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没有品酒师》大风刮进来

10、第 10 章

　　天还没亮，宋院就醒了，昨天晚上难得失眠，他坐起身，有些懒散地搓搓头发，往卫生间搓了把冷水洗完脸才总算清醒不少，宋院瞄了眼时间，干脆换了身衣服，准备先出去跑步。
　　一直跑到微微出汗，宋院才回来，冲澡、洗漱、换了身衣服，然后按部就班地吃饭，洗碗。
　　最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拨了个通讯给他的老领导：“尊敬的领导，您说的资料现在能给我了吗？”
　　“你的尊敬但凡真诚一点，都不至于这个点打给我。”那边过了好一会才回答：“现在甚至还没到上班的点。”
　　“但您一定已经在办公室了。”宋院倒没被他冷漠的语气吓到，继续厚着脸皮要资料。
　　邱林海长叹了口气，作为宋院的前老师兼现任领导，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晚点我会发给你，再催我直接给你档案室的密钥，你自己去翻纸质文档。”
　　说完，他就想挂电话，还没来得及，又听见他的倒霉下属问：“等等等等，那我今天就不去找您报道了哈，我……”
　　邱林海直接挂断了他的通讯，然后才给他发消息——今天我也不太想见你，但明天有个授衔仪式，上午十点，记得来。
　　过了一会，宋院发了个收到。
　　邱林海松开眉毛，轻啜了口热茶，心里总算感觉舒坦了一点。之前宗青失踪的时候，事情闹得很大，偏偏上面没命令，他也没立场去干涉，最后还雷声大雨点小的结束了。既然这事最后又落在了宋院手上，那么就让他看看吧，卫生部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宋院发完消息，就提前出了门。
　　今天是工作日，红砖广场上人并不是很多，宋院不紧不慢地进了家茶馆，这边环境清幽，有需要的话也有包厢提供，很适合友人相聚或者谈工作。
　　“来壶铁观音吧，稍微浓一点。”
　　宋院跟着服务员走上二楼的一个房间，空间很宽敞，里面的摆件风格特地做得很雅致，服务员站在门口，轻声细语地说：“茶稍后会送来，请您稍等。”
　　“多谢。”
　　木门轻轻合上。
　　宋院将茶馆地址，房间号一并发给宗然然，他确实来得有些早了，等宗然然过来的时候，宋院已经快喝完了一壶茶。
　　来的人却不只有宗然然，男人带了副银框眼镜，眼角有微微的细纹，眉头处有抚不平的褶皱。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年纪轻轻就拉扯着侄子侄女长大，然后在自身能力充足的情况下，又一路高升，如今是监察部的副部长。
　　每天需要他烦心的事情实在不少，因为常年操劳，明明才五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满头白发了。
　　宋院看到他的脸，有一瞬间的发愣，他很快站起身：“宗叔，您怎么来了？”
　　宗明发朝他点点头，面上是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宗然然倒是朝他扯了下嘴角，看上去十分没有在三区外那么肆意烂漫了。
　　一回来就全是糟心事。
　　宋院心里叹口气，知道宗然然需要调整的时间；倒是他以前和宗明发关系还算不错，但自从宗明发进了监察部，公务繁忙下，竟然也有两三年没见着了，一时之间，也很惊喜，他连忙要了壶新茶，又添了些糕点，最后才说：“早知道您要来，也该是我去找您。”
　　宗明发接过宋院给他沏的茶，不以为意地说：“小宋，都是熟稔就别说客套话了，今天来找你干什么，你也是知道的。”
　　宋院眉眼往下压了些，但很快又掩饰过去：“房间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窃听和监控设备，门窗隔音很好，外面有人也不可能听到。”他顿了下：“您有什么要提醒我们的吗？”
　　宗明发查这件事情这么久，多少能查到些一些档案上没有的东西。
