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哥谭“美食家”》芷上谈画

9、掩饰（已修）

　　蕾丝手套无法为这双手提供保护，也不能阻止这双手被弄脏。这是一对繁华的、美丽的、她罪证的最佳证明。

　　洗手间里，它们被置于沾染火药的丝绸手帕之上。

　　她拿起茶几上唯一的一瓶红酒，酒液倾倒在提姆披给她的西服袖子上。

　　红色液体淋在纯黑与莫迪蓝的布料上，紫色的污渍如同可怖的伤疤，把她的身躯划开一道伤口。

　　她丢下红酒瓶，酒液随瓶体破碎在地板上，一场因恐慌过度导致的小意外完成了。

　　玛琳拿着剪刀来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伸手触碰镜面。

　　人们常说，人生是一面镜子。他们说镜子中折射出的是一个真正的自己。

　　然而，当玛琳看向镜子里时，她看不到自己。

　　照片里有她的身影，画像里有她的样貌，但镜子里有阿尔弗雷德，有书房，有盥洗室，什么都有，就是没有玛琳。

　　镜子没有嘴，却能发出声音，它说：“因为你是死着的。因为你是个汲取他们善意，苟且偷生的老鼠，这是你应得的惩罚，这是你的报应。”

　　不。玛琳在心里反驳它：我的父亲，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爷爷，他们爱着我，我也爱他们。因此我活着，我是人类。

　　“是吗？你们相处的时间最多不过四年，他们爱你吗？那当他们知道你干了什么，知道你枪杀了泥脸，是个杀人犯，决定远离你的时候呢？”

　　玛琳不在乎她的家人如何看待她。

　　布鲁斯逐渐将她视为家庭的一部分，尽管内心深处仍存有一丝怀疑；

　　阿尔弗雷德则始终不曾责怪过她；

　　迪克·格雷森觉得她需要他的保护与关怀；

　　杰森对她的关心毫不做作，他对真相的探寻也毫无掩饰；

　　芭芭拉给予她的信任，是最为珍贵的礼物；

　　提姆对她既保持着好奇心又不失警惕；

　　达米安则与其他人不同，他对自己抱有最多的轻视；

　　卡珊德拉依赖自己的直觉，坚信玛琳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而史蒂芬妮·布朗认为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可是，玛琳并不在乎他们怎样看待她，她只在乎一件事。

　　知道她是如何杀掉泥脸之后，他们或许会称她为怪物，又或许会叫她杀人犯。但她只害怕他们不再爱她，她恐惧分离。

　　“回神，你该善后了。”玛丽坐在盥洗台，一手撑着脸叫她。

　　于是玛琳剪开丝绸。这可真简单，轻轻划几下，手帕就变为一片片，一段段，一点点，破碎得无法复原。就像，就像——

　　就像他们离开我的时候。她想。

　　“别苦着一张脸啦，现在可不是你该哭的时候。”玛丽蹦蹦跳跳地凑到玛琳跟前，“不如我们来谈谈心？”

　　“杀掉他让你感觉如何？”小姑娘笑嘻嘻地问。

　　玛琳出奇地平静。

　　“……我感到很遗憾。”她接着剪开蕾丝手套，“没有泼洒的鲜血和惊恐的表情，没有尖叫。他杀过那么多人，却死得过于简单。”

　　她应该撕开他的胸膛，剥开他的心脏。或者将这个让她和家人关系破裂的罪魁祸首分装进瓶子里，放在液压机底下，看着他被挤压成肉酱。

　　“亲爱的，你就和小时候一样任性。”玛丽用怜爱的语气说：“你真是一点也没变，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要撒泼打滚，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止是泥脸，你做过的事情，他们总会知道的，不是吗？”

　　啊，他们总会知道的。但她做过的事情那么多，玛丽指的是哪件事？

　　玛琳将所有碎片收集在一起，丢在马桶里，按下冲水键。如此，火药的气味由酒香掩盖，被下水道吞没，她使用过枪械的证据便全部消失了。

　　——无论是哪件事，他们迟早会知道，他们也不会喜欢的。

　　碎片旋转着被水流淹没消失殆尽，玛琳多么希望她能将自己变成一块一块，把自己也冲进下水道，从此之后什么都不会知道，什么都不去想。

　　“我改变主意了，小丑不能死得那么简单。”她最后说：“玛丽，他不能死得那么快。他必须得为自己对芭芭拉、对杰森……对布鲁斯做的事付出代价。”

