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39、章十七 彼岸(下)

　　—芳极国鹰隼宫—

　　“月溪大人，您真的不去升山吗？”小庸跪在大殿上问着上座的人。

　　“冢宰大人，我是待罪之身，又怎能去蓬山污了公的眼呢！”月溪平淡的说道。

　　“可是大人……”

　　“对了，倒是冢宰大人您为何不去升山呢？”月溪反过来问他：“您的威望和能力都不在我之下啊。”

　　“臣下……臣下自认没有这样的能力……”小庸颤了声，然后又抬起头问道：“可是大人您比臣下多出千百倍的能力，为何……”

　　“既然你都说了，我的能力比你要强些，那我怎么可能比你还没有自知之明呢？我是不可能为王的。”月溪反将了小庸一军，“小庸，你去升山吧，我不是以领导者的身份说这些话，而是以朋友的身份。你要做百姓的表率啊。”

　　“可是大人！您……”小庸急忙向前跪行了几步，想要再说什么。

　　“小庸，以后芳国还要靠你和大家了，我……只望能有幸拜见下一任的国君……”月溪站起身来，“去升山吧，让国内有能力者都去升山，这是假朝时期每一个国民的义务。”

　　说完这些话，月溪走出了大殿，抬头望向天空，芳国的春天来得晚，虽然已经快到立夏，空气中的风却还带着丝丝寒意。但，立夏之后，却又热得极快，小满之后，就已经能只着单衣了。王在玉座上的话，夏天还是好过的，但现在……几乎年年都是大旱……

　　去问询天意吗？月溪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虽然这十多年来再也未曾拿起过剑，但他永远记得当时那鲜血沾满双手的感觉……罪恶的感觉……

　　去见见她吧，请她给自己一个离开的理由，去见见她……

　　这么想着，月溪开始往宫殿的深处行去，他必须要去见见她了。

　　—雁州国光州—

　　“这就是你要的东西？”看了会被放在屋子内一角的一块画板，安然回头看向正和店主交谈的泣月。

　　从没见过的画法，十分的写实，画面也不平整，好像是用一种油料涂抹而成，还散发着一股不好闻的味道。这是彼岸花吧……

　　“谢谢你了，搬家还记得帮我带着，开始我还以为你可能会把画放到别的地方呢。”泣月笑着店主说道。

　　“怎么会把你的东西丢了呢？再怎么说我们也是老乡嘛，而且这幅画的颜料还是你亲自找来的，我只是画画而已，好在这里的花和那里的差不多，不然我还真画不出来呢。”店主也笑着和泣月说道。

　　“你是画家嘛，以后我可能还要麻烦你呢。”泣月拍了拍对方的肩，“那么今天就先聊到这，我把东西拿走了。”

　　“那就后会有期了。BYE。”店主笑着和泣月握了握手，找来一张大的白布，把那幅画给包了起来，小心的递给了泣月。

　　“安然，到芳国之后，这幅画可以先挂在你家吗？我听小韵说，你家有很多的藏书。”泣月把画背到背上，和安然说着。

　　“可以。只是，你要这幅画有什么用？”安然只觉得那幅画就是满眼的红。

　　“你不觉得很美吗？曼珠沙华，三生两岸的接引之花。”泣月半侧过脸说道。

　　是很美，但就因为太美了，所以才不喜欢……

　　安然叹了声，她总觉得，锦这个存在就像是冥府的无常，时时的要把泣月也一同带到地府去。

　　“那么接下来？”

　　“我们去芳吧，去看看那个西极之国。”

　　“希望你会喜欢，虽然并不是最好的国家，但……总是我的故乡。”

　　“……希望……”

　　—芳极国鹰隼宫•别苑—

　　“台甫，月溪侯今天又来了，您不见见他？”麴芑坐在凝轩的床头，小声的问着。

　　“怎么去见？我这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好说的。”凝轩别过头，让身子侧向了里面。

　　麴芑和藑璆互看了一眼。然后，藑璆沉了下去，来到别苑的门外，在地底对月溪说到：“月溪侯还是请回吧，以后也请不要再来了。”

