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42、章十九 王者（上）

　　—蓬山—

　　“公，后天又要开始升山了，这次的升山者中有芳国的冢宰小庸大人。”女仙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和峰麟说着。

　　“是吗？我知道了。”峰麟点点头，想起那位有些懦弱的老者，他也不是王，王应该是更自立自信的，就算是像廉王一样的老实人，也有着所谓的王者气度，可是芳国的国府里，这样的人很少……整个鹰隼宫里，都迷离着一种极易妥协、事无主见的气氛。

　　这才是月溪身为一个州侯却能带着百姓起义，而王都却不敢有所反抗的原因。

　　成王败寇！

　　为什么在她的脑海里常常会想到这个词呢？

　　“醉姬，如果我选出了王，你还愿意回到芳国去吗？”峰麟回过头问着一直在擦拭柜子的醉姬。

　　醉姬慢慢的抬起头，望着峰麟许久，才放下手中的毛巾，浅笑着向峰麟行了一个跪伏之礼。

　　“谢谢你……”峰麟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淡淡的露出了笑脸。

　　“听说泣月去了芳国，如果到时能再见到她就好了，话说回来，醉姬和泣月长得很像呢！”峰麟继续望着醉姬说道。

　　醉姬听后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安静的望着峰麟。

　　“不……其实你们并不像……只是长得相似而已，你们的本质完全不同。虽然我身为麒麟，可以很轻易的分清你们，但只要是和你们俩相处了一段时日，谁都不会弄错的。”峰麟想了下又改了口。

　　醉姬又望着峰麟淡淡的笑了，她收拾好东西，向着峰麟行了一礼，然后慢慢的退了出去。

　　你是活不到下一位王登基的！

　　伸手环住有点发凉的身子，醉姬望着远处的山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丹桂宫—

　　蓉可不住的向外张望着，一边不安的来回踱着步子。

　　“还没有到吗？”祯卫走了过来问道。

　　“没有，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吧！”蓉可担心的咬着自己的大拇指的指夹。

　　“应该不会才对，从云海上过来还会有什么危险……啊！来了！我看到了！”祯卫终于看到了云海上慢慢驶近的骑兽。

　　“快点来人啊！”蓉可马上冲着殿内喊到，不一会儿，七八个女仙都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看着骑兽越来越近，蓉可和祯卫都迎了出去。

　　骑兽刚刚停稳，坐在上面的人就马上跳了下来，可是落地却十分的轻，好像不想受到任何冲撞。

　　“延麒！天啊！”蓉可看着躺在尚隆怀中，紧闭双目，脸色灰白的六太，眼泪就这样滑了下来。

　　“延王陛下！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指挥女仙们把六太抱了进去，祯卫转过身来瞪着尚隆问道：“上个月延麒来这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会儿他却变成这样！”

　　“很抱歉……”尚隆也一脸的无奈，“他伤到了背，不过外伤并不是主要原因……”

　　“是因为血气吧，听说延麒被关在地牢里很长的时间……”祯卫领着尚隆向殿内行去。

　　“没有办法，我不能用绳子栓着他，他又爱乱跑……”尚隆耸了耸肩，叹了口气。

　　“延王陛下。”

　　尚隆一回头，看见峰麟正站在殿外，向他施了一礼。

　　“啊，是你啊，有事吗？”尚隆又走了过去，想对着她笑一下，可是发现似乎有点难。

　　“想请延王陛下到华瑞宫一叙……”峰麟小声的说道，觉得对方可能不太会答应。

　　“……也好，你那里安静。”尚隆想了想却答应了。

　　“……谢谢延王陛下。”峰麟向着尚隆一点头，转身为他带路。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往华瑞宫行去。

　　“你也留下来陪着我喝喝小酒吧。”尚隆对着为他摆好酒菜的醉姬说道。

　　醉姬一怔，然后望向坐在另一旁的峰麟。

　　“坐吧，你也没什么事了，就当是陪陪我吧。”峰麟伸手拉着她坐了下来，递了杯茶给她。

　　于是三人都默默地坐着，不，更准确的说，是峰麟和醉姬默默的坐着看尚隆喝酒。

　　就这样看着尚隆一杯一杯的喝空了三壶酒之后，醉姬终于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按住了想要伸手去拿第四壶酒的那只手。

　　“让我喝喝吧，我已经大半个月没喝过酒了。而且蓬山的酒是喝不醉的。”对上醉姬不太赞同的眼神，尚隆轻轻的挥开了她的手，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

　　他把杯子举到峰麟面前问：“这东西你尝过没？”

