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绘画 ...
-
姜渺自从出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日子。
没有急需面对的严峻生活,没有厄待处理的紧急情况,不为学习烦扰,不为生活奔波,她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郑予安的庇护下做一只悠闲的金丝雀,每天睡觉有人陪,吃饭有人做,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安逸。
苏阿姨不住家,每天做好晚饭就走。晚餐时间是二人的独处时光,他们在饭桌上闲聊,吃完一起收拾碗筷,饭后或去楼下散散步,或窝在沙发上看看电视。
看电视郑予安也不老实,把她像个抱枕一样抱在怀里,或者让她枕在自己腿上,要么就是腿搭着腿。总之身体一定要有一处是挨着的,好像她是一个轻飘飘的氢气球,不握在手里就会飞走一样。
由俭入奢易,安逸的生活不过过了几天,姜渺多年来紧绷的神经就被软化成了软绵绵的丝线,松松垮垮地缠在郑予安身上,一贴着他就好像陷入温柔乡,哪儿哪儿都舒服,电视画面眼花缭乱地在眼前晃动,她却眼皮打架,常常陷入短暂的安眠。
睡的时间不长就会醒来,然后发现电视被静音,郑予安的视线也没有落在那上面,而是在专注地看着她。
姜渺枕在他的腿上,即使是如此死亡的视角,他的脸还是好看的,眉峰鼻骨起伏的线条流畅精致,眼睛里映着电视机的变幻光影,显得眼波流转,柔情四溢。
梦里被抱紧的安全感醒来后也没有消失,姜渺有些失神,忍不住抬手去触摸他的眉眼,却又在中途竖起两指作出要插眼的架势。
攻势当然是刻意放慢的,被郑予安轻而易举擒住捏在手心,低低的笑声连同他的另一只手一起摩挲在耳畔。
“做噩梦了?还攻击起我了。”
“嗯,梦到你变成了一只大狗熊,要咬我。”
“把我梦成这种毫无气质的生物。”他佯装不满,“是得好好咬一顿。”
姜渺被火燎了似的迅速起身,然而郑予安动作更快地把她按在沙发上,轻易用一只手就制住她双手动弹不得,唇舌压下来,温柔地舔咬。
姜渺不甘示弱,也咬回去。
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抱着平复了很长时间,郑予安还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姜渺躺在卧室床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不懂这个人在矜持什么。
一场澡洗得时间格外长,郑予安回到床上时,姜渺的眼睛里已有了淡淡困意,撑着精神等他躺到身边后,靠近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晚安。”她说。
“晚安。”他紧抱住她,两个人像深海里伴生的水草,一同沉入静谧的安眠。
白天郑予安上班,怕姜渺无聊,问过她想不想再回公司。
姜渺拒绝了,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态面对以前的同事,这段难得的安闲时光里,她也想久违地与自己相处。
来北市的时间不算短,她现在才有机会去赏玩探索一番,以兴趣为路线,将这城市的大小美术馆都跑了个遍。
北市不光是商业经济的核心,也是文化艺术的殿堂。姜渺徜徉在绘画艺术的海洋里,不自觉被感染,忽然就很想拾起丢掉很久的爱好。
她买了很多画具,晚上郑予安回家的时候,就看见她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地毯上,伏案挥毫。
姜渺太专注,直到郑予安轻手轻脚坐到他身边才有所察觉,抬起头看着他,嘴角露出一抹笑,“你回来啦。”
“嗯。”郑予安摸摸她的头,又将视线落到她的画纸上,“在画画呢。”
姜渺不好意思地将活页本合上,脸色有点窘迫,“随便玩玩,太久没动笔了,手生得很。”
本子旁边还有几张被揉皱的纸,郑予安取过来展开看,姜渺立刻慌张地阻止,“别,都是废稿,太难看了。”
“我觉得很好看啊。”郑予安把那几张画举高,姜渺抓不到,徒劳地看着落地窗洒进来的夕阳余晖在纸面上留下金辉,苍白的线条被染了色,画面似乎都因此活泛起来。
郑予安的眼里也被夕阳染上暖意,回头看着姜渺,声音温和,“很好看。”
好像很多年前,那个不管她做什么都会真心地称赞她的少年,又披着霞光回来了一样。
姜渺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脸颊悄悄漫上热意。
在厨房忙活的苏阿姨忽然举着锅铲出来,一只手对着郑予安手上的画稿比划,“对嘛,我也说小姜画得很好的,比我那个学了好几年美术的小儿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她举着锅铲言之凿凿,过于认真的样子显得有点喜感,姜渺和郑予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姜渺收拾好画具,郑予安忽然拉着她的手站起来,往某个方向走。
姜渺不明所以的跟着他,去了一间闲置的空房间。这个房间采光极佳,视野也很好,但是没放什么家具,空空荡荡的。她好奇时进去看过几眼,也曾问过郑予安这间房是做什么的,他那时有些晃神,含混说本来是想当做杂物间的,但也没多少杂物可放,就闲置了。
现在他们站在门口,郑予安视线扫过偌大的空间,对姜渺说:“这间房以后给你做画室,怎么样?”
