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58、章二十六 如镜（上）

　　陈子夜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凌华秋，这个人就是那位一再强调不能伤到，要完好无损的带回来的名医。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要求，但第一眼看到华秋，他还是小小的吃了一惊。

　　“凌黄……凌华秋？”虽然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但他还是习惯于再确认一次。

　　“是。”华秋看着眼前这个外貌在四十左右的州侯，点了点头。

　　或许寒洲和嫦婷的话也不尽然全对，这个人……或许并不简单。

　　“随我来。”陈子夜又看了他一会，才绕过他，向外走去。

　　跟着陈子夜越走越觉得不太对劲。

　　这……是往内府的禁宫去的路啊！

　　“州侯……”停在了禁宫门前，华秋望着已经进到禁宫里的人没有再动。

　　“进来吧，我也没有胆子私用禁宫。”陈子夜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只是回过头说了句，并没有停下脚步。

　　那就是说，住在里面的人至少有使用禁宫的权力了？！

　　七绕八拐的来到了一个不起眼有小院门外，陈子夜伸手轻叩了几下门环。

　　过了许久，门轻轻的开了，在门后正蹲坐着一只穷奇，它看了看门外的两个人，微微的向一旁让了让，示意两人可以进去了。

　　妖魔？使令？

　　华秋虽然目不斜视的跟在陈子夜身后进了内院，但心中又多了几分思量。

　　“到了就进来吧，门没关。”两人刚走到一个屋子的门口，门内就传出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华秋猛的抬起头望着还没被陈子夜打开的房门，怎么可能！

　　虽然从没见过先王，但他初次上任地方官时，也在穰州州侯那听过由青鸟亲传的王的口信，这个声音明明是先王的声音啊！

　　“您要的人，我给您带来了。”打开门后，陈子夜对着里面的人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向边上让了让，示意要华秋上前行礼。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几缕阳光从高高的窗格里射进来，让屋里有了刚刚好可见的昏黄光线。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坐在屋内正中间的一张太师椅上，因为背光，让人看不太清长像，但这并不防碍别人感觉到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逼人气势。

　　虽然平时他喜欢不做声的暗暗观察别人，但并不代表他喜欢被别的观察，尤其是眼前这个神密的人。

　　察觉到对方正在打量他，华秋也站直的对望回去。

　　“呵……凌医生果然是黄医世家之人，看来孤并没有猜错……凌医生，令祖父还好吧？”那个人也发现了华秋打量他的眼神，于是笑了一下开口说道。

　　“……托福……”淡淡的看着对方，现在他真的有点搞不懂了，这声音、这样貌……

　　“你！见到主上还不快行礼！”陈子夜看华秋许久都没有动静，反到对方先开了口，马上对他说道，语气严厉。

　　“没关系……你先下去吧，今天我想留下凌医生‘叙叙旧’。”打断了陈子夜的话，那个人挥了挥手，要他离开。

　　“……是。”想要发作，却又不得不忍下来，陈子夜憋了半天才应声退下。

　　“坐，别站着，没什么好拘束的。”看到陈子夜离开了之后，那个人又用眼神比了比旁边的一个坐椅，要他坐下说话。

　　“……你倒底是谁！？”没有听话的坐下，华秋反而问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对方明显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一问，也一下怔在了那里，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又轻笑了一声：“那凌医生觉得我是谁？”

　　“至少你不是王！不是先王！”又一阵沉默之后，华秋肯定的吐出了这一句话。

　　“凌医生为何说得如此肯定？孤敢说，就是出现在王宫，也没有人敢置疑孤的身份。”那人不怒反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玩味。

　　“……我是医生，医者望闻问切，如果连望这一关都过不了，我也不用当这个医生了。”华秋冷着眼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好像也没有必要继续维持这个样子了。明人不说暗话，凌医生想知道我让他们把你带来的原因吗？”那人听后一笑，伸手往脸上一抹，随着一张薄似纸的面具被摘下，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华秋眼前。

　　“……不想知道。”华秋在看到对方真实样貌时，瞳孔瞬间收缩了一下，但马上又回到了正常的状态，然后就把注意力放到了那个奇特的面具上。

　　“呵呵，不想知道？的确很有凌医生的个性。看来你对这个宝重更感兴趣。”察觉到华秋视线的焦点，对方很主动的伸手把那面具递到了华秋的面前。

　　这是张很奇特的面具，薄似纸，且透明无色，细看还能看到上面好像有水流起伏的效果。看了看那张面具，再抬头看看还坐在太师椅上的人，此刻他的装束都发生了变化，只是一张小小的面具竟有如此大的能力。