　　“藑璆，你……还能遁地啊，看来小姐她的精神还算好……”月溪看着半沉入地面的使令说到。

　　“很快就不行了，现在光是遁入地下就已经十分的花费精力了，而且也常常的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大概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为芳国境内众多的妖魔之一了。”藑璆在地底沉声说道。

　　“真……真的？藑璆！请你让我见见小姐……不见见台甫吧！只要一次就好，我……我想向她谢罪，我一定要向她谢罪才行！”看着藑璆就快要没入地下，月溪半跪到地上和它说道。

　　而藑璆只是看了看他，然后就无声无息的没入了地下。

　　月溪怔怔的望着别苑的大门，久久的不能思考任何问题。就在他低下头叹息了一声，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门却突然的开了。

　　“月溪侯请进。” 藑璆的声音从门内传出。

　　他呆在原地许久，才抬起脚步，向着大门走去，可是没走几步，他又停了下来。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才又缓缓的走进大门。

　　“台甫，您要起身吗？”麴芑小心的扶着慢慢从床上坐起的凝轩，担心的问着。

　　“麴芑，帮我梳梳头吧。”好不容易靠在了小几上，凝轩从怀中拿出一把精致的象牙梳，对着她的女怪说到。

　　“……是。”接过梳子，麴芑一点一点的开始帮凝轩整理那头长长的蓝发。

　　刚走进门的月溪看到了这一幕，他想要退出去，却被凝轩叫住了。

　　“月溪大人不是有话想和我说么？请坐吧。”凝轩比了比旁边的一张椅子说到。

　　“我……臣下这次是来请罪的。”月溪跪了下来，低下头向凝轩请罪。

　　“大人何罪之有？”斜靠在床榻上，凝轩轻声的说着。

　　“其罪一：弑君；其罪二：重伤台甫；其罪三……”

　　“够了。不用再说下去了。” 月溪一条一条的数着自己的罪状，却被凝轩打断了，“大人只要能帮助芳国早日寻到王，所有罪也自然有了定论了。”

　　“可是这是不争的事实，臣的确犯了大罪，如果不惩罚我，那将来一但大家对于王的治世不满，就想来学着臣这样起义弑君的话，如何是好？”月溪抬起头，一脸激动的说着。

　　“月溪侯！”凝轩也坐直的身子，正色说到：“请你不要理解错了！不是没有人给你治罪！而是能给你定罪的人只有王而已！所以我才要你早日的帮助百姓选出王来！让新王来裁夺你的罪！”

　　月溪睁大了眼直直的望着凝轩许久，才像是终于明白过来一样，黯了眼神，低下头重重的向着凝轩一叩首，然后慢慢的起身缓缓的向外退去。

　　“台甫何必……”麴芑轻抚着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凝轩，让她慢慢的把气顺过来。

　　“啊……主上……为何会这样……主上……”闭上眼把脸埋进自己的手掌里，凝轩低低的叹息着。

　　—恭国巷口—

　　“最近恭国里芳的人似乎比较多。”泣月站在堤坝上望着在巷口周边行走的人群说着。

　　“因为要升山，从芳坐船出来就会到恭了。而且也有很多的难民开始在巷口附近聚集，等着只要新王出现，就马上回国。”安然把寄放在恭驿站里的姑娘领了回来，一边抚摸着它长长的颈，一边说到。

　　“唔，难怪大人们那么希望芳国能早日有王啊。”泣月了解的说到。

　　“从哪个方面来说，王都是必须的。或许从没有王的世界来的你，永远也不会明白吧。”

　　“或许吧，但对于王，活在常世的人又有多少是真正明白的呢？”泣月回过头望着站在坝栏下的安然。

　　“……”安然抬起头想看清泣月的表情，在夕阳的余辉下，却只看到了因背光而变得深暗不明的一个轮廓。

　　“上船吧，船来了。”泣月从堤坝上跳下来。

　　“你要在船上过夜？明天才发船啊。”

　　“不先习惯一下，以后会怕的。”这么说着，泣月往船的方向走去。

　　安然看着大步向前的泣月，忽然觉得看到了好几个熟悉的身影交替出现。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睁眼，泣月已经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