　　“你们不一定能动那家药物研究院。”宗明发直截了当地说：“副院长是万家的人，叫万瑾年，但是你们不一定会怕万家；重要的是正院长，姓郑。”最后两个字，宗明发是重音强调的。
　　宋院起先有些陌生，脑子里过了一遍姓郑的名人，被宗明发这么谨慎对待，又跟医学扯上关系的。最后一个不可思议的名字出现在脑海里：“郑飞燕？”
　　宗明发点点头。
　　宋院下意识地皱皱眉，郑飞燕的智商非常高，那时候很多大人甚至都觉得她是怪物。所以她也经历了许多天才存在的问题——世界在她面前，就像是水晶球，她冷漠地站在水晶球外面，有时候感觉她手指一翻转，世界都能直接颠倒。
　　但她并没有这么做，就像那些向她倾倒恶意的小孩或者大人，她从来不理会他们，因为她不在乎他们，她看他们的眼神就像是蚂蚁，不值一提。
　　直到虫族横空出世，郑飞燕突然像是活过来了一样，她努力钻研生物医学，就为了能拿到虫族尸体的研究权。他听了她许许多多的传言，但其实他并没有见过她，倒是路金北和她打过几次交道，回来后，只说一句话：“手起刀落，是个狠人。”
　　那时候我们对虫族建立起来的认知，其中大部分都是她的功劳。
　　无数的科研成果堆砌成现在的郑飞燕，医学卫生部里的人员甚至很多民众——大部分人都很崇拜她，神化她，将她捧上了一个高不可攀的神坛宝座。让人不敢轻易弹劾质疑她。
　　宗然然对郑飞燕也有所耳闻，甚至一度是她的粉丝小迷妹，所以对她还算了解：“而且郑飞燕家世显赫，就算她现在只是个傻白甜二世祖，只要她不愿意，我们也很难越过她去查那家药物研究所吧？”
　　对，还有她的家世。
　　郑飞燕的父亲是西南军区的军长郑承平，权势滔天，往日里和他们邱军长有些不对付，两人就常常打对台，军政上交手更是各种阴招损招无所不用其极。
　　宋院喝了口茶，暖流入胃，他轻轻放下茶杯，问：“宗叔，宗青刚失踪的时候，您不是去查了那家研究院吗？怎么进去的？郑飞燕是什么态度？”
　　“我那次……”宗明发尴尬地碰了碰鼻子：“有些气昏头了，所以没管他们同不同意，带着人就直接闯进去了，之后还吃了处分。”
　　“至于郑飞燕，她那天正好休息，赶回来的时候，还帮我安抚住了万瑾年和其他生气的研究员。”宗明发的语调很慢，试图尽可能客观地还原当时的情景。
　　“后来我并没有查出什么问题，郑飞燕也没有指责我，但我能感觉出，整个研究院上下都清扫过一遍。”宗明发轻敲了下桌面：“不是简单的卫生打扫，我很确定在我去的前几天有人专门的清扫过痕迹。”
　　“但是，研究院每天也会有消毒打扫，可能只是我的错觉。”宗明发慎重地陈述：“所以七个月前那次，我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有效线索。”
　　他们落座的时候，宋院已经把刚从邱林海那里收到的档案资料发给了他们，宗然然一边听着他们讨论，一边低头看电子资料，等他们停顿的空挡，才说：“我看了下，他们明面上地下是四层，但一个月前却冒出来个地下五层爆炸事故，他们没有解释吗？”
　　“还在审查期，郑飞燕声称她不知情，然后每天正常上下班。”宗明发扯扯嘴角：“我没拿到审查令，七个月前直接闯进去，还能说情绪激动，自请吃了处分后，别人也没办法说我什么，现在不行了。”
　　“就算我直觉有问题，有关联，但是这次还硬闯进去，郑家就真要向我们宗家开刀了。”说着，宗明发身体向前倾：“我听然然说，区长把这次的调查任务给你了？”
　　“觉得这两件事情有关联是我们单方面的揣测，但是研究院确实凭空出现了第五层，区长不可能不派人来查这件事。”宋院看向她：“我昨天回去复命的时候，她把这个任务给我了，我一年多没在核心区，还不知道现在势力划分怎么样？有什么变化吗？”
　　“西北军现在群龙无首，还没选举出新的军长；中南军和东北军向来是主战派的，东南军的闵宿和陈廿平关系很好，推测可能是跟他一块转向了保守派，至于西南军，他们一向中立，表面上还是务实派，不在意派别斗争，尽全力保护公众的安全。”
　　听上去，宗明发对于西南军的真正意图很是怀疑。
　　“郑家这么多年的好名声也不是纸糊的，后天……”宋院停顿了下：“我去见见郑飞燕。”
　　“后天？”宗然然困惑地抬起头：“那我们现在什么都不做吗？”
　　宋院无奈地看向她：“明天上午还有个授衔啊，柏哥和横江都收到消息了，你呢？明珍姐还没通知你？”
