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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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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谈一谈。”
当维戈从审讯室里出来的时候,肖恩拦住了他。
维戈坐下来,用手指掐太阳穴。“ 好的,肖恩,但是请先给我杯咖啡。”
“不可能。”
维戈抬头看了他一眼,自己站起来,朝咖啡机走。
肖恩一把拉住他。
“看看你自己,你会在迪克崩溃之前自己先完蛋。”
维戈低头看着被肖恩攥住的胳膊 ,压低了声音说 : “肖恩,我没时间了,我们已经扣留了他超过48个小时,再过一天就不得不放他了。”
“我知道,但是我们已经尽力了。我不觉得你能从他嘴里榨出任何东西。我们没有证据。”
维戈忽然冒火,他猛地甩脱肖恩:“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这个!也许我该自己去搜那家汽车旅馆,我不相信他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肖恩冷冰冰地说:“ 没人拦着你,维戈,你现在也可以亲自去。”
维戈深吸了口气:“我道歉,肖恩。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你就是那个意思,但我不介意。不过我的确把那个地方做了地毯式的搜寻,我们甚至撬开了地板和天花板,砸破了墙壁,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
“那家gay bar呢?”
“你不能指望我拘捕那儿所有的人,维戈。但我问过了所有的人,没人指认被害人曾与他交往。”
“… …"
“维戈,承认吧,这次不可能有结果。事实上,难道你没有想过你真的有可能错了?他是个成功的汽车旅馆经营者,历史非常清白。”
维戈精疲力尽地喃喃说:“肖恩,我相信你和我一样清楚有n种办法可以漂白一个人的历史,而一个历史一贯清白的人也有可能不为人知地作奸犯科。我知道就是他,我明知道就是他。我不需要证据来证明我是对的。”
“但是你需要证据继续扣留他!”
维戈垂下头去。
肖恩推着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犹豫了一下,终於开口:“维戈,我觉得你在这个案子里放进了太多的个人因素,这也许会影响你的判断。”
维戈把脸埋在手心里苦笑了:“ 肖恩,这句话你早就想说了,是吧?”
肖恩在维戈跟前蹲下来 , “维戈,那么多年了。你甚至不知道这些案子是不是一个人干的。”
“那不重要。肖恩,是不是迪克干的都一样,我只是不能眼看着那种事再发生。你明白吗?”
“是的。” 肖恩干巴巴地回答。
维戈仍然没把头抬起来,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说:“比利那天来找我,就是我父亲把他赶出去的那天。他站在宿舍门口抬着头看我,对我说,维戈,爸爸说我让他恶心。你呢?……你猜我对他说什么,肖恩?“
“维戈,忘了那个----”
“我对他说,我不知道。肖恩,我该死地竟然对他说我不知道。”
“维戈,那个时候,同性恋的确少见,你一时不能接受也不能怪你。”
他不知道维戈此刻脸上会是什么表情,他也不想看见。但他知道他不会在哭,他认识的维戈从来没有眼泪,连那次亨瑞被人绑架又救回来的时候他都没有。
寂静的走廊那头传来铁门咣啷打开的声音,换班的警卫在交谈,模糊动荡的回音似乎是从苍白的墙壁里面传来的。
维戈终於抬起头来,脸上只剩下疲惫,他清了清嗓子:“你是对的,肖恩。把他放了吧。”
肖恩点点头:“你回旅馆休息吧,剩下的事我来应付。除非你不放心。” 他促狭地笑笑。
“肖恩,你想让我怎么样?惭愧到自杀谢罪?那不行,不过我会记得我欠你的 。” 维戈站起来,朝出口走,忽然又站住:“你警告过那个孩子了?”
“操,” 肖恩怔了一下,“ 我忘了放他了… …他是个外国人,说不定会有麻烦。”
“不是你的错,我来吧,” 维戈转身向回走,“ 我会试试尽量说服他。”
年轻人安静地坐在房间里,在房门打开的时候,抬起了眼睛。
他的脸色被日光灯映得惨白,颧骨突出,两颊看来格外消瘦,整张脸有种单薄憔悴的漂亮。他眨了一下眼睛,睫毛簌簌的阴影扫过了黑眼圈。
维戈向他点点头:“你好,我是莫滕森探员。”
年轻人没有动,清了清声音,却没说话。
“我很抱歉----兰德.尼克森先生。” 维戈看着卷宗念出了他的名字,“我应该早就释放您,是由於工作的疏忽才多扣留了您24个小时。如果您要向使馆投诉的话,我会负全部责任。我的全名是维戈.莫滕森,我为联邦调查局总部工作。”
叫兰德.尼克森的英国学生扯着嘴角笑了笑,一个面具一样僵硬的笑容。“那么我可以走了?”
“是的,不过我有责任警告你。为了你自己的安全,如果你再次遇见迪克.斯诺,也就是昨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人,希望你尽量远离他。不要跟他再有任何瓜葛。“
兰德微微眯起眼睛:“ 我可以问他是什么人吗?”
“他是发生在三个州的七宗谋杀案的嫌疑犯,被害者都是年轻的同性恋者。”
“他怎么杀人?”
维戈有点奇怪地看他一眼:“他麻醉被害者的四肢,但是仍然让他们保持清醒,他在他们全身割出伤口,放在浴缸的热水里,直到他们因为大量失血死去。”
“很可怕,”兰德说,他抓了抓他的卷发,“但是为什么要让他们保持清醒?”