　　“没，小时候喝过一次米酒，结果昏睡了三天。哥哥从此就再也不在我面前喝酒了。”峰麟淡淡的笑着答道。

　　“看来麒麟都是一样的嘛，六太那小子也不能喝。不过他啊，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偷偷的偷酒，偷偷的喝，喝了还要跑出来发酒疯……呵呵……唉……”尚隆慢慢的泯着酒，像是回忆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延王陛下……”

　　“啊啊，小韵你找我有什么事呢？”尚隆放下杯子望着峰麟说道。

　　峰麟看了醉姬，后者知趣的起身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看着醉姬走远了，峰麟这才又转过头来看着尚隆，等着他的回答。

　　“王气之类的东西，你问我家麒麟比较快一点。但如果说是王者气度的话，就我而言，那就是一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被他指使的能力吧。”尚隆望着峰麟说道。

　　“王者气度？”峰麟重复了一次这个词，然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大概麒麟们都是所谓的伯乐吧。但也有选了王却很短命的朝代……”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并不是麒麟的错。能被选为王的人，就一定有所谓的王者风范在那里，但那些人却不会自己把握这个机会，而让自己成了史书中苍白的一页记录，且没有好听的评价。”尚隆竖起食指摆了摆，对着峰麟说到。

　　“……那么……延王陛下……觉得自己会成为怎么样的记录呢？”峰麟问了一个大胆的问题。

　　“这个不好说啊，你也知道，那些个史书不是我写的。如果是猪突写，大概从头到尾都是批评指责之词，不过最后会说，这个王还是个有点用的王；如果是无谋写，那大概从头到尾都是明褒暗贬之词，歌功颂德之后总不忘落井下石一番，说到最后，我也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如果是狂醉……他是个武官，倒不会去写史书，但在他的私人传记里，一定会说，我是个没有君主意识、且爱给臣子们找麻烦的王。”尚隆笑嘻嘻的说着，突然又一顿，转口说道：“不过也说不定，会被写成一个盛世明君吧……端看我怎么失道了……”

　　“延王陛下……”峰麟没想到尚隆会想到这么多。

　　“其实……不老不死一点也不好啊……一点错都不能犯。”尚隆又苦笑着说了句：“如果正常的老死的话，只要没有大的过失，在历史上，绝对是十分正面的记载。但一直不老不死，只到失道而亡……会失道就一定会让人民民不聊生，到那个时候，谁还记得你以前做过些什么啊？只会天天盼着、咒着你早死……到那时，史书上还能有什么好听的话？”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人想要当王，还有那么多的人希望能够有王在呢？”峰麟不明白，这不是太矛盾了吗？

　　“因为是这样一个世界吧。没有王，国家再什么努力也还是一遍荒芜。而王只要在玉座上，只要不犯错，国家就不会有大的灾难。所以王成了必不可少，但并不绝对的一种东西。”尚隆说着自己的处境，就像在说着今天是晴天一样的语气，“怎么样，大概明白你想要知道的事情了吗？”

　　“谢谢您。”

　　“其实小韵你已经找到你的王了吧？”尚隆放下杯子望着峰麟说道。

　　“……不，还没有……”峰麟低下头：“其实本来我以为我找到了……但和您谈过之后才发现，我还没有寻到王。”

　　“没有啊，也对，这种事是急不来的。”尚隆笑着伸手摸了摸峰麟的头说道：“慢慢的找吧，不行的话就去昆仑蓬莱转转。还是不行的话，就干脆住到你哥哥那去，反正他一定会养你的。”

　　“哥哥不会收留我的……”听尚隆这么说，峰麟低声的回答道。

　　“他会。对我来说，养麒麟，养一只也是养，养两只也是养，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如果是徇王，你和其他的麒麟的意义是不一样的。”尚隆信誓旦旦的说着。

　　“多谢延王陛下的吉言……”峰麟有点无可奈何的回答他。

　　“哈哈哈，相信我吧，我也该回国了。事情还没有完全的结束。”尚隆笑着站起来，往外走。

　　“哎？您不去见见延麒再走吗？”送着尚隆走到殿外，发现他并没有往六太的住处去，峰麟问道。

　　“……”尚隆停住了脚步，慢慢的回过头来，“半个月，不！十天之后，我就会来接他了。不过也可能我还没有来，这个家伙就耐不住自己跑回去了。”

　　说完这些话，尚隆没有再停留，大步的离开了。

　　不知为何，看着尚隆一个人离去的身影，峰麟突然觉得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悲凉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