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惊娇》常穗

14、第 14 章

　　“娘娘又怎知兰珩是我的人，他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该是皇上的人才对，不过送了几次赏赐，这代表的也是皇上的心意。”

　　阿芙指头掐着掌心，目光愈发坚韧直视张太妃，等她嘴角呷着笑，往菱花窗那儿看，阿芙心下一跳，顺着她的目光透过窗户，见外边隐隐约约有几个人影而过。

　　张太妃冷笑着：“本宫已经请示太后娘娘解了秋儿的禁足，你走吧。”

　　阿芙心中一紧，想要接着逼问，但隔着门窗，外边嬉戏声越来越近，她不敢再多逗留，福礼之后忙走了出去。

　　福临殿边上有个池子，由左边门相连，恰好碰上其他殿里的太妃从左边垂花门结伴而出，停在池边赏花，路程还有一些，阿芙垂头快步从她们边上走过，尽力摒弃锦鲤池边几位太妃送来的异样目光，带着宫人离开。

　　“小主怎进去了这般久，要奴婢担心了好一会。”绮山在外忙扶住她。

　　“快些回去罢。”

　　她身份特殊，皇帝在朝堂中好不容易挑选的这么一个不打眼的身份，若有了其他变故，潇霁光也会因她而受朝臣谏言。

　　回去途中，正好遇见妙贵嫔和张贵嫔的步辇，正对着长信宫的方向来，阿芙躲到一旁，余光瞟了一眼，换了一条道绕了回去。

　　一晃三日，潇霁光三日未进后宫，可一道旨意又是打翻了原先停滞的场面，谢家夫妇进宫，让柔才人一家相见。

　　皇帝从东宫起便从没有对那个女人用过太多心思，对后宫的诸多事也是交由皇后管辖。

　　但偏偏作为皇帝宠臣的兰珩频频在瑶华宫中献殷勤，稍一打听，原来是皇帝早有吩咐，提前准备。

　　原先平和的后宫宛若惊起惊涛骇浪，一层一层，浪花跌涌不停，终隐在日头下，又是风平浪静。

　　而宫中最大的荣宠莫过于家中父母进宫探望，这真真是被皇帝放在心中才会有的待遇。

　　阿芙独自在屋中猜忌了数日，听说要见谢家人时又不免一阵头疼，关键这事并非皇帝提出，而是谢家夫妇上奏请示，为了坐实这个身份，皇帝自然同意。

　　可这些荣恩落在旁人眼里自成了眼中钉。

　　张贵嫔入宫起便是纯妃，掌一宫主位，这会儿宫里虽没新人，好歹位分已经压了她人一头，多是平级，自不用见到个人就要行礼。

　　不过自她解禁后，妙贵嫔跟在她身边的次数便多了起来，两家本就交好，她二人又性格相仿，和自小体弱不爱见人，为人又过于清冷的姐姐比起，她更愿待在兰馨宫和张贵嫔一块。

　　妙贵嫔眼珠子一转，想将三日前池蓝说于她的话问张贵嫔是何意思，又见对方脸色不好，念头一转，说给一人听又有什么意思，要说当齐聚时说才好。

　　……

　　宫人在殿中摆了屏风，莫约巳时，宫人带着谢家夫妇进来，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一位莫约十四五岁的姑娘。

　　隔着屏风外面已经放了椅子，桌上是已经沏好的茶与点心。

　　三人规规矩矩行礼后，等在里面的阿芙不晓他们的模样，只能从剪映看清三人流转在屋内的惊讶目光。

　　室内一片幽静，谢博士摸着紫檀木桌椅，坐在椅子上时还迟迟未回过神，鼻尖是青白釉梅瓶斜插着几枝梨花。

　　梨花香味轻，左右顾了一圈，淡弱的香味正从阿芙所坐的案几而来。

　　“小主近些日可还好，臣与夫人在家中甚是想念，若小主有什么缺的紧的，定要与家中说。”

　　阿芙面不改色，话语中宛若亲父女一般：“多谢父亲母亲挂念，女儿在宫中甚好，你们无需担忧。”

　　“小主在宫中过得好，臣与夫人也能安心。”谢博士哽咽道，顿了片刻又说，“小主已为皇上嫔妃，往后家中荣辱皆系于小主，臣别无他想，只愿小主谨言慎行，切莫惹了事端。”

　　阿芙并非谢家子女，对于谢家来说，皇帝为自己喜爱的妃子择一个身份，这等好事落在谢家头上得了个好名声，若阿芙能够得尽宠爱，皇帝庇其谢氏自能在朝中风生水起，一路擢升给她脸面。

　　可阿芙惹了事端，只怕谢府也会无端受到牵连。
　　谢博士想要利，为了避免祸出此言行。

　　谢夫人道：“小主如今是皇上身边的嫔妃，但别忘了家中的兄长妹妹，阿荷今年已经十五，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若小主愿意，尽管留在宫中，你们姐妹也好有个照拂。”

