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爱神之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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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星独自来到花园里，在喷泉边坐下。
池中剔透的水荡漾着一层又一层的波纹。喷泉顶部立着丘比特雕塑，他翅膀飞扬着拉满弓箭，仿佛正在寻找一对神仙眷侣，好让他们被即将呼啸而出的爱神之箭射中心田。
裴星无意猜想这支箭会射中哪两位有缘人，他伸手捞了一把冰蓝色池水，感受它们从指缝里流逝。
直到手上的水珠都被风干，他才把手收回来，转而抬起自己被红酒浇灌过的右手。残留的酒渍下横着一条血痕，此刻正星星点点地往外冒着血珠。
这是刚才碰碎酒杯后被碎玻璃划的，虽然多了道伤口，但这总比自己被逼着认同凯文那样荒谬扯淡的观点好太多。
他垂头坐着，心情不佳。
异空间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就连微风带走手上的水分这样的感觉都清晰无比，他无法做到像凌恩那样处变不惊。
不管是冲击五感的妖魔鬼怪还是让人恼火的离谱发言，都让他感到无力。
如果没能成功通关的话，就要永远留在这里吗？只是来佩库利尔考察而已，为什么偏偏遇上这样的事。
他没好气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裴星。”
身后突然有人唤他。
“凌恩？你怎么出来了？”裴星看清来人后问道。
“应该是我问你。”凌恩在他面前站定，“你怎么出来了？”
裴星把满是酒渍的手往身后藏。
“我不太……习惯那样吃饭，出来透透气。”
他其实想说自己实在受不了那样的氛围，繁琐的礼仪、压抑的气氛、身边还有一个不知是什么物种的王子。但碍于凌恩的身份，他没有说出口。
他不喜欢并不代表可以随意评价这种文化，特别是当着凌恩——这个在佩库利尔的文化氛围里成长起来的人的面。
凌恩却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我也不喜欢。”
裴星奇怪道：“为什么？你不是……”
不是佩库利尔的王储吗？
他差点问出口。
“是什么？”凌恩追问。
“你不是吃得很好吗？我看见了，非常专心。”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变了个样。
凌恩并排在他身边坐下，两人谁也没继续说话，安静呆了许久。
身后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宛如灵动的乐章，微风拂过，掀起叶片间的阵阵呢喃。不得不说，这里的风景实在令人沉醉。
凌恩终于开口了。
“没必要这样的。”他说，“凯文只是游戏里的角色，和他置气不值得。”
裴星转头看他，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一点不那么冷漠的气息，但他依旧只看见那双冰冷的、蓝绿色的眼睛。
他盯着这双眼睛道：“凌恩，你是这个游戏的设计师，在你眼里，这一切也许只是成百上千的数据和代码，可对我来说，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它让我感受到的所有，都是真的。我没办法不在意。”
不管从生理还是心理上来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异空间和现实的差距给他带来的冲击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学者，一个小有名气的学者而已，游戏冒险什么的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
他计划在佩库利尔呆上半年，半年之后就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国家，像他之前的所有旅行一样。可凌恩和童话镇的突然出现给他的计划表捅了一个洞，他只能停滞不前了。
凌恩没有回应什么，裴星也不抱被回应的希望，这个人好像对什么都很冷漠，从这方面来说，他也像一个被设定好的角色。
裴星的情绪不好，语气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通话说完，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这么说，异空间游戏还算成功。”凌恩打破沉默道。
裴星疑惑地看过去，觉得他是不是没有听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真实感，就是我们开发异空间游戏的初衷。”
凌恩拽起裴星的手腕，用手帕帮他擦去残留的酒渍。
“裴教授，你是这个游戏的第一个玩家。”他一边擦一边说，“虽然它和原来的样子不太一样了，但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出去，不如接受它，然后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手腕突然被温热的手掌捉住，裴星一时间头脑停顿作不出反应。
这是遇到凌恩以来，他说过的字最多的一句话。
裴星不得不收回刚刚认为凌恩像被设定好的游戏人物的观点。这样惊为天人的面容和突如其来的暖心，让裴星暂时忘记了这些天的种种不愉快。