　　赖于宗明珍姣好的面容，宋院他们几个小辈看到了都是直接喊漂亮姐姐，这一点到他们都长大后也没能改过来。
　　在宋院的目光中，宗然然的脸突然涨红，片刻后，宋院心下一沉，眉眼微微下压：“……不是吧？宗然然？”
　　宋院一贯是未语三分笑的性子，虽然是队长，却并不严肃，对着宗然然从来没冷过脸，也是因为这样，这会宋院只是叫了下她的全名，宗然然就莫名地害怕起来，嘴巴张张合合，在沉寂的氛围中，她率先承认了错误：“对不起，宋队。”
　　宋院皱着眉，没有回应，看宗明发的脸色也像是想明白了，脸色有些不妙。
　　宗然然小心覰了眼他们的神情，磕磕巴巴地说：“一年前确实是我的问题，我骗你们说，我小姑的军队额外录取我了，其实并没有，我拿了毕业通知，就偷偷上了你们的车。”
　　“那为什么出三区身份核查的时候，显示的是少尉军衔？”第一军校毕业生入军队直接就是少尉，身份核验也都通过了，所以宋院当时真的没有怀疑过这里面有问题。
　　“军衔是真的，我并没有违规违纪。”宗然然率先申明道，随即在宋院的眼神下，声音再度低下去：“我找了陈叔的关系，让他帮我挂靠在东南军下了，但是……”
　　宗然然抬起头，语气变得坚定起来：“我能以优异的成绩提前毕业，本来就有资格参加这次任务，如果我不是宗然然，那么无论哪个军区都会抢着收我，就算是你们也绝对不会拒绝我。”
　　这话倒是不假，如果宗然然不是宗家的宝贝疙瘩，这么优秀的人才，宋院其实很欢迎，就是本来他以为是对方家长都同意了，结果到最后发现，她家长可能根本没同意，要不是刚刚说破，没准还一直以为是他宋院居心叵测把人家小侄女给拐走了呢。
　　这么想着，宋院叹了口气：“就算如此，你也可以跟我说清楚，我应该不算是个很难沟通的队长吧？”
　　宗然然的头埋得更低了，宋院借着余光又看了眼宗明发的表情，欲言又止片刻，最后只是说：“五千字检讨，我这边就算过了，剩下的你跟宗叔解释吧。”
　　对上宗明发面沉如水的神态，宋院淡定告辞。门“咔嚓”一声轻轻关上，他轻轻舒口气，才紧赶慢赶地跑去停靠站等列车。
　　今天就算是这样结束了，宋院没再联系任何人，回家后就先回床上睡了一觉。
　　一直到晚上，他才爬起来，尝试着给他父母拨了个通讯，两个人的终端都各拨了几遍。
　　无人接听。
　　宋院轻笑了下，关了灯，坐在阳台外的椅子上。万千灯火，门外楼梯传来零散的脚步声，按照脚步轻重，可以判断出是一个小孩和一位成人。
　　“爸爸，快点走呀，我想买点吃的，家里没有零食了！”
　　“我们刚吃完饭你又要吃零食了，你要是饿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先把家里的剩饭吃掉再出来散步。”
　　……
　　宋院猛地惊醒，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声音，想来那还是一位严肃的父亲。也不知道去了商超之后是真的不买，还是会敌不过小孩的撒娇，最终妥协心软。
　　宋院在心里默默揣测着，赖于他过于敏感的听觉，他又一晚上没睡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站在门口等车，列车是磁悬浮车，它顺着轨道，匀速开过来，上车的时候，就接到了邱军长的电话，那边慢条斯理地开口：“上午十点，还记得吧？”
　　“已经在路上了。”宋院回了句。
　　“快点来吧，万瑾年纠着点破事，正想着驳回你的授衔仪式呢。”那边听起来并不紧迫，宋院便笑了声：“有您在呢，他也敢放肆？”
　　“我也不赞同你这么快就升少将。”邱林海百无聊赖地看着终端上传来的调查通告——一则由万瑾年匿名举报给监察部的消息记录，他摩挲着茶杯的边缘，表情看不出好坏：“但是手段太拙劣了，说是匿名，结果我随便一打听就查到他了。”
　　外面传来两下敲门声，他的副官在外面沉声说：“军长，监察部的人到军区门口了，据说是来找宋院上校的。”
　　邱林海回了句知道，趁着副官推门的间隙，邱林海低声对他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宣战还是他单纯智商不够，总之你快点来吧。我懒得替你应付这种幼稚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