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但为君故——芳极纪事》泣月

16、章七 鸣蚀（下）

　　他不是王！看到月溪的第一眼，峰麟就知道了。同时，她也松了一口气，他不是王，这个陌生的人并不是王，太好了！

　　其实她一直在害怕，害怕月溪真的就是王，如果他是王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的一生都必须与这个人绑在一起了，而自己并没有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

　　对着回过头望向她的安然轻轻的摇了摇头，她带着点放心的神色低下了头，认真的听着安然和月溪的谈话。

　　“梅卿这次前来，不知有何指教？”月溪侯的态度也是恭敬的，他退到了下座，而请安然坐在上座的位置。

　　“草民这次……是带着新结识的好友前来观摩学习的，她……不久之后就要在某处就任高官了。”安然把话转了几转。

　　“这样，那么在下在此先恭贺这位小姐了。”月溪了解的点了点头，能和梅卿成为朋友的人，一定也是学识渊博之人。

　　峰麟马上礼貌性的回了个礼，又坐下了。月溪这个人给她的感觉的确是个有能力治理好国家的人，但他的天启……已经结束了。不知为什么，峰麟有着这样强烈的感觉，不是没有可能为王，而是这个人已经不可能再成为王了……他的天启已经结束……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呢？峰麟觉得奇怪。如果月溪以前是拥有王气的人，那么他就应该登上玉座，而且王气结束的王，在麒麟过世之后，是活不过一年的。已经没有了天启的他又为何还活着呢？

　　低下头来沉思的她突然感觉到一股气，从王宫的深处传来，很淡的气，几乎无法察觉。如果不是因为静下心来想问题，可能她根本无法察觉。这股气她十分的熟悉，但……这不是……不是麒麟才有的气息吗？而且和自己的气……十分的像！这个王宫里有麒麟在！

　　“那个……”

　　“月溪大人！”峰麟刚想开口，就被急急忙忙跑进来的侍女打断了。

　　“有什么事吗？”月溪皱眉问到，这个是……别苑的侍女！

　　“那个……凝轩小姐她……她说要请刚来的客人到别苑坐坐……”侍女疑惑的传达着主人的话，奇怪，她一步也没离开过别苑，什么会知道有客人来呢？

　　“请客人……这……”月溪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月溪侯，有什么难处吗？”安然看了看那个侍女，转又看向月溪。

　　“啊……不，没有……只是……”月溪的表情变得为难了起来。

　　“大人有什么为难之处吗？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呢？”安然的话突然的犀利了起来，因为她发觉到月溪的确可能隐瞒了一些事情，“还是说这个王宫里有我梅卿不能去的地方？！”

　　“怎么会！”听到安然竟然自己搬出了“梅卿”这个这个封号，月溪有点震惊。安然一直以来都是以谦逊、自律、自省闻名的。月溪叹了口气：“我只是不希望梅卿看到小姐现在的样子……请随我来吧。”

　　起身为安然带路，月溪看了看一直安静的站在安然身边的峰麟，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安然。

　　“公……这位小姐和草民一起来的，当然是一起行动。”安然又摆回了原来的表情。

　　“……这边请。”月溪没再说什么，只是为她们俩人带路。

　　在月溪的带领下，峰麟和安然来到的别苑的大门前。月溪伸出手轻轻的推开了别苑的大门，从门口就能看到建在苑内假山上的凉亭，而凉亭上正躺坐着一个人。

　　一进门，峰麟就觉得自己被盯住了！就是坐在凉亭里的那个人，她在注视着自己！

　　“公……”芙蓉在峰麟的影子里低唤。

　　“没事，不用担心我。”峰麟闭了闭眼，在心里回答到。

　　“那位是……”安然看到对方一下子就怔住了，那位明明是……“台甫！？怎么会！？”

　　她急急忙忙的跑了过去，怎么会这样？那明明是台甫啊！为什么台甫没有离世，而新的峰麟却诞生了呢？而且台甫现在的样子！很多的问题在她的心中转着，所以她没有看到峰麟听到她喊“台甫”那一声的时候所露出的表情。

　　“梅卿……好久不见……”凝轩看着跑过来的人淡淡的笑了笑，“已经有近六十年了吧。自从第一位主上失道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

　　“怎么会这样？既然台甫仍健在，那么什么会有新的峰麟诞生？而且，台甫不是已经……”安然来到凝轩的身边就问出一连串的问题。

　　“安然，我已经不算是麒麟了，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才是芳国现在的麒麟。能请他们都先回避么？我有些话想和她单独谈谈。”峰麟拉起安然的手说，她很明白安然的脾气，毕竟曾经相处多年。