　　“你还想着他们？我真是一点也不意外。”玛丽撇了撇嘴，然后满意地笑了。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你将明白，能陪你直到最后的只有玛丽。

　　……

　　脚步声于走廊深处响起，愈来愈近，最后停在休息室之前。

　　解开门锁，打开房门。脚步声愈来愈大，来到了洗手间门前。门缝里逃出来的暖色灯光在向来人打招呼。

　　杰森敲了敲洗手间的门，没有任何回应。他随即试探地转动门把手。门开了，它堵住的呕吐声也被释放出来。

　　向内看去，杰森要找的人正趴扶在盥洗台上，对着洗手盆干呕不止。

　　他上前几步，语气担忧地开口：“你——”

　　“呕！”

　　这架势看起来都快要把胃吐出来了。

　　杰森拍了拍玛琳的后背：“老天，你不会对香槟过敏吧？”

　　“杰……”玛琳虚弱地抬起头，流着泪水的眼睛求助来人，“饮料，酒，随便什么东西都好我需要呕呕——”

　　除了干呕得太厉害，玛琳并没有表现出受伤的迹象。难道是受惊过度了？他疑惑着。

　　杰森在休息室里找到了一瓶柠檬水，瞧见了一地的红酒和玻璃瓶的碎片，这让他立即想起玛琳身上深色的污渍。

　　但他没有多想，将饮料递给玛琳，看人猛灌几口后半担忧半开玩笑地说：“感觉如何？我可不想看着你死在我面前，还是呕吐致死。”

　　玛琳瘫坐在地板上，心不在焉地回他：“就差一点了。泥脸试图打穿这层的地板的时候，我的心脏都要飞到太阳上了。”

　　她的兄长也坐了下来，两人挨着在地板上歇息。玛琳贪恋于身旁温暖的体温，不由自主地贴得更近了些。

　　“警察几分钟前到了，宴会厅现在安全了。”杰森说。

　　“来得真慢。其他人呢？我是说布鲁斯他们。”

　　“提摩西，呃，逃跑时被绊倒胳膊摔断了，布鲁斯也受了点伤，他们现在都在医院，有阿尔弗照看着，估计没几天就能活蹦乱跳的了。达米安就外边无所事事呢。”

　　“唔，希望他们能快点好起来。”玛琳说这句话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淡，“泥脸和那些带枪的人呢？”

　　“那些罪犯被警察带走了，泥脸‘死’了。”

　　杰森说着，拇指摩擦着食指，转头观察玛琳的表情，“你那时候有看到其他持枪的可疑人员吗？”

　　玛琳也转过了头，眼睛坦然地与杰森对视。她眉头皱起，表现得就像在认真思考一样。

　　“不，那边似乎只有我一个。”

　　“……你似乎也不意外泥脸的死亡。”

　　“那很令人意外吗？”玛琳像是觉得不理解那句话一样，眨了眨眼睛继续说：

　　“像泥脸这种杀过很多人的……罪犯，被人杀死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吗？我以为他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了，毕竟杀人偿命嘛。”

　　她说这话的语气就像它是个真理似的。

　　“是啊，他早就该死了。”杰森冷笑一声，不顾玛琳试图拽住他的手站起身。

　　“休息好了就走吧，警方需要你去做笔录。早点做完，我早点送你们回去。”

　　“……嗯。”

　　玛琳瞥了一眼杰森背后的五个人影。他们身体半透明，漂浮在空中，双脚离地，眼神空洞无物，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什么。而杰森对他们的存在浑然不知。

　　这情景与几天前她在达米安身边目睹的情状如出一辙。

　　他们扭曲着消失。

　　【啊，真是难吃的一顿快餐。】

　　玛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但味道起码比泥土好得多。】

　　-

　　今晚注定是正义最忙碌的一晚，GCPD全员都在加班。

　　在晚会上开枪的那群刚成年的侍者、被人以某种方式枪杀的泥脸和不知所踪的凶手，还有蝙蝠侠和夜翼送来的一群在会场附近徘徊的黑/帮成员……警局都快放不下这帮人了。

　　玛琳做完笔录走出房间时，几乎每个身穿制服的警察手里都捧着一两杯咖啡匆匆经过她。于是她也加快脚步向室外走去。

　　直到一名警官吸引了她的注意——不，是他的身后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头茂密的红发，年龄大概在三、四十之间，样貌平凡，但眼睛炯炯有神。这位警官与他的同事相比，似乎对待这次加班更认真严肃。

