这什么表情。”
　　“草民不敢。”
　　“哼，”赵墨漓当作没听见，轻蔑地哼声道：“成暮年纪轻轻，活得却跟傀儡似的，凡事都身不由己，只能听命于父母长辈。”
　　云未壤知他所指，却不晓得他为何要对自己表述这个，想来也不会抱着什么善良的出发点，只能迁就接道：“人生大事，他……公子暮现如今觅得门当户对的佳妇，于自己、于家族，都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你倒挺为别人着想。”赵墨漓支着腮从缝隙中看轿窗外风景，漫不经心地嘲讽道。
　　“草民岂敢僭越。只不过，天下男子，大多如此罢。”云未壤联想到自己先前相亲实录，不禁有感而发。
　　赵墨漓右手尾指抵在唇边，斜着瞟她一眼，又转看轿外，“天下男子么？”
　　云未壤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补救道：“当然……不包括陛下了，陛下……乃是……天上的……的……的……”这种阿谀奉承言语，她说出口就想呕啊。
　　“哼，”赵墨漓自语道：“如若连这点事情都要听从于别人，孤去干点什么不好，要来干‘帝王’这种劳心劳力的活。顶着天潢贵胄的名头每天晃荡吃吃烤鱼不香吗。”
　　云未壤心中微讶，着实没料到他会有这种想法。
　　这点事情，什么事情？婚事吗？
　　想起聂长忆跟她提过，如按祖宗传统，这个位置不会是赵墨漓的，倒也跟他现在的说法能对应的上。
　　“云未壤，你当孤只是单纯地醉心于所谓呼风唤雨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不然呢？
　　云未壤心里虽不以为然，面上却毫无波澜。“草民……愚钝。未曾想过这些。”
　　见高贵的自己袒露了这么隐私的想法，她却在游离，赵墨漓心里狼狈，薄怒道：“你出身低微，一介女流，不懂也正常。”
　　云未壤虽知他是故意气自己，也难免心中嗤笑，心想我要懂你做甚。且不论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算你在说婚事又怎样。你的婚事又不是我的婚事。
　　见她不似以往那般情绪高涨，要么响天彻地地伤心，要么洋洋得意着自信，赵墨漓觉得甚为无趣，心存歹意，故意探身过去笑道：“其实，孤可以一晚便让你忘了成暮。”
　　云未壤兀自走神，见他竟然突然欺来，毫无防备得惊恐地向后瑟缩，她排斥任何男子的亲近，说恐惧都不为过。
　　赵墨漓停在她面庞前，两人鼻尖几乎碰触。他直视云未壤仓惶的双眼，未再有任何动作，半晌，哼了一声又靠回自己的地盘。
　　真是无趣。赵墨漓心道，当初还是杀了她省心。

　　随着赵墨漓的御驾停留在大院偏门前，随行仆从在马车外恭敬禀报：“公子，成府已到。”
　　车内云未壤顿觉不妙，这明显印证了自己的揣测。今日成暮大婚，而赵墨漓在这时把她绑来成府，莫不是打算要把成府给掀了。
　　赵墨漓唤来自己的贴身侍卫，“宴明，今日你的任务，就是看着这云……老板，让她不得擅离。”
　　只听那被唤作宴明的侍卫在马车外领了命。云未壤按着自己的额头，觉得异常疼痛。
　　“草民斗胆，想问陛下，陛下带草民到成府，是需要草民贡献点什么不？”云未壤腆颜道，“可惜草民今日啥也没带，要不……您放草民先回去备点礼？”
　　“备礼？”赵墨漓觉得甚为好笑，冷冷道：“今日你跟着孤，孤就不找你麻烦。孤只需要你……端茶倒水。”语罢，起身下车。
　　待得赵墨漓一行人进到成府大院偏门里后，另一小队人马围将上来。
　　“大哥，付我们赏金的那位，要解决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