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36、章十六 刺青（上）

　　“泣月，你真的要做？”安然看着正和老板讨价还价的泣月问道。

　　“当然，不然我请你帮我画像干什么！”泣月回头看了安然一眼，又回过头去，对着店主说道：“十两银子，不做就算了，我换别家！”

　　“小姐，我们这的师傅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名家，不管谁都不值这个价啊！”店主也不退让。

　　“真没趣，换下一家了。”泣月起身拉着安然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唉，这店里的人手艺不好，找下一家去。”声音放得很大，让街上来往的行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俩。

　　“哎哎哎！这位小姐，这位小姐，您怎么这样说呢？”店主忙拦住了要出门的两人，陪着笑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马上请我们的师傅出来。”说完就转身进去喊人了。

　　“这样好吗？你从三十两压到了十两，还对店里师傅的手艺百般挑剔。”安然担心的说道。

　　“没事，范国的工匠最怕的是有人坏他们名声，只要你赞赏两句，什么精巧活都做得出来。”泣月笑着说。

　　“可是……”安然依旧皱着眉头。

　　“您就是要刺青的客人吗？”拿着图样的师傅从里屋走了出来，对着泣月说道。

　　“是的。”泣月起身点了点头。

　　“咦！您是女的？”那位师傅显然吃了一惊，再次打量了泣月一番。

　　“怎么，女人不能刺青啊！”泣月不满的说，虽然自己一身男装，但也不代表愿意被当成男人。

　　“啊，不。只是我要重新调一次麻药的量而已。”师傅笑笑说道，准备进屋再调一次药量。

　　“不用麻烦了，反正我不准备用麻药。”泣月说到，一边说一腕起衣袖，露出了右臂。

　　“不用麻药！泣月你！”安然再次吃了一惊！

　　“小姐，你这个要做两天，不用麻药人会受不了的！”那位师傅也吃了一惊。就算是一个大汉也会受不了的啊。

　　“没有事，又不是关羽刮骨疗伤，只是刺上纹饰而已。”泣月说着已经坐到了躺椅上，把右臂靠在了台子上。

　　“可是……”师傅看着手中的工具和汤药，有点犹豫不决，如果只是一两下的确不算什么，可是，连续两天长达五个时辰的刺青，不可能有人受得了的。

　　“没什么好可是的，开始吧。”泣月开始不耐烦起来，口气似乎也变差了，只是催着让师傅开始。

　　“泣月……”安然不放心的再喊了一声。

　　“没事没事……”泣月摆着左手说道。

　　“那……那我就开始了。”师傅看了看泣月，也坐了下来，把画案放在面前，拿出工具，开始为泣月纹上刺青。

　　看着细细的针一下一下的落在泣月的右臂上，安然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一下一下的越跳越快；再看看泣月的表情，就好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随手拿了一本书，用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看着。

　　“……”安然刚想要说什么，却发现，泣月翻书的动作有点怪。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的左手在微微的颤抖着，每一页纸都被她捏出很深的折痕。

　　安然蹙起了眉，许久才又低叹了一声，离开了。

　　当晚，安然在床上辗转返侧了很久，终于还是起身，披了件衣服，走到门旁，轻轻的抚起帘子问到：“泣月，你睡了吗？”

　　“……没，有事吗？”过了一会，对屋的人传过话来。

　　“想和你谈谈……”安然迈步走了进去。

　　“谈什么？”从床上坐起的泣月也披了件衣裳，望着对方。

　　“我……如果早知道你要我画像是为了这个用途，我一定不会画的……”看着泣月被纱布裹起来的右臂，安然小声的说道。

　　“为什么？你画得很逼真，这个师傅的手艺也很好……我现在都不觉得很痛了，也没有发烧的症状。”泣月笑着答道。

　　“你太不爱惜自己了！”安然提高了音量，“只是要刺青也就罢了，可你竟然连药都不用就这样让师傅纹身……是五个时辰啊！并不是一两下就能解决的事！”光是看看那本被泣月看过的书就知道那种痛苦的感觉了，好好的一本书到最后已经完全不能再看了，所有的纸张都皱成一团，还有好多地方被抓破……

　　“……我不是也熬过来了么。”泣月怔了一下，然后又淡淡的笑着说道，“而且我并不后悔这样做。”

