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7、章三 常世（上）

　　彩衣、罗裙、精致的绣花鞋，花窗、罗帐、小巧的菱花镜，还有淡金的发，紫色的眼，比以前更加白皙的肤色。望着倒映在池塘里的可人儿，峰麟低低的笑了，这才是真正的我的模样。那么，在那个世界里，名叫“司韵”的人又是谁？同样都要十个月的时间，那在我从蚀流到那边之前，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去哪啦？被我杀了吗？那样的我还能称之为仁兽吗？在昆仑……会有人思念我吗？一如芙蓉？

　　“峰麟。”感觉到峰麟的思索，芙蓉马上显出了形态，用她那如鳍的手把峰麟揽进了自己的怀里，“我的峰麟，不要忧伤，你应该开心快乐。”

　　不用抬头，也能知道芙蓉此刻的脸上一定带着温暖的笑容。除了回到常世第一次看到她时，她哭着把自己拥入怀中之外，任何时候她的脸上都带着这样温暖的笑容，失而复得的笑容。

　　对于芙蓉而言，她就是她唯一的生存理由。而于她而言，芙蓉大概就应该是她的养母了吧？本应在自己从舍身木上诞下时起，就养育保护自己的女怪，却因为不可逆的天灾失去了她可以养育的对象。所以也难怪现在的她会带着这种满足的神色了。

　　从刚开始的害怕迷茫，到后来的惊讶莫名，到现在的随遇而安，她有点讶异于自己的处之泰然。她本应该是那种保守不变的性格的啊！为什么能这么快的习惯这个常世的一切呢？大概真的如延麒六太所说“麒麟的本性是不会迷失的。只要回到常世，麒麟就会自然的接受一切，这都是天命。”吧。对于这里的一切，在一开始的惊讶陌生过后，马上就觉得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在那个世界里的一切的格格不入在这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和她说这些话的六太，那看似孩童的身形竟早已活过了半个轮回。听说，只要王不失道，他就还可以继续的活下去，难怪在昆仑的一些民间传说里认为，吃了麒麟的肉就可以长生不老了。但那毕竟是少数，更多的麒麟都无法活过百岁，稀世之君正是因为少才被称为“稀”，不是吗？！而她，还没见到这个稀世之王。

　　回到蓬山的那天，她见到了玉叶大人，众多的女仙，还有前来带回泰麒蒿里的泰王乍骁宗。而那个据说一听说新的峰麟是个可人儿就马上要前往蓬山探望的延王，却在出宫之前被雁国的三公逮了个正着。惹得六太一边大笑着一边骑上他的使令回去雁国了，他说他要回去好好的嘲笑他一番。看着在一旁同看笑话的另两对主从，她忽然又有点不太明白王与麒麟之间的关系了，似乎王和麒麟之间，并不单纯的只是君与臣、选择者与被选者这么简单的联系，但具体有什么不同，一时半会她又说不上来。大概只有到她选出王的那一天才能知道了，也可能她永远都不会知道。

　　这些对她而言都还有些遥远，目前她首先要学会的，是怎样转变成麒麟和尽可能多的收服使令。但不管是哪一个，对她而言都是无法理解的事情。收服使令还可以理解成驯养一只妖魔，但转变成麒麟……虽然她已实地的看过景麒和延麒的转变，却还是不能理解，只是对自己这副躯体产生了更大的恐惧，依稀还记得年幼时那天天都给她讲恐怖故事却在父亲面前装得像只猫儿般乖巧的小保姆，讲得最多的就是狼人变身的故事，最后总会加上一句“你要是敢乱说，我就把你抓去喂狼！”。那种似人非人的东西，原来就是自己的幻象……

　　“峰麟，天快黑了，你看华瑞宫的灯已经亮了。晚了，醉姬会担心的。”芙蓉打断了她的沉思，温柔的牵起她的手，指向她们的住所。看着宫灯一盏盏的亮了起来，她点了点头。醉姬是碧霞玄君按排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的女仙，十分的细心体贴，但是却从没听她说过一句话，只是用那双水色的眼睛不声不响的望着她。她曾私下里问过玉叶大人，被告知那是心病。出于尊重，她没有细究下去，就像玉叶大人说的：我们所差的只是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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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乡是离家之人的一种通病。但没想到她的思乡之病这么快就出现了。本来还不是十分的想念，却在雁王的好意下不自觉的勾起了对哥哥的思念，如果她还能叫他哥哥的话……

