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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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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潇霁光送了芙蓉款式的首饰,一连五日,阿芙每日到芙蕖亭前抚琴,都会在发间带一支他送得簪。
作为赠簪的回礼,阿芙自为他一人弹奏。
女子素面不失任何粉黛,唯有唇间那一抹朱红,无端多了几分难言的欲念。
潇霁光自认为自己是个把持稳重的,更何况每每在那沉重记忆中,他更想让那未曾见到他成长之人展示。
到第六日,阿芙在屋子里偶然听见白兰几人闲聊,今日三妃进宫,若不出意外,潇霁光今儿并不会来听琴。
她照旧独自前往芙蕖亭前,比往常多逗留了一刻钟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一改往日选了左边那条路,太液池的罩在一半的上林苑下,往左走,阿芙接着矮树藏住自己,走了有一段路,她再慢慢地往回走,跟在一路躲藏的棠儿身后,等过长寿门,棠儿身形往长信宫的另一个方向,长乐宫去,阿芙暂未打草惊蛇。
棠儿是太后的人,太后给她送人,打着照顾的名义实为监视。
她所知的人里头,最好奇以及摸不透的莫过于太后,为何要安排棠儿,让她一个先帝嫔妃做当今天子的妃子。
太过令人摸不着头脑,阿芙手下又没有可用之人,只能将事情暂时按下,当做一问三不知,走一步看一步。
等到第三日,她换上兰珩先前送她的衣裳,再次去了芙蕖亭。
比往常的时间要缓了些,潇霁光已然等候在亭子外的九曲连廊上。
阿芙垂着头走到她面前,虚弱得轻咳了两声,慢慢屈膝身子,抬起头对上那双藏了寒意冷魄的眼,柔声说:“皇上可等久了。”
少女肌肤娇嫩,这些日天晴,金乌照在雪白肌肤上,硬生生披上了柔和日光,照得肤色几近似雪。
亭子边上没有旁人,自打兰珩上次不慎冲撞,潇霁光便让内侍在外等候,顺带拦下不准其他人靠近。
潇霁光等了好一会,起先有些不悦,在看见阿芙的一瞬,那抹不悦烟消云散,颊边携了不似平常的红晕,关心道:“婉娘娘又病了?今日你那侍女没跟你过来?”
“前些日多等了片刻,吹久了风回去便感不适,本想昨日来看看皇上来否,可惜我这副身子实在不争气,只能拖到了今日。”阿芙强扯出笑。
自进宫起就被娇养着,潇霁光从前听过这位从江南来的婕妤,一开始嗤之以鼻,见过之后才知是自个儿孤陋寡闻。
阿芙:“不过我来这,从未带过侍女,皇上可是瞧错了?”
“上次和你在太液池争论的宫人。”潇霁光为她解释,后面柔和了许多,“那日可是等久了。”
“没有。”阿芙走到琴边上,跪坐在软垫上,先试着拨弄一二,缓缓说,“也就半日,不长时间。”
潇霁光错愣,问她:“无人与你提起,三日前是三妃入宫的日子?”随即向她解释,“纯妃、谨妃和安充仪是礼聘入宫,初入宫闱,朕不能在后宫中落了功臣之女的颜面,等她三人一一见过,慰问之后天色已到傍晚,怪朕偷了懒,让你等了半日,平白受了风寒之苦。”
阿芙惊讶:“三位娘娘这般快就进了宫,妾身还以为要些时日呢。”她收起琴,从软垫上站起来,“妾身也未等多久,若皇上来,只怕要白跑一趟了。”
“不过婉娘娘等了朕半日,朕等了婉娘娘三日,此事也算扯平了。”潇霁光眼眸含笑,说,“今日还是《长相思》么。”
潇霁光心疼阿芙等了半日之久,所提此事也是不愿在这上边浪费太多时间。
他二人见面属实不够光彩,若后宫有人察觉,他还未给阿芙挑好合适的身份,闹大了怕彻底撕了和平的表象。
在他眼中,阿芙更多的是惶恐,先帝遗妃,与他相见对她来说并非光荣的事。
阿芙“嗯”了声不再多言,一双如羊脂玉的手拨弄琴弦,一切都是恰到好处。
潇霁光看得久了,后才发觉阿芙又穿了湖蓝色的衣裙。
他狭长凤眸微微眯起,眸色晦暗,敛下显露的神色,摘了攀在栏杆上蓝色小花,待阿芙弹完曲子,将花掖在鬓边。
阿芙睁大了眼,“皇上?”