　　“泣月！……”安然想再说也什么，却还是止了口，她又叹息了一声。

　　“安然……如果不痛一点的话，我觉得我没有活着的真实感觉……”泣月低着头望着自己的手掌，突然小声的说道。

　　“什么意思？”

　　“我竟然还活着……我本来以为我的生命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停止了，可是现在我还是好好的活着……”泣月数着手指说道。

　　“你希望自己死去？”

　　“不……是希望我没有发现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泣月侧过头，又用着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安然。

　　自己还活着，真实的活着……

　　“你……大概……太沉醉在你所幻想的爱情中了……”安然突然说道。

　　“我所幻想的爱情？那么安然小姐，你告诉我，真正的爱情是什么样子？”泣月的两眼直直的盯住了安然，明显的被这句话激怒了。

　　“我也不懂……我想我是不懂的……”安然苦笑了一下，“难道只有你一个人失去了所爱的人吗？但如果爱情会让人想死的话，那这世上那么多失去另一半的人都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泣月顶了回去。

　　“泣月……如果有正在进行的爱情，就一定有已经结束的爱情，和无法开始的爱情……”安然抬起头正眼望着泣月说到：“就像有些爱只能是憧憬一样，有些爱，注定只能成为怀念……”

　　“你……在憧憬着一份爱情吗？”泣月看着一脸平静的安然问道。

　　“或许是这样吧……我大概已经憧憬了一生了……”安然小声的回答：“打扰你休息了，我只是在胡乱说一些自己的感受而已，你不用太在意，或许你才是对的。”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房，留下了一直望着她离去方向的泣月独自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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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小姐，三天之后就可以折了纱布了。这几天注意不要吃辛辣的食物，多喝水，还有不要让刺青的地方沾到水。”师傅一边轻轻的给泣月的右臂裹上纱布，一边嘱咐到。

　　“知道了。”泣月抬了抬手臂，让自己适应纱布和手臂上的感觉。

　　“那么接下来我们去哪？”安然问着准备离开的泣月。

　　“雁，我要去拿一样放在那的东西，然后去芳看看。”泣月回过头来说到。

　　“雁？那么是从内海坐船过去，还是经恭柳再到雁？”安然继续问着。

　　“租头骑兽从恭柳去雁吧。”泣月答道：“顺便看看柳现在怎样了。”

　　“柳国两年前才选出新王吧，现在正是发展的初期。”安然说到。

　　“是啊……刘台甫是现在常世唯一的雏。”泣月点了点头答到。

　　—芬华宫—

　　“台甫，夜深了，请回房休息吧。”宫女们对正在露台上面下看着的小人儿说到，他正是柳北国的麒麟——刘麒。

　　“唔……再等一下下……”孩子用稚嫩的声音说着。

　　“乖孩子现在应该要睡觉了，宝贝你在想什么？”在宫女们身后，一个会让人酥了骨头去的女声响起。

　　“主上！姐姐到柳国来了喔！我可不可以去找她？”小小的孩子回过头用开心的表情望向对方。

　　这是位怎样的美人呢，发髻高挽，额描花钿，柳眉凤目，脸颊粉白中透着红润，一身艳红的圆领印花长袍，轻披帔帛，手持一柄描金团扇，上面绘着繁复的图案。她用团扇掩了嘴，娇声的说道：“嗯哼，宝贝这么喜欢其他的人，可真真让我伤心。”

　　“没有！不是这样的……”孩子明显的急了，他快步的跑过去，一头长发在月色下划出了一道金色的线，“因为……因为主上天天都可以拜见，可是姐姐很难得来柳国一趟……”

　　“呵呵，看把你急的。”伸出手轻轻的捏了捏刘麒的脸蛋，刘王苍玉的凤眼里净是满满的笑意，“让你的使令去把她请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亲自下界呢？”

　　“对喔！主上好聪明！”孩子开心的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影子说道：“雪傲！去把姐姐请到宫里来！”

　　“是。”一对黑色的耳朵快速的没入了地下，显然使令已经按照麒麟的意思去请人了。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休息了？”女王的笑声在麒麟的耳边响起。

　　“啊……嗯……嗯！”年幼的麒麟红着小脸点了点头，跟着他的主人一起往寝宫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