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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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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声响起。
维戈从沙发上坐起来,走过去开门。
是肖恩。
“赶快放我进去,我给你买了好吃的。”肖恩高举着两个纸袋。
维戈没说什么,把门拉得更大一些,侧身放他进来。
“你还好吧。” 肖恩看着维戈脸上的青紫说。
维戈点点头。
“亨瑞呢?”
“在学校。”
维戈接过肖恩手里的纸袋,打开那些外卖盒子,把食物倒在盘子里。
肖恩已经自觉地在沙发上坐下,摊手摊脚地向后一仰,忽然有什么东西硌住他,他伸手拽出来,是一本厚厚的资料。稍微翻了两下,肖恩的脸色渐渐变得严肃。
“我有个东西给你。”在维戈把盘子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时,肖恩说。
维戈随便嗯了一声,已经在地毯上坐下,拿起了叉子。
这时一张照片举到他鼻子跟前。
照片的效果不好,两个人站在一艘游船上,脸上都有阴影,面目模糊不清。
维戈盯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当地一声,叉子掉在玻璃茶几上。
“这个东西在他的钱包里,”肖恩说,“我抽走了,没有别人看见。”
“维戈,”他盯着维戈的眼睛说,“你得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维戈慢慢把盘子推开,双唇紧闭。
肖恩看着他。
过了很久,他把照片啪地拍在茶几上。“算了。” 他说,忽地站起身来。
“北爱尔兰没有一个叫作肯特郡的地方—-”维戈声音毫无起伏地开口,肖恩站住了。
“肯特郡在英格兰,一九七七年一月十三日,奥兰多布鲁姆出生在那里。他父亲在他两岁时去世。他母亲和姐姐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在一次购物中心炸弹事件中丧生,不久后北爱共和军声称对那次事件负责。”
肖恩睁大眼睛。
“布鲁姆后来被一对伍德夫妇收养,他们有一个儿子,叫阿莱加。布鲁姆与伍德一起参加了英国政府军,被选入一个特种编队,专门执行与北爱相关的军事任务。一九九年四月,他们在一次行动中失踪。事实上,那次执行任务的整个分队都被全歼,共和军似乎早就知道他们那一次的行动计划。”
“事实上,布鲁姆与伍德并没有死。他们被抓获以后遭到各种虐待与逼供,甚至包括多次性侵害。直到几个月后,北爱军的一个高层人物从狱中把他们带走,那时布鲁姆被人打断了脊椎,伍德已经失去了他的双腿。而讽刺的是,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出卖他们的人。他是英国政府成功打入共和军的间谍,他有政府的许可可以在必要的时候牺牲任何人来完成他的任务。”
“第二年,政府军取得了历史上最大的一次军事胜利,那个北爱高层据说在战斗中被击毙。当然假造一个人的死亡是很容易的事,他也许并没有死,被秘密安排在某个地方了此余生,更有可能,他真的死了,因为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而他知道的又实在太多。无论如何,他的一生都是一个牺牲品,牺牲掉自己,还有别人。”
“而被这个牺牲品牺牲掉的那些人,很多人已经不能为自己说话,有些还活着的最终选择为自己复仇。因为——”他忽然停下来。
肖恩震惊地站着,没有催促他。
片刻之后,维戈以一种比平时更沙哑低沉的声音说下去:“因为——他们的生命,价值,信念,尊严,一切东西都被人出卖,而出卖者还宣称这出卖是为了一个无比崇高的目的。”他抬头看着肖恩,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在远离那些阴暗肮脏,在那些安全而光明的地方,那些出卖者心安理德地享受着别人的牺牲带来的荣耀。当他们穿梭于鸡尾酒会庆祝成功的时候,他们决不会有时间想到那些被牺牲掉的生命与灵魂。”
很久以后,肖恩慢慢坐下来,坐在维戈身边。他可以感觉到后者身上传来的因愤怒而产生的颤抖。他伸出手臂,紧紧搂了一下维戈的肩膀,他觉得胸闷,所以深深吸了口气。
天色已经很暗了,没有人想起要开灯。
肖恩悉悉嗦嗦地点着了一根烟。
“给我一根。” 维戈说。
在看不见的烟雾里,维戈说:“他为我弟弟报了仇,他救了亨瑞,也救过我。”
肖恩借着烟头的光亮看他,然而维戈的眼睛只是深陷在黑暗里。
“他救过我两次。一次在沼泽中,他扔给我一根绳子,那之前我正在追捕他,已经打中了他的腿,。一次是在那一天,他在休向我开枪之前打断了椅子腿,我摔下去的时候,休击中了他。”
“维戈——”肖恩打断他。
“什么?”
“没有办法的事,不要去想。”
维戈安静地抽着烟,不再说话。
肖恩不安地看着他,最后他扔下烟头,双手抓住他的肩膀。“向我发誓,你不会做一些你会后悔的事。”
维戈看了他许久,嘴边的烟头渐渐暗了下去。他把烟头取下来,拉开肖恩的手,然后说:“我不会。”
… …
亨瑞跑出校门的时候,看见了那辆熟悉的银色福特。
他不怎么起劲地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去。
“你怎么天天来接我,这样下去我的脸都要被丢光了。没有人象我这么大,还有老爸天天来接。”
“对不起,”维戈说,他看着他的儿子,“今晚想吃什么?”
他们连续第四个晚上在同一家中国餐馆吃饭,waitress已经认识了他们,笑着同他们招呼。
“还是老样子?”
维戈看看亨瑞,小伙子兴奋地点头。
“你确定没有更喜欢吃的了?”
亨瑞正在大快朵颐,嘴里填得满满的只是点头。
维戈自己不吃,只是盯着他看,忽然说:“儿子,我爱你。”
亨瑞猛地呛住,慌里慌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发现没有人听见那句恐怖的肉麻话之后,才放下心。
“嘿,想让我少吃点儿也别用这种方式。”
维戈笑起来:“对不起。”他说。
后来他们捧着鼓鼓的肚子在社区里散步,等肚子小下去的时候,就在灯光底下玩后院的篮球。
再后来亨瑞洗澡出来,看见维戈坐在他床边,一幅等着给他掖被子的架势。
亨瑞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 “老爸,我不过是被有惊无险地绑架了一次,你用不着把我当五岁。”
他推着维戈向门口走,维戈任由他推:“亨瑞?”
“什么?”
“当我那么说的时候,我就是那个意思。”
亨瑞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象他这个年纪所有的孩子一样,他接受起父母之爱总感到笨拙与羞涩。
“得了吧,老爸。”他红着脸把维戈推出门,把门上了锁。
维戈站在门外,盯着房门上他给亨瑞画的画,过了很久,用低得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说:“记住这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