“我们……一起吗？”裴星问。
凌恩点点头。
酒渍全都清理干净了，凌恩放开他的手腕。
腕间的温热突然消散，裴星这才回过神来。
“你会扔下我离开吗？”
裴星问道，转念间觉得这样的话语好像过于暧昧了，不太合适，于是他换了种说法：“或者说，游戏会不会在某一天出现什么差错，导致我不得不一个人面对这些？”
凌恩：“有这种可能。但……在此之前，我不会离开。”
很负责任的设计师，裴星心想。
“不过，裴教授，你真的该练练胆子了。”
裴星：“……”
胆子这种生来就限定好值域的东西，真的能练吗？他小时候没少被齐洋拉着看恐怖电影，每次都吓得半死不活，现在还是看不了。
所以，胆子是练不出来的。裴星依旧这么认为。
“好了，我们得在太阳落山之前找到辛德瑞拉，否则我不能保证天黑之后还会遇上什么。”
裴星闻言立马起身要走，又被叫住了。
“等等，”凌恩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应该是笑了，虽然裴星没有看出他脸上有大幅度的表情变化，但他的语气明显轻快了不少。
“你的手——又受伤了。”
裴星：“没关系，只划破了一点点。”
凌恩：“好吧。”
喷泉一刻不停地喷洒着，无数晶莹的水珠在空中滞留一瞬后落入池中，阳光照耀下，一段若隐若现的彩虹横跨在喷泉顶部。顶端的丘比特面带笑容，就像已经射出一支爱神之箭后，露出满意的表情，十分愉快地换上了新的箭，静静地等待下一对有缘人。
两人离开花园，来到昨天辛德瑞拉离开的地方。
裴星伸出手试探一下，昨晚那个荧蓝色结界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们乘马车出了皇城，来到一个小镇上。
拉车的马跑得非常卖力，裴星从没坐过这样的车，被晃得有些晕乎乎的，要不是下车时凌恩拽了他一把，他可能得在地上坐两分钟才能站起来。
“你怎么样？”凌恩问他。
裴星一只手抓着凌恩递过来的手臂，另一只扶在自己的脑袋上。
“还好……你们给马装马达了？”
凌恩摇头。
然而身后的红棕色骏马高昂着脖子，似乎觉得裴星是在夸自己，踢了踢蹄子扬嘴嗤了口气。
裴星饶有兴趣地靠近它摸了摸马鬃，觉得这马挺通人性。
谁知下一秒，马突然开始说人话：“噢！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辛德瑞拉就在这个小镇上，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啊——”裴星被吓得往后蹦两步，撞在凌恩胸前，被凌恩稳住了。
“咴咴！祝你们好运！”马嘴翘起得意的弧度，叫唤两声后带着马车一溜烟似地离开了。
裴星：“……”
这和动画片里的画风完全不一样，这话从真马的嘴里吐出来，吓得裴星失语许久。
“抱歉！”他朝被自己撞到了凌恩道。
凌恩表示没关系。
“这种……跨物种的设定，也是因为游戏被破坏了？”
凌恩：“这是因为苏菲被收回了，她的话被分散到其他……东西身上了。”
裴星：“所以，以后还会出现这种动物突然说人话的情节？”
凌恩：“嗯。”
裴星：“好变态……”
两人顺着小镇主干道一路走下去，来来往往不少人看见他们衣着不凡，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其中还掺杂着一些鄙夷，老远看见他们就绕着走开了。
“我们应该换身衣服。”裴星说。
华丽的贵族服饰不仅让他们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最重要的是，人们看见这阵仗就绕道离开，他们根本无法打听到辛德瑞拉的消息。
“先找裁缝店。”凌恩说。
裴星以为凌恩找裁缝店是为了换一身更方便的衣裳，他们找到小镇上的裁缝店，敲了敲店门走进去。
“欢迎光临，需要男士衣服还是女士衣服。”店主正在裁缝台上丈量布料，用划粉留下标记。
裴星看到老板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辛德瑞拉！？”
辛德瑞拉闻言，漫不经心地抬头看过来，看清来人的一瞬也猛然变了脸色。
“你……你们要做衣服吗？”辛德瑞拉强装镇定道，“抱歉，我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衣服。”她说着，转身要从后门离开。
“等等！”裴星叫住了她，“辛德瑞拉，我们是从城堡来的，凯文王子想见你！”
听到凯文的名字，辛德瑞拉停住了脚步，迟疑了几秒后自言自语道：“不，不是的。”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裴星看出她的不对劲，追问道。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说。
裴星：“你看见凯文变成鬼魂了？你昨晚匆匆离开是因为这个对不对？”
辛德瑞拉停下开门的动作，向裴星投开犹豫的目光：“我……”
“你们是凯文派来的？”
裴星：“没错，凯文王子想要娶你为妻。”
辛德瑞拉似乎痛苦地皱了皱眉头，她快速走近两人，确保店中不会有人进来之后对裴星说：“阁下，我不能去。你们……我昨天见过你们，你们也在那场宴会上。你们看到了，你们看到了那宴会有多古怪，那些人被鬼魂附身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焦急间泪水涌出眼眶，但她立马抹掉了泪水道：“他根本就不是凯文！”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爱神之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