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6-1,浮光·得与失 ...
-
时间已过三更,容夕遥还是未有踪影。
赵墨漓合上竹册,侧头注视着自己案桌右手边上趴着的奇葩。
她哭了很久,缩成一小坨团在那,然后就这么哭睡着了。
是的,哭……睡着了。
怎么办到的?
烛火依旧透亮,原本埋在双臂里的小脸转了下,改为露在外面,赵墨漓看见她脸上弄的妆都已被泪水洗掉。哼,姿色尚可,不看她手段,也难怪能把他几个臣子耍的团团转。
这时,殿外禀报,国舅容应泓觐见。
半夜、进宫、找他。
赵墨漓唇边勾笑,眼神闪过一抹得意,觉得终于等到了自己想等的人。
“臣,容应泓,参见陛下。”
云未壤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吵醒,迷糊间忽地忆起自己在哪,瞬间睁眼,对上赵墨漓真的在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还不退下,你打算干什么。
她连忙爬起身,小步走到厅间行了个礼,不等旨意,就狼狈又仓皇地逃离。
救命啊,她竟然能趴在赵墨漓的案上哭睡着,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是这明显自己脑子有问题啊,云未壤捂着脸奔出,背对他们出殿的同时,悄悄摸了下腰间的青烛矿契书无虑,耳中尚能听见身后容应泓传出的声音:“陛下,臣深夜前来,事关朝中有人与那西南叛军勾结一事……”
出得祈央宫,她知已极晚,凭借着昏暗的宫灯,打算先回太后宫中确认下容夕遥的情况。真奇怪,她爹这会正在赵墨漓宫中,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女儿这出。
辨别了方向,云未壤正欲离去,不料跟正往这头来的人打了个照面。
“少府大人?!”她诧异的在暗中认出了孙秋翡。
赵墨漓的臣子为何都爱夜探王宫?
被孙秋翡立刻制止,让她不要发出声。
果不其然,王宫侍卫听见这边声音,厉声喝道:“什么人。”
孙秋翡抓着云未壤一起躲到一边,待到侍卫们走远,“你是……那云家的小姐?”
“是我少府大人,就是我找你很多次的云未壤。”
“我知道你。”
“少府大人,求少府大人替我家洗清冤屈,只有少府大人你能证明不是我娘做的啊。”
孙秋翡左右环顾,“此处不便讨论,我们到别处。”
“少府大人,我在国舅府,时常听少府大人讲课。”到得僻静无人处,见孙秋翡给她时间,云未壤试图说服道。
“经常在门客那里听讲的女子……原来是你。”
云未壤承认,“大人,大人经常提到,心中所信,念而不忘,大人有远大的志向,不要为了一时错失,耽误一生啊!”
“你……不明白,在下已是身不由己。”
云未壤立时反应过来,“大人说的是?”话音未落,只见东北方蓦地烛火通明,一个高亢的指令传来,“捉拿刺客孙秋翡!”接着,一群人疾行奔走,眼看便要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处。
“少府大人快走,”云未壤不急细想,拉着孙秋翡再跑再躲。
天色微明。
“少府大人,眼下天色将明,可能此时此刻,我们逃出王宫是最好的办法,其他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只有如此了。”
“请少府大人跟着我。”说着,云未壤拿出腰间容夕遥给的白玉令牌。她前一日进宫时便将所有出宫道路暗自牢记。
两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来到宫门侍卫前。
第一个守卫看了一眼,道:“一块令状只能放一个人。”
云未壤拢眉,正自暗自踌躇,突然另一小队士兵小步跑来。
“姑娘请留步。”那士兵队长喊道。
“怎么了?”宫门守卫问士兵道。
“茵夫人有令,捉拿容家小姐相关人等。”士兵队长向守卫解释道。
云未壤一听,茵夫人?就是成暮在宫中的妹妹?她要捉容夕遥……?她捉了容夕遥?
“姑娘,你刚才展示的白玉令牌,是否是国舅家容夕遥小姐所有?”
“啊,这令牌是太后给的,差我俩出宫办事,并非容小姐之物。”不理那侍卫是否相信,拽着孙秋翡疾步向前。
“等等!”宫门守卫和士兵队长同时在身后喊。
眼见瞒不下去,两人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拔腿就跑。
“抓住她!”
“抓住他!”
原本一人被追的局面,现下可好,两人同时被通缉。
云未壤心中愧疚,眼下这个局面,当真是她始料未及的。
晚晨殿依旧空旷而落寞地坐立在王宫正北方向。
两人躲进殿内,眼见已无退路,窗外崖下,正是波光荡漾的溟江。
“少府大人,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边,大人请听我说,我知这殿有个后门通往山下宫外,请大人拿着这令牌去吧,待到山下,我的人会来接应你的。”
“胡说,孙某虽区区小官,怎能让我南祈百姓舍身相救。”
“谈不上舍身大人,我没什么危险,那茵夫人我认识,她跟容小姐争风吃醋而已,我们有太后撑腰,她不会把我怎样的。你不一样,刺客之罪非同小可,先保命要紧啊!大人!”