　　跟在谢夫人身后的少女走出来：“阿荷见过才人，才人福安。”

　　他们三人阿芙都未见过，自是不知三人长什么模样。

　　谢家夫妇带一个女儿来目的已然明显，他们要借阿芙的光，可比起从未谋面的陌生人，他们更愿意这个给家中带来荣耀的是自己亲女。

　　阿芙端坐在椅子上，她笑得浅，话里也少了许多亲和：“起来吧，自家姐妹又何好见礼的，你来我这儿。”

　　谢荷走到她身边，阿芙连忙拉住她的手，问谢博士道，“兄长今年总算在朝中谋了一官半职，不知政绩如何，父亲可不准他让皇上失望。”

　　谢博士站起身连说了好几声是，皇帝叫底下人安排的也是不打眼的官位，说是为了不压老子，才安排了这么一个八品芝麻官，等将来政绩过了皇上面，再慢慢往上升。

　　可话又说回来，若真喜欢，可不要安排一个漂亮的身份。
　　归根到底，阿芙的身份过于低微，甚有可能是一介孤女。

　　谢博士退让道：“臣在前朝势微，能为才人的助力不多，如今家族荣耀都集于才人一身，臣只愿才人能顾及谢家，耀谢家的门楣。”

　　阿芙示意瑶草扶起谢博士，她在宫中孤立无援，谢家不能得罪，但脚跟都没站稳就要一个“妹妹”分宠，阿芙不愿。

　　四人又说了许久的话，等外边内侍催促时，阿芙道：“父亲交待的事我已记在心中，只愿父亲兄长在朝中能有半分地位，也好护住我们这一家人。”

　　谢博士热泪盈眶，谢夫人拿帕子覆在面上擦去眼泪，一家人依依不舍告别之后，清音阁方回了平静。

　　绮山走到她身边，斟酌之后说：“皇上不喜后妃插手前朝的事物，小主这般行事，只怕会惹了皇上不快。”

　　“不会。”阿芙说，“我身份简单，谢家夫妇又非是我的亲生父母。”

　　潇霁光并非重色的帝王，在榻上与白日比起完全两样，但后宫对他来说更多是解决需求。

　　比如又是两日，先后去了戚妃和谨妃宫里，然后便是宫中流言四起。

　　柔才人并非太常博士的亲女。

　　比起之前清白的进宫，现在不清不楚，就为掩盖这个，而生了许多事端。

　　她入后宫数日，至今一次是惹了潇霁光不悦，绮山以她的名义送了次甜汤，可惜被戚妃拦下。

　　阿芙估算着，吩咐绮山：“让小厨房备份银耳雪梨红枣莲子汤，下午给皇上送去。”

　　午后，日照明媚青叶成影。

　　瑶华宫到养心殿有些距离，她算着时间走过去，差不多这个时辰正是潇霁光午睡后起身的时间。

　　殿外是总管大公公刘庆宝候着，兰珩并不在此处。

　　阿芙将银耳雪梨红枣莲子汤送过去，刘庆宝面露难色，“柔才人，皇上已经收了佘美人送得汤，刚刚人便进去了。”

　　佘美人得帝心在宫中不是秘事，谈不上宠妃的地位，但也有几分分量。

　　“等佘美人离开，奴才再帮才人送汤，您看可成？”

　　下人游走各宫消息灵通，刘庆宝自然有所耳闻，这身份是潇霁光亲手安排，怎会叫他人知道了去。

　　刘庆宝给她卖个面子，也是得益于潇霁光喜欢，为避免得罪主子。
　　现在不温不火，只怕将来成了宠妃。

　　刘庆宝道：“佘美人在里头，小主先回去吧。”
　　得不到准确消息，阿芙只能点头：“多谢刘公公。”

　　晚间，宫中流言蜚语风声愈烈，一直到御前杖责了两位嚼舌根的宫人才消停下来，不过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的是，潇霁光今晚去的是佘美人住处。

　　清音阁宫人不多，绮山和瑶草两位贴身伺候，棠儿候在外边伺候，再下面便是做粗活的两位太监和宫女。

　　流言并非凭空而出，阿芙将目光落在棠儿身上，不禁回想张太妃的话。
　　只想等明日去好好问问，躺在榻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一直到月凉如水，银霜透过窗户挥洒在桌案。

　　吱呀——

　　窗户被一人推开。

　　阿芙躺在床上想要下去查看，只听重物落地的声音，不禁缩回了被褥中。

　　宫中把控森严，现下正是宵禁，虽说晚上屋外只会留一位守夜宫人，但宫外却有侍卫巡逻，明目张胆的从窗户进来。

　　阿芙心底咯噔一下，想起一位许久未见的人，郁气瞬而凝在心尖，平复了三两次依旧挥散不开。

　　她直接下了榻，走到被推开的窗边，等来人滚落在地上，伸出脚往地上的人狠狠踹上一脚，疏了气，终于不再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