　　玛琳直直盯着他，或许该说他的身后，在对方察觉到视线看过来的同时，她搭话了：“先生，我见过你。”

　　这名警官愣了一下，瞧了玛琳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几年前在游乐园里被记者纠缠的那个小女孩？是你！”

　　玛琳点点头，目光在警官的身旁又转了一圈，“很高兴你还记得我，先生，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小时候，你和那位小姐挡在我身前的英姿。”

　　“像你们这样的好人在哥谭不多见，我一直都期盼着报答你们的善意。”她语气真挚地发出邀请，“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你们的电话号码，布鲁斯不会介意我请你们一顿晚餐的。”

　　“不，不必了，小姐，我们不需要。更何况……”红发警官的脸上露出了悲痛的表情，“贝拉已经去世了。”

　　玛琳知道这件事，因为他身旁的[贝拉]自从玛琳把目光准确地放在了她身上，就开始飘到玛琳的眼前求助。

　　黑发蓝眼，身体同样半透明，但却神志清醒的“女人”对着她挤眉弄眼。

　　“你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不是吗？帮帮我吧，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为此我可以付出一切！”

　　她或许没有意识到，但玛琳知道面前的［贝拉］已然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代价，除了好奇心与——

　　【草莓牛奶的气味。】

　　这或许就是个不错的消遣，而她刚好需要些正常的食物满足一下自己。所以，为什么不呢？

　　玛琳努力控制自己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哦，天呐！真是太可惜了，请节哀。但还是请你将电话号码给我，约瑟夫·埃比尼泽先生。”

　　欣赏了几秒他惊讶又警惕的目光，玛琳勾起一个安抚意味的笑容，继续说道：“你在调查一个黑/帮的老大，你想要他准确的犯罪证据。

　　你即将前往的审讯室里，就是那个黑/帮的成员，不是吗？”

　　“约瑟夫先生，我有能力帮你。”

　　埃比尼泽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玛莉安娜·韦恩，但这名本该和她养父一样无知的小姑娘是怎么知道他的事情的？

　　除了事先有所调查，他想不到其他的答案。可两人毫无瓜葛，埃比尼泽不会相信玛琳是因为善心大发，才会调查他并提出帮助的。

　　警官审视着玛琳。玛琳知道他在犹豫什么。

　　“我可以帮你为贝拉复仇，约瑟夫先生。无论是把你的目标送进监狱，或者……”

　　她没在继续说下去。

　　这位平日里正直严谨的老好人握紧拳头。他的同事已站在审讯室门口等着他，没有时间再让他犹豫了。

　　“让我考虑一下。”他最后回复道。

　　……

　　深夜，杰森开摩托送达米安和玛琳回韦恩宅。

　　达米安坚决占据了杰森前面，虽然同时也是怀里的位置，因为他必须获得最开阔的视野。玛琳坐在最后，紧紧抓着杰森身侧的衣服。

　　“半夜骑摩托车不是很扰民吗？”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她大声问杰森。

　　“他们已经习惯了！”杰森也大声回答。

　　一扇居民楼的窗户在这时候打开了，被吵醒的青年咒骂着探出脑袋，向他们比了个中指：“操/你的！下地狱去吧傻*！”

　　杰森大笑着用双手比了中指回去。

　　“别卖弄你那摩托车特技了！陶德！”

　　三人一路上收获了不少热情问候。有的还贴心地送了礼物，鸡蛋、番茄——那是菜刀吗？若不是GCPD没有时间，估计都会来欢送他们。

　　两位男士倒是十分淡定从容，而玛琳只能心惊胆战地死命抱住杰森的腰，防止自己因为神龙摆尾的摩托车吐在杰森身上。

　　她绝望地想：谢谢你，杰。我对摩托车的心理阴影仅次于有布鲁斯在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