姜渺看着亮堂堂房屋子,惊讶地问:“你不是说要做杂物间?”
“那未免也太可惜了。”郑予安揽住她的肩膀,手指绕了一缕她的长发在指尖把玩,“空着也是空着,拿来做画室不正好。”
姜渺当然没有什么异议,反正是他的房子,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也乐得捡个便宜。
她不知道的是,郑予安当初决定买下这间房子,就是因为这间很适合做画室的房间。
那时候他们已经分开四年,他站在空荡的房间中心,恍惚觉得这里应该摆上一个画架,角落里可以放一张单人沙发,他坐在那里,看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在画布上挥毫色彩。
这个念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虽然最后还是因为这个可笑的原因买下这间房,在他还尚不知道会不会重逢的时候,就在自己的生活中开辟出一个空间,存放连她自己都几乎放弃的梦想。
*
平时的时间姜渺自行安排,但周末得空出来留给郑予安,这点自觉她还是有的。
周六陪着他去了医院,拍片子检查之后,医生说他的左臂恢复良好,可以拆石膏了。
拆了石膏就跟解除了什么封印一样,郑予安从医院出来就甩着手臂活动,弄得姜渺战战兢兢,把医生“不能过度活动”的医嘱念咒似的念了一路。
“我知道。”郑予安笑着去揉她的头,“这么紧张我呀?那你这两天什么都得听我的,不能有异议。”
“我本来也不敢对您有异议啊。”姜渺把被揉乱的头发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嗔怪地看他一眼。
上车之前姜渺端着办公室秘书一样的语调,假作微笑地询问郑予安今天的行程安排,他但笑不语,直接把人塞进副驾,自己拿过钥匙开车去了艺术用品店。
这家店姜渺曾经路过,在网上搜索了之后知道里面画材的种类齐全但是价格偏贵,所以她没进去过。
她望着装修别致的店门发愣的当口,郑予安已经率先下车,绕到副驾开门把她的安全带解开,拔萝卜一样把她从座椅上拔出来。
“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姜渺被拉着进店门,仍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来这还能干什么。”
郑予安进店之后没有咨询导购,也没有在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画材之间左挑右选,而是目的性极强地直奔品牌区,不是直接拿一套了事,反而分了好几个牌子,各拿几样东西。
姜渺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颜料、画纸等各种品牌标识,辨认出这都是同类商品中质量最优的产品,显然郑予安是做过功课的。
郑予安在架子上拿勾线笔时,忽然察觉身边的人半天没有声响,扭头去看事,发现她正入迷般地看着自己,眼里轻波微漾,像蒙了雾的湖水。
“这么看着我干嘛。”他空出一只手,逗小猫似的挠挠她的下巴,“感动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姜渺启唇正要开口,郑予安却似有预感一般伸出一根手指挡在她唇前,“如果是让我不要破费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你可答应了什么都听我安排。”
姜渺抿了抿唇,变变扭扭地说了一句:“谢谢。”
郑予安忍俊道:“道谢的话你以后也不必说了,真的很像阴阳怪气。”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我更希望是回去之后用行动表明。”
他略有深意地眼神自姜渺唇上抚过,她立刻红了脸,手都举起来了要给这当众耍流/氓的人一拳,却又讪讪放下,满眼的“你是甲方我惹不起”。
郑予安心情愉悦,包着她放下的拳头,提着东西去结账。
东西买了不少,还有画板这样的大件,郑予安提着往后备箱放的时候,姜渺看着它们的眼神好像在看炸弹,生怕不留神就折了郑予安的胳膊。
“不要把我当个易碎品一样。”郑予安拥着她往副驾走,一边当着她的面甩甩胳膊,“我好得很,不信,今晚让你见识一下。”
姜渺全副心神都牵挂在他那只不安分的胳膊上,很想伸手给他按下来,让他安分一点,倒没留意他最后那句话,带着什么样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