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与惑诗》南乡与惑诗

4、天命予其无忧

　　总有无数巧合，会引导人在不久的将来做出一件他认为非做不可的事。而即便察觉，也无法再改变些什么吧。
　　余惑跟南乡梦走的第四天，他们到了一片很大的林子，之前从远处望见不过是黄叶的堆砌，等真正步入，便不再看得清边界了。
　　当时是傍晚，夕阳的红光晕染了层层浮云，目光所及满是枝上地面层叠的黄叶，身上依然寒凉，但又仿佛暖意在视线中化开。那是南乡梦十多年以来见过最美的景色，但他并没有心情欣赏，只是拉着余惑一直向前走，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一天都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余惑看得出来，但没有询问，只是向往常一样跟着走。
　　南乡梦一直感觉今天应该有什么事还未发生，通俗地说，这让他感觉很不爽，一种感受从早上醒来便像浓雾般罩在他的心头，且未有淡去的迹象。很久没有在意时间的南乡梦，第一次希望今天快点结束。
　　等那空中的太阳也不再期待地上人的故事，便是入夜了。
　　一入夜，噪声便被无限放大，即便树叶之间的擦蹭，也无比清晰，不过也可能是风大起来的缘故。入夜，陆上的风便向海席卷而去，所以此刻青丝向脑后飘摇，那人应当算是背海而行。
　　这林子环山而生，而那几乎刚好位于林子正中的山突兀的耸立在地面之上。当时天黑，即便月明也看不真切。南乡梦只是草草望去一眼便继续前行。余惑第一次见从不急着赶路的南乡没有在入夜后原地休憩，明明这时的他们还没有什么必须赶时间的事才对。但余惑很快不再去想南乡梦的反常，趁着无聊开始环视起四周，反正南乡梦牵着他，也不用太担心路况。很快，有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余惑扯了扯南乡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
　　“南乡，你说那个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南乡梦顺着余惑的目光看去，随后平静地把余惑抱起。
　　“余惑，抱稳。”在余惑诧异的目光下，南乡梦说出这样一句。
　　余惑虽然不解，但还是用双手环抱住了南乡梦的脖子。而后，南乡梦开始用自己所能达到最快的速度向前跑。以南乡梦的判断，那个东西离他们的所在应该是有大概五十步以外，百步以内的距离。
　　随着南乡梦开始奔跑，身后传来另一阵莎莎声。南乡梦不知道跑不跑得掉，但如果没看错，那个东西应该已经看到他们了。怎么说呢，南乡梦的运气确实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会百八十天以来连一个有人居住的村子都没看到。
　　那个东西跑得很快，即便南乡梦不断变换方向，那个东西与二人的距离依然不断拉近。
　　“余惑……我可能……不该……”因为在奔跑的缘故，南乡梦的话语断续很大，“带你走的。”
　　身后的声音表明那个东西已经快要追上二人，南乡梦再次调转方向，他听见身后有什么东西掠过的声音，就在这时，南乡梦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让开！”那人大声吼到，是分明的男声。
　　南乡梦闻言立即向偏左侧跑去，但他还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右手肘上擦了一下。一阵物体拖拽声响起，而后，身后便安静下来。南乡梦于是停下脚步向身后看去。
　　一只很大的动物趴在地上，而一柄剑插入了它的右眼，看样子已经死了。
　　后来南乡梦知道了，那是只犱，也知道了那柄救下他们的剑，叫无忧。
　　那人看见那只犱不再动弹，便扶着身旁最近的树慢慢坐下了，而后没有再起身。南乡梦便向他坐着的地方走去，而后将余惑放下。
　　在南乡梦开口之前，对方先轻声说到：“小孩，你叫什么？”那人声音很小，似乎马上会被吞没在夜色里。
　　“南乡梦。”
　　“南乡梦，把无忧拔出来，他就是你的了。”而后，他将头偏向那具犱的尸体，作为示意。
　　“你，不准备离开吗？”南乡梦面无表情地说到，他从走来时便看见了那人白衣在左腹部的缺口和已晕开大片的暗红。
　　“嗯。”那人很轻松的样子，“就在这里睡会也不错。”
　　“嗯，如你所愿。”南乡梦其实很累，但还是向那人望着的方向走去。他双手握住剑柄，用剩余的力气将其从犱的右眼中拔出，而后再次走向那人以作示意。
　　“看到那座山了吗，云舟。”那人舒出口气，而后带着浅笑看着南乡梦，似乎很满意他所做的举动，“若无处去，那是个好地方，你们可要走快点。”
　　“嗯，谢谢，祝你做个好梦。”南乡语气平静，而后拉起一旁余惑的手，“余惑，走了，别吵到人家。”
　　余惑当时站得稍远些，加上夜色太浓，他没怎么看清另外二人那边的情况。当时的他只知道那人最后没跟他们一起走，但因为好奇，他和南乡梦一边走时，他一边回头看，看到那人对着他们的方向招了招手。

　　云墨池原本只是想坐在一棵树旁，等待生命慢慢消逝，但当他看到对面抱着余惑向他跑来的南乡梦，他又想去了自己第一次握住无忧时的心情——少年的梦想无非仗剑江湖，平天下不平之事，仿佛握剑在手，自己便是这天下第一。当他看到南乡梦的身影，他早已飘摇的初心仿佛一时间又变得明确了。
　　“无忧”之名，是少年时的牵强附会，是后来遇挫的所触，亦是……天下众人之期许。
　　从前的他做不到的，现在，交由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