　　在她回到常世近十天左右的时候，从雁国送来了一封书信。是雁王为了那天的失礼（米有看到美人却被骂啊~）而想邀请她前往雁国观赏每五年一届的雁国大学府的游园活动。本来她是不想去的，而且女仙们也都不放心刚来到常世的她能否适应这里的生活。可是没有想到第二天，六太竟然亲自来接她去雁国做客！

　　“去嘛！不然那个万年老……鬼又要在我耳边鬼叫鬼叫的啦！”六太在说到他的王时，露出一丝不耐烦的表情，就算麒麟再什么恋主，被一只色狼“压迫”了五百年，心里多少也有些不爽吧！毕竟就算是情人，也有两看相生厌的时候！

　　有了六太的保证，和景王要六太一起送来的但书，碧霞玄君也就没再多说什么了。

　　在前往雁的云海上，她低下了头俯瞰着雁的国土。真的如女仙们所形容的，处处绿意环绕，生机勃勃。如果放在昆仑，那大概又是一个风景名胜，游玩之所了吧。可这里是常世，在十二个国家中，目前只有一半左右的国家能够像这样清山绿水，其余的，不是一片焦土，就是遍地的荒芜。而这其中也包括了芳，那个她总有一天将要回归的地方。

　　终于来到了玄英宫，六太却没有从正门进去，只是从一个小门带着她七拐八绕的来到了御书房。一进屋，她就看到了景王阳子和景麒正坐在太师椅上小声的说着什么，只不过这一次很明显的是穿着十分正式的宫装，这让她有点觉得自己的便装太过于唐突了。她刚想告歉，就被一个爽朗的男中音给打断了，“哎呀呀！真的是个美人儿呢！看来马鹿没骗我嘛！你说对不对？阳子！”

　　“尚隆！你这个大混蛋！再敢叫我马鹿，我就一脚踹飞你！”当峰麟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的六太马上跳了起来，冲进屋里对着一个半倚半躺在太师椅上的男子大叫了起来。于是乎，她终于见到了传说中那神武英明的稀世之君——雁王•小松尚隆。

　　与她想像中不一样，却也不是众人口传的形象，雁王尚隆有着他自成一格的习性。有些懒散，有点贪色，少了份严谨，多了丝狡讦，他是一只眯眼浅眠的黑豹！平日里会给人一种一无事处的感觉，却在暗暗的用他的方式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用最不经意的方式巧妙的利用着所有可用之人为他办事。哥哥曾说过，她有观人之眼，几乎所有的人在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就能看透对方本质。如鹰的泰王，如凰的景王再加上这次见过的雁王，她大概可以了解到各位麒麟选王的心境了。

　　正在众人寒暄之时，只听到几个急匆匆的脚步声，一路奔跑着冲了过来，不一会儿，三个臣子模样的人冲了进来。为首的那个人刚想说什么，一看到还有外人在场，便与身后的二人一起跪伏在了地上，高声说到：“臣等拜见景王陛下，景台甫，蓬山公！”

　　阳子对三人点了点头，说到：“三公不用拘礼！我们只是来作客的。”然后转过头来，小声的对她说到：“小韵，他们就是鼎鼎有名的雁三公！唯三敢抓主上的臣子！”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这句话明显的也被景麒和延麒听到了，他们一个突出一丝不应多说的表情，一个一脸认同的看着阳子。而这时，三公们已经把想要偷跑的雁王团团围住，用命令的口气，要求尚隆移驾内殿处理公务了。其中一个年青儒雅的臣子，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又回过身来，对着她深深的施了一礼，说到：“公，本应由微臣亲自去路门迎接您前往掌客阁休息的。但由于主上和台甫的大意，使得您多有不便，还请见谅！”

　　“呃……哪里，我才是多有叨扰，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峰麟没想到在那样一个雁王的手下，尽然会有这么一本正经的近臣，不由得一怔，随后又释然了，正因为有他们的严谨，雁王才会那样放心的四处游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