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成为他的玩物》野草祭

10、迷雾森林10

　　张行站在落地窗前向下看去，只见江晏被打到偏过头去。
　　这样的高度他看不清江晏的神情，只是看着路灯下那抹单薄的身影，眉头不自觉皱起来。
　　停留在楼下的车驶离许久后，张行才回神。
　　思索片刻，他坐在沙发上，打开智脑给备注为“老张”的人拨去通讯。
　　下一秒，通讯就被接通。

　　“你居然还敢给我打电话！你个小兔崽子，你最近在查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闯下多大的祸！”
　　拨出去还没一秒，通讯就被接通，整个客厅里都响彻着张永义的怒吼。
　　张行捂了捂耳朵，道：“爸，你吃枪药了？”
　　张永义冷笑：“我吃子弹了！”
　　张行：“那你胃口真好。”
　　张永义：“……”

　　张永义觉得自己要被气的血压高到就是联盟医院都救不了他了，他重重呼吸着，决心不再和这个便宜儿子扯皮：“少插科打诨，我问你，你知道你在查什么吗？啊？这些事情也是你能碰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你老子我给你擦屁股，你现在就监狱里蹲着了！”
　　张行打电话不是来说这个的，他敷衍道：“是是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你……”
　　张永义打断他的话，恶声恶气道：“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以前你和理事长的小儿子小打小闹就算了，没人会放在心上，但现在……”
　　张永义说到一半卡了壳，他压低声音警告道：“停下你手里的动作，我直白告诉你，你查的那个东西涉及太多人了，别忘了我们的立场……”

　　张行几次没能开口，眉眼间流露出几许烦躁，他干脆利索的打断张永义的话，道：“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江晏和理事长关系怎么样？他们家什么情况？”
　　“……”
　　对面陷入了罕见的沉默，片刻后，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怒吼：“我不让你查这个，你转头就和我打听理事长的家事？？？你是不是真想气死我还有继承我的百亿家产！”

　　“不至于，我还想让你活久些。”
　　张行并不惋惜，毕竟张永义活的越久，他最后能继承到的钱就越多，他说：“我没和你开玩笑，我是真想知道，我之前一直觉得，江晏和理事长的关系应该还算不错，说到底毕竟是一家人，但是……”
　　张永义咬牙切齿：“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吗！理事长的家事也是你我能打听的？”
　　张行张口就来：“那不是今天看见江晏和理事长打电话之后情绪一直就不好，我想安慰安慰他，你也知道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
　　张永义可太清楚自己儿子几斤几两了：“就你？还真心相爱？江晏那可是生生闯出来的上校，人家能看上你？要能看上你，也不会让你去查这件事。”
　　他专挑尖刀往儿子心口扎。
　　但他忘了张行是个没心没肺的。

　　一直把这些事当成两人私下小情趣的张行笑的有些得意，道：“你在联盟中央待了那么久，肯定知道些什么，和我说说吧，不然我就亲自去查。”
　　张永义：“…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崽子，简直是我的现世报。”
　　他还是因为张行的最后一句话妥协了，然后颇为头疼的掐着眉心，说：“说实话，理事长家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是共事久了，也勉强能看出一点儿。”

　　“联盟中央的人都知道，江晏是一个没有被基因编辑过的完美人，他从小就出色，后来更是连跳几级，还没成年就进了军队，待了不到一年就坐上上校的位置，很多人都觉得，理事长一定会很重视他，但其实不是。”
　　张永义的声音有些低，声调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疑惑：“理事长，似乎并不是很喜欢他。”

　　-

　　客厅里亮着灯，家里雇了二十多年的保姆廖莎在来人进来后，递过去早就准备的好一杯温柠檬水：“理事长，您回来了。”
　　江百川点点头，伸手接过，道：“时间不早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廖莎应了一声，等江百川端着柠檬水的声音消失在二楼书房后，才转头看向江晏，脸上原本迎合的笑容也缓缓淡去，在目光落在江晏右脸处的红痕后，眼底更是藏不住的心疼。

　　廖莎走过去，抬手轻轻摸了摸，问：“疼吗？”
　　江晏摇了摇头。
　　廖莎叹了一口气，道：“你就是脾气太硬，软一些，软一些就能好过很多，何必呢？”
　　她拽着江晏坐在沙发上，然后去冰箱里取了冰块包进毛巾里，轻轻贴在江晏的脸上，说：“这次回来，你……”
　　她欲言又止。
　　江晏说：“廖妈，不方便就不用说。”