潇霁光如梦初醒,喃喃自语道:“无碍,婉娘娘娇艳,正适鲜花。”
阿芙向他道了谢,潇霁光拿出备好的披风亲手给她系上。
今日她来晚,仅仅一曲,便匆匆告别。
阿芙和潇霁光的关系又维持了小半个月,只是近来宫中不太太平。
已有不少人传皇帝是被太液池的宫人迷了心魂,宫里很快又要多位主子。
又有说这位便是皇帝找了许久都未找到的,在清音阁弹琴的宫人。
或真或假,这些话都已在宫中传开。
这日,棠儿送来热茶,略有殷勤和谄媚的意思,阿芙喝了茶,勾着身上的玄色披风,拉下脖颈间的系带交给棠儿,她笑得和平常一样,并无什么不妥。
棠儿拿了披风,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边走:“太婕妤可又出去了,前两日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好在套了件披风出去。”
阿芙静静等待,潇霁光几次给她的都是男子款式的披风,玄色金丝祥云花纹,换了其他人来,指不定担惊受怕,害怕主子犯事连累了自身。
“皇上今日问我,你今日怎没跟来,是去了哪儿?”阿芙叫住她,和她说起潇霁光前些日与她说得话。
棠儿步子停在门前,一时被她叫住不上不下,僵持着浑身不自在,如爬了千万只蚂蚁。
棠儿抹了把汗:“主子在说什么?,奴婢一直在屋子外等您,怎会见到皇上。”
“可你在皇上眼中,可是我的贴身侍女、得力手下。”阿芙轻轻说着,“作为我眼前的红人,替我去皇上跟前找个人,这本该是你的本职,不是吗?”
茶盖撇去茶沫,阿芙盯着碗中茶,绿叶微微蜷缩着,叶芽儿发着黄,好似在滚烫的水也莫要它舒展。
阿芙给她贴了光,在皇帝跟前她是阿芙身边的红人,她秉着自己任务,和太后的交待。
只是事儿不该这般顺利,顺利到阿芙并非依靠太后这根藤向上爬。
她该为太后笑,在太后的真情下甘愿为太后卖命,她是先帝遗妃,她该为皇后诞下一个龙子,完成属于她的任务。
“事情愈闹愈大,皇上的披风在我这,我不好亲自送,你替我去找兰珩,让他来拿好不好?”阿芙低敛着脑袋,一双含了水的眸子被发梢遮掩,“若是被别人发现皇上的披风在我这,我们都要遭殃。”
棠儿道:“太婕妤,我们可以去找太后,让太后帮你解决。”
“可不管谁拿出去,这等要被他人看见,我不得势,这种事唯有皇上身边的人来做才能开脱。”阿芙细细说着。
关乎到皇帝,太后说到底只是一个妇人,两人又非亲母子,她从两人间语气态度的疏远中,得知太后皇帝的关系并不好。
皇帝见色起意,或她似故人托及惋惜,后宫是皇帝的后宫,皇帝需要以他为首的女子,她若择太后,才是真真的失了明智。
折栖而息,她的栖木,现在唯有潇霁光。
……
兰珩到时,就见婕妤懒散依靠着引枕,宽大衣袖顺着雪肌滑在枕边,露出半截藕臂,桌案前唯有一盏茶和枣子糕。
糕点没用多少,他来时,婕妤也没睁开眼,等他跪在地上行礼,阿芙才缓缓睁开眼。
她样貌实在精致,唇上点了朱红,即便是兰珩,在目光稍触的那一刻,也忍不住遐想少女的姿容,面红似滴血。
“我记得兰公公先前毛遂自荐,今日便想问问,公公又能替我做什么,公公又否担得起我的信任?”
阿芙捏着手里帕子,心底却不似表面镇定冷静。
兰珩还未站起的膝盖,又重重跌在地上,抬起头无比真诚:“婉主子今日是想看奴才这把刀快不快,是否会伤了主子。”
“只要主子用得好,奴才这把刀,只会挥向主子的敌人。”
这话实在叫阿芙拿捏不稳,她谈不上单纯,只是在宫里有了自己的谋生路。
“主子是在担心张太妃和柳太婕妤。”兰珩轻而易举猜透她的想法,“柳太婕妤不成气候,纯妃是张太妃的侄女,又是瑶华宫的主位。奴才这两日查出,宫中会有风声,起先也是从福临殿传出去。”
“我与她无冤无仇,她竟如此嫉恨我。”阿芙轻叹,“兰珩,这些事皇上可知晓了。”
“探查这些,皆是皇上的吩咐。”兰珩如实相告,“婉主子已经拖了够久,再久下去,这事再不进一步,皇上也该急了。”
“皇上这事也交由你办了。”
兰珩道了声是,凑近阿芙身边几分,苍白的面容下,眉心的朱砂愈发鲜艳,他温顺靠在阿芙依靠的那只手边,“主子需要一个助力,奴才已经为您选好,您且静待佳音。”
他凑的太近,热气喷洒在阿芙手上。
阿芙似笑非笑:“兰珩,你一个太监也会有非分之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