　　“如镜，芳国宝重之一，带上它的人只要想着幻化成谁的样子，它就能让所有看到这个人的人都以为他们看到的是他幻化的那个人，就连声音都一样。”在华秋打量那张面具的同时，对方也很尽职的为他解说，好像完全不再意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一样。

　　“……你就这么全都说了出来，不怕我去告密？”华秋抬起头看着对方淡淡的问道。

　　“我敢说，自然就不怕。”轻笑的声音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好一个不怕！”华秋听后跟着冷冷的一笑。

　　“呵……”对方也不多做解释，只是一径的轻笑，过了一会，才站起身来：“凌医生只要在州府里安心休养即可，等到新王作践，在下自然会送你离开。”

　　“你想软禁我！？”

　　“不，只是请你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罢了。”

　　“连玥！你心里倒底在想什么？！”这样的背弃双方的信任，眼前的这个男人再有能力也只会留下千古骂名！

　　最后，华秋又被送回了那间华丽的牢房，连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露出一个平淡的笑容，就让一直守在屋外的使令把他送出了禁宫，然后等在宫门外的陈子夜又把他带了回来。

　　使令……那只使令并不是蓬山公的……难道……是他国的麒麒……不！不会的，有巧国的错王在前，哪国的王还会做这种事呢？

　　还有他最关心的，现在憬州的情况倒底已经到了怎么地步？被关在这个屋子里，他无法知道下界的情况。

　　“凌大人……凌大人？您睡了吗？凌大人？”又过了几日，深夜里，被安排来侍候华秋的侍女突然来到华秋的门外，用很低的声音叫着，口气有些焦急。

　　一直浅眠的华秋马上惊醒，他坐起身，为自己披了件外衣，同时脑中闪过一个问号，这名侍女平时都很本分安静，绝不多行一步多说一句，怎么今晚却突然变了？

　　“凌大人？”门外的人过了一会儿没听到屋内的人应声，又唤了声，微微的提高了点音量。

　　“有事吗？”穿好衣服，轻轻的打开门，华秋问道。

　　“那个……虽然身为州府的侍女我不该这样说，但是，请你快些离开这里吧。”那名侍女左右看了看，然后一脸焦急的快速说道。

　　“离开？州府里出什么事了吗？”眼前的这个女孩显然也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衣裳虽整却鬓发凌乱。

　　“……您看这个……”她把一个小布条递到华秋面前。

　　飞快的扫过布条上的几行字，他沉吟了一下，问道：“能麻烦你带我到禁宫门前吗？我不太记得怎么去哪里。”

　　“禁宫！不行，您不能到那里去！”侍女听后一惊，马上摇头说道：“凌大人，您还是快点离开州府吧，现在夜深人静，如果小心点您是可以一人从州府南边的那个小门离开的！”

　　“为什么不能去？每日不都有人去那打扫守夜吗？”华秋觉得有些奇怪了。

　　“这就是我要您快走的原因！自从大人您那天从禁宫回来之后，州侯又去了一趟禁宫，不知与住在里面的那位大人发生了怎么口角，就连在禁宫外的守卫都听到了里面的怒骂声。州侯还被从里面赶了出来，而第二天禁宫的几个守卫就都死于非命了！州侯又派了两次人去，可是都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被里面的妖魔杀死了！而州侯则下令，一但州府被攻破，就马上把您杀了再放火烧了禁宫！现在州府已经岌岌可危，所以我才来请您快些离开的！”那位侍女一脸慌张的说着，手还紧紧的拽着华秋的衣袖。

　　州侯和“先王”谈崩了吗？

　　“不，我不走。谢谢你的好意，但现在我的仙力被封印了，就算逃跑，州府里一个弓箭手手中的利箭都能要了我的命，而且我自认自己还是有那么点运气的，没那么容易被杀。倒是你，这样来告密，不怕州侯处治你吗？”华秋想了想，又露出了一抹冷笑。

　　“反正我的家人早都死了，而且就算州侯不处治我，我们这些在州府里的下人，等到新王登基时，大概也会和州侯一起被处死的……凌大人您是好人，所以我才想能帮您就帮帮您。”侍女的神色黯了一下。

　　“放心吧，没有人会处死你的。今晚的事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但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吧。”华秋淡淡的安慰道。

　　“可是……”那名侍女还有点不放心。

　　“你等等……”华秋转身回到屋内，过一会儿拿了一个小小的纸包出来，放到侍女手中：“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和外面的起义军联系上的，但如果有办法的话，帮我把这个东西送去好吗？”

　　“嗯！”那名侍女双手紧紧的握着那个小纸包点了点头，转身又小心的离开了。

　　华秋看着对方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又沉思了一会，他打理好自己身上的衣物，轻轻的出了门，又小心的关上房门，然后依记忆慢慢的向禁宫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