　　“这样……好的……”安然回头看了看已经过来的众人，点了点头，转身和大家说了几句，就留下峰麟和大家一起离开了。

　　“安然……”看到大家都离去了，峰麟伸出手拉住安然的衣袖，一脸茫然的表情。自己不就是峰麟吗？那为什么上一任的台甫还活着？而且，她怕看到对方的眼神，她的眼神好像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自己什么都不是，嘲笑自己像可傻瓜似的被人玩得团团转，嘲笑自己的无知……

　　“……公……没事的……”安然也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峰麟了，一个国家不可能有两个麒麟存在，台甫绝对是麒麟，而峰麟身边的女怪也叫着她“峰麟”……现在的她也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猫咪玩乱了的线团，找不到头绪。

　　“可是……”峰麟也察觉到了安然的不安与迷惑。但这个事情她自己都不清楚，又能怎么办呢。

　　“安然说得没错，你不用担心。”凝轩拍了拍身边的软椅，示意要峰麟坐下，同时一直微笑着，直到大家都离去为止。

　　“怎么样？做麒麟的感觉很好吧！”当大家离开之后，凝轩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她露出了近似于憎恨与嫉妒的表情，“从我这偷走了一切的你过得很幸福吧！”

　　“我……不明白……”好像被鬼压床一样，峰麟发觉自己在她的注视下无法动弹，在气势上，自己已经输给她了。

　　“不明白什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出现？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是麒麟？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我没有死？”慢慢的逼近峰麟，凝轩伸出手捧住了峰麟的脸，恨恨的说着。

　　“……不……不是……”峰麟在本能的害怕着，怎么会这样？她根本无意要做这个峰麟，如果可以，她甚至希望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你这个小偷！在我的角被砍落的时候，你就擅自从我这里一点一点的把麒麟的灵力夺走了！”继续说着恶毒的话语，凝轩像是要渲泻心中所有的不满，“为什么泰麒的角被砍了之后还能再生！？为什么我的能力会一点一点的不见了？！直到你出现了，我才知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偷把它从我这里偷走了！”

　　“我……不知道……”无法挣开凝轩的手，使令们已经进入了一种亢奋的状态，如果不是自己并没有受到实质上的伤害，只怕它们早就冲了出来了。

　　“不知道！不知道！你只要一直说不知道就好了！你本来怎么都不会的吧？可是现在你已经能够降伏使令了！也渐渐的能感觉到不同的人的气了！甚至连神游都会了！而我却变成这个样子！”凝轩不停的质问，抓起一发自己的头发，递到峰麟面前，“但是你还是不会转变吧，你无法察觉谁是王吧！那是因为我还活着啊！”

　　“……对不起……我……”

　　“假惺惺地道歉有什么用？！你还是在一直的从我这里抢走灵力！”说着凝轩用手指直戳峰麟的额头，“在这里藏着的是我的东西啊！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体里！”

　　“不要！”出于本能的憎恶，峰麟挣开了凝轩的手，往后退去。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这样吼叫着的凝轩再一次的向峰麟扑了上去。

　　“不要！救命啊！”这样悲鸣着的峰麟没有发觉她在不自觉中打开了蚀，和被蚀刮起的狂风一起卷了进去。

　　“峰麟！”“公！”她的使令也马上随着她进到了蚀之中。

　　“台甫！”而另一边，一个有着巨大翅膀的女怪也把凝轩抱入了怀中！还有一只穷奇。

　　在风暴平静了之后，台风过境一般的混乱中，凝轩呆呆的坐在地上看着峰麟消失的地方，自言自语的说到：“鸣蚀……她已经能够引起蚀了……哈……哈哈哈哈……”说着说着她笑了起来，然后抱住了自己的女怪：“为什么你们还要保护我……我已经不算是麒麟了……”

　　“台甫……”女怪和穷奇都小声的唤着，“您是麒麟啊，至少对我们来说，您是唯一的峰麟……”

　　“麴芑……我好难过……为什么我还死不了……藑璆你为什么还不吃了我……呜呜……”抱住被唤为麴芑的女怪，名为凝轩的峰麟也哭了起来。

　　而被骚动引过来的安然和月溪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永和六年，王苛，暴政于民，峰麟失道，惠州侯率众起义，弑王于座，峰麟不知所终。
　　永和九年，蓬山始结峰果，同年九月，遇蚀而失。
　　永和二十五年，峰麟由昆仑返，同年蓬山升黄旗。
　　然同月，峰麟独自离蓬山归国，次月引鸣蚀，离常世。

　　《芳史•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