见孙秋翡迟疑,她立刻将手中令牌塞到孙秋翡手中,此时拂晓的第一缕晨光穿过薄云,从东边直直照进这一排窗棱。
“少府大人,留得青山在,方能明我心。”她微一笑,轻轻向孙秋翡一点头,眼神坚定。
“云小姐,孙某之前一直逃避见你,为你家作证,如今你却不计前嫌,孙某对不住你家。”
“少府大人乃国之栋梁,未壤分得清轻重。别说这些了,他们很快就会找来,快走。”不给他说话机会,推着孙秋翡往出宫小路走去。
千雎宫内,一位年长女官站在殿中,俯视着被士兵押在地上的云未壤,审问道:“你便是昨日帮那容氏贱人的侍女?”
“小人是容小姐的妆娘,太后召容小姐昨日入宫陪伴,如今容小姐许久不见踪影,太后势必着急。”
女官未来及接话,便听见殿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容夕遥不守妇道,妄图半夜迷惑陛下,本宫把她关起来以示轻惩。就算太后来,在宫规面前,也得遵守。怎么,你有意见?”
一个打扮华贵的年轻妇人步至殿前案后坐下,颇为轻蔑地看了跪在地上的云未壤一眼,不看还好,一看,掩不住满脸甚为惊讶的神色,“是你?!”
成茵能认出她来,虽在自己意料之中,但这一刻,被按在地板上跪在她面前的云未壤还是觉得颇为难堪。
上次见面,还是在成家,这茵夫人特地出宫来恭喜未来兄嫂,那一刻,云未壤虽不至于和她平起平坐,却也是二人互相客气施礼的。
然而将近两年过去,物换星移,已是这番局面。
“草民……参见茵夫人。”
成茵沉默许久,嗤笑两下,反讽道:“云……小姐,别来无恙啊。”
“……茵夫人安好。”
“本宫兄长成婚在即,对方家……姑娘……是玄州贵族,西樗候的嫡女,年方十七,男才女貌,与成家门当户对,实在是喜事一桩。”
云未壤偷想,赵墨漓和成茵这两人,居然还挺登对,不必见面都能做到一唱一和,“那是自然。”她低声附和道。
成茵见云未壤没发疯,心中憋气,话锋一转,严厉道:“本宫问你,昨晚,是你帮容夕遥暗渡陈仓,妄图迷惑陛下、秽乱宫闱的吗?”
“草民不敢,草民没那本事。”补充一下,“也没秽成。”
成茵哼笑,带着几分自豪道:“那是本宫早料到她的伎俩,直接令人把她从太后寝宫外捉拿了。”
嚯,难怪害她等了一夜,被那昏君折磨得撕心裂肺,啊这,原来罪魁祸首是她!
云未壤心下着恼,反唇相讥:“茵夫人本事真大。”
成茵怒极,一个眼色,殿中年长女官便扬手“啪”地一巴掌,招呼到云未壤脸颊上。
从出生到长大,云未壤都未曾被人打过,如今这一巴掌,着实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只听成茵又命道:“她身上必有容夕遥秽乱宫闱的证据,搜她身上。”
女官毫不留情地当着一干人面,在被士兵押着动弹不得的云未壤身上乱摸,粗鲁不堪。
这是第二次,云未壤体会到在强权面前,自己的人身尊严,何等渺茫。上一次,是严靖。
“启禀夫人,搜到这个。”女官将绢纸递上。
成茵接过,展开来看。“青烛矿……?契书?呵……”成茵眼中闪烁光芒,摇了摇手中之物,“云未壤,你主动招来,才能换回你的契书。”见云未壤神色紧张,她心中大悦,“不然……”
成茵起身,步至案边落地烛台旁,火光映衬她的面庞炫丽,侧头看着云未壤。
“草民,真的没有夫人要的东西。”
“那就……太可惜了。”说着,手上轻轻一扔,契书落在烧得最旺的那根蜡烛上,瞬间,小小一张薄纸,就被火光吞噬、焚化。
云未壤挣扎着,却毫无用处。
母亲交给她的契书,一天时间不到,就这样,被烧了。
为什么,她家,总是被朝堂乃至后宫的争斗所牵连!
她眼睁睁看着那一团已成黑灰的事物,一声不吭。
“再搜。”成茵命令道。
“慢着,草民有容小姐的白玉令牌。”
“那是何物?”
“是容小姐的白玉玄鸟令牌,和陛下腰间配戴的墨玉玄鸟,本是一对,容家传了他二人一人一块。如果夫人觉得这是证据的话。”
成茵一听什么令牌是和赵墨漓的东西一对的,自然不想放过,笑道,“你早交出来,不就没这么多事了么。”
云未壤不以为然,青烛矿契书是对成缈之不利的东西,被成茵发现,必然毁去。她正想着如何拖延时间求太后帮忙,忽听得殿外禀报说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