　　廖莎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甚至在她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很荒谬。
　　但她到底年纪大了，不是很理解外面的事情。
　　再想想，说到底江晏是他的儿子，总是不会害他的。
　　况且，理事长是她的雇主。
　　廖莎“诶”了一声，看着时间拿走冰块，又递过去一杯牛奶，说：“时间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吧，在家里好好休息两天，然后再去学校上课，你也别怪理事长把你送进军校里，你虽然聪明，但是毕竟没上过大学，他可能只是想让你体会一下大学生活。”

　　江晏握着牛奶，没有隐瞒：“我被退学了。”
　　廖莎瞪大眼睛，甚至因为觉得太过不可思议而不自觉发出一声疑惑：“啊？”
　　江晏觉得很有意思，他说：“说我抛弃队友。”
　　廖莎脸色微变。
　　江晏也只是朝她笑笑，然后转身朝楼上走去。

　　屋里一直开着灯。
　　两个月前从审讯室出来后，他就一直待在这里。
　　廖妈知道他的习惯，回回在天暗之前就给他把屋里的灯打开。

　　这是联盟最中心的地方，站在窗户向外看去，是五光十色绚烂多彩的华丽。
　　但是任何华丽之下，藏匿的都是无法公之于众的罪恶。
　　江晏收回目光，抬头喝完牛奶，又去漱了口，这才掀开被子躺进去。
　　动作间不小心扯到了脖颈处的伤口，江晏动作一顿，抬手摸上去，能摸到被咬的痕迹。
　　还真是狗。

　　深夜，屋内亮着的灯突然悄无声息的灭了。
　　原本躺在床上睡得安稳的人此刻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和江晖一起出任务，为什么你没有和他待在一起？”
　　“反叛军半夜突袭，为什么你不在基地里？”
　　“你抛弃队友独活，他还是你的亲哥！你还是人吗？！”

　　无尽的黑暗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窒息，江晏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可是无数只手拉住了他。
　　紧接着，一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口鼻处顿时冒出了鲜血。
　　他什么都看不见，所以听到耳里的声音就越清晰。
　　耳边是江百川怒极的声音：“江晏，他是你亲哥，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他究竟做了什么，你非要让他死！”
　　“你害死了他！你怎么不去死啊！”
　　然后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一向不被允许发出任何噪音的审讯室此刻要比肮脏的037区还要热闹。

　　“理事长您别激动！这件事军队肯定会按照规章制度来处理的！”
　　“我们会查清全部的证据，理事长您冷静！”
　　“…报告上将！我们收到了江晖发来的录像！……”
　　“快打开！”

　　依旧是什么都看不见，可是本该清晰的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

　　“…父亲…反叛军太过…我自愿…不要让弟弟上军事法庭…别怪他……”

　　明明听不清楚，可是录像结束的时间他却格外清楚，因为他能感觉到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扯着唇，听见自己带着如往常一般嘲讽的声音，说：“看，是他自愿死的——”
　　下一秒，扳机被扣下。

　　子弹穿过胸膛，将他撕扯成碎片。

　　“！——”
　　江晏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哪儿。
　　侧头看去，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江晏静默片刻，起身进了浴室。
　　简单收拾完，拉开门下楼，廖莎已经做好了早餐摆在餐桌上，江百川坐在餐桌右手边，低头安静吃着早饭。
　　江晏拉开椅子坐在另一侧，随手拿起一片面包咬了一口。
　　整个过程中，对面没有任何反应。
　　江晏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粥便放下勺子，正要起身离开的时候，对面出声叫住了他。

　　江百川喝完最后一口果汁，拿起旁边的纸巾简单擦了擦嘴，道：“今天我替你和你刘叔叔的儿子约好了见面，等下十点的时候，我会让司机送你过去。”
　　他像是下发一条微不足道的命令一般，平静又不容拒绝的说：“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对方，你应该认识，小时候就见过了。你刘叔叔很喜欢你，这次见面后，我和他约定，给你和他的大儿子办订婚宴。”

　　江晏脚步一顿，看着江百川的目光陡然发生了变化。

　　江百川总结陈词般，道：“你年纪也不算小了，之前被军队开除，现在又被学校开除，没地方可去，总不能闲在家里无所事事。”

　　“联姻是你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