维戈垂下 眼睛 : “……因为他要欣赏他们恐惧绝望的表情。”
“迪克看起来不象那种人。”
“很多罪犯看起来都不象罪犯。”
“那么,你怎么知道是他?” 兰德在椅子上左右动了动。
“各种线索,包括他在三个州待的时间恰好是有谋杀案发生的时段,而最近的一个被害人曾经出现在罂粟酒吧。迪克对年轻人特别的吸引力,还有他的年轻男友总是不再出现,他手背上的伤痕,但是他很小心,被害人的指甲都被剪掉了。还有他的职业,经营汽车旅馆,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带人回去,不为人知地杀死他。”
兰德用手指刮着自己的裤子,头也不抬地轻轻笑了:“探员先生,这么说吧,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并没有证据,因此,你不得不把他放了。这正是你来警告我的原因。”
“是的。”维戈承认,不得不对他思路的敏捷感到吃惊,“尽管我没有证据,但是我可以保证,他就是那个凶手。希望你为了自己的利益能够相信我。”
兰德放弃了对自己裤子的折磨,抬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笑:“探员先生,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只是趁着寒假来旅游而已,我很快就会回到英国。你可以放心在昨晚的经历之后,无论迪克究竟是不是一个罪犯,我都不会再有兴趣去任何gay bar探险了。”
“很好。”维戈微微笑了一下,“那么你可以自由离开了。门口的警卫会把你的私人物品还给你。”
兰德站起来,皱着眉毛伸了一个懒腰。维戈注意到他用手搓了几下背,好象那里很不舒服的样子。“你们至少应该提供一间有床的房间。”他抱怨道。
“对不起。我再次郑重地道歉。”
兰德耸耸肩,走到门口,忽然他站住,象是很随便地问了一句:“探员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那么确定他就是罪犯,而且他会对我下手,为什么你不再多等一等?这样,说不定你就会拿到你宝贵的证据。”
维戈审慎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但是我永远不会为破案牺牲人命。”
“也许没有人命,你知道,反正他只是给人慢慢放血。”
兰德的声音很随便,神情却认真得出奇,瞳孔微微抖动,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的脸。
维戈略为吃惊,却依然平静地望回去:“我仍然不知道你这样问是什么意思。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过去没有,将来也决对不会,为了破案而去牺牲任何无辜的人的利益。”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兰德依然如同没有听见一样地站着。维戈觉得他冰冷锋利的眼光简直象两根嗡嗡颤抖的长探针,要噗地一下刺进自己的眼睛,再深深戳进大脑里去,以这种方式来测试他是否在说谎。他本能地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却绝没有躲避。
“是这样吗?”兰德最后轻轻说了一句。
然后他转身敲门,警卫打开了门。
维戈站在走廊里看着兰德年轻而富有弹性的脚步,不相称的微微有些驼的背影。他一直看着他戴上帽子,消失在拐弯处。不久肖恩从走廊那头过来,拍拍他的肩膀,问:“ 怎么了?”
“ 肖恩,你确定那孩子没有问题?”他皱着眉问。
“他的证件没有任何问题,肯特大学的学生,来旅游的。怎么?”
维戈摇了摇头。“ 是个奇怪的孩子。”
肖恩笑起来:“现在的年轻人,恐怕都会让你觉得奇怪。”
他兜着维戈的肩膀往外走,一边说:“这边基本处理完了。正好刚才怀特来电话,大发雷霆,要我们明天就回去。”
维戈站住:“ 不行。”
“维戈,”肖恩耐心地说,“别再跟怀特对着干,他现在在局长面前越来越红,面子上总要过得去。而且,更重要的是,我觉得即使迪克真是凶手,他短期内也不敢再活动了。我已经让这边的多米尼克帮我盯着他,你知道,很机灵的小子,当初特训的时候我是他的教官,靠得住。”
维戈不说话了。
肖恩再接再厉:“刚才你在里面的时候,亨瑞打电话来了。小子想你了,说话哼哼唧唧的,差点对着我哭。”
终于,维戈叹了一口气:“肖恩,你真是可怕。他们该把你调到谈判组去。”
肖恩哈哈大笑。“能帮的我都帮了,写报告就是你的事了,回去之后我可要忙着跟老婆孩子团聚,没时间管你。”
维戈摇着头说:“ 肖恩,肖恩,我多希望你有时候也肯抢一抢功劳。”
“只要怀特还是我们的老板,我就永远不会。” 肖恩坏笑着说。
三天以后的下午,西装革履的维戈和肖恩从怀特的办公室里出来。两个人一 言 不发地走到走廊尽头。
“楼顶平台?” 肖恩问。
维戈点头。
楼梯间沉重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空调在顶楼的换风口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维戈长长出了口气,拽松了领口,拿出一盒烟。
肖恩把外套脱下来 ,甩在扶手 上,自己从维戈的烟盒里拽了一根 。 “我知道,我也快要忍不下去了。可他就是想让你自己提出来。你不能给他机会让他把你挤走。”
维戈眯着眼睛望向远方的方尖碑,那是他眼里华盛顿最美的建筑,如此简洁而庄重,洁净、孤独、沉默地矗立于苍天之下。蓝灰色的天空漂着一层极薄的橙红,使人怀疑天空背面有火焰在闷烧。V一言不发地吸了口烟,下巴上的凹痕变得更加明显。
“维戈?”
“我知道。” 维戈低声说道。
肖恩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对维戈说:“ 是多姆。” 接了起来。
“嗨,多姆,有什么情况?。。。什么。。。谋杀?”
维戈猛地回头看着他。
肖恩对他做着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和多姆讲着。
“这让人没法相信,是的,没法相信。我也完全不明白。你有现场照片吗?立刻发过来?……好的,我说过的,我们还不清楚,要先看看,然后….好,越快越好……今晚你最好晚点下班。谢了,多姆。”
他把手机的盖子啪地合上,挑着眉毛看维戈。
“你猜怎么?”
“又有被害者了?” 维戈声音发沉。
“对,但是,这一回,死的人是迪克。”
维戈全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