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不候》画桥南

10、第十章

　　白色包装袋中的糖果噼里啪啦顿时撒了一地，幸好袋子只被扯出去一半，里面的糕点被钟衍眼疾手快地抢救下来，放到Puff够不到的柜子高处。

　　“哪来的这么多糖？”祁聿琛从地上捡起一颗，在灯光下辨认奶糖上的字迹，他好久没见过这玩意儿了，顺手剥了糖纸，将乳白色的糖果扔进嘴里，固体遇水则化，混入津液之中甜丝丝的，他嚼了几下就软软地黏在牙齿上。

　　钟衍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捡起，罪魁祸首尚不知道自己犯了错，凑着毛茸茸的狗头在糖果间嗅来嗅去，觉得还不如之前被自己丢在一旁的玩具球有意思，很嫌弃地迈着步子走开了。

　　有几颗咕噜咕噜滚到沙发底下，钟衍只能跪在地上，尽量伏低身子伸出手去够。

　　沙发底下的缝隙太小，糖果可以轻易滚进去，而对钟衍一个成年男性的手臂来说实在有点狭小。

　　他前半个身子几乎要贴到地毯上，头也尽量下压，一只手撑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摸索了半天，用指头夹着糖果拿出来。

　　他趴伏在地上，胸部往上低垂着，胯部却向上撅着，薄衫自腰间滑落，堆积在胸部的位置，露出被掩着的一节窄腰，他的皮肤白得惊人，被裤腰勒住的地方露出浅浅痕印，大概是时间长了，变成截然不同的粉红。

　　祁聿琛站着腰部靠在桌沿，凤眸微眯，自上而下的俯视视角能够将这番旖旎风景一览无余，眼神晦暗不明。

　　“今天买东西的时候看到，囤了点。”钟衍把捡起的糖果堆放在桌上，准备重新找个玻璃罐子放好。以免再成为Puff的消遣玩具。

　　“你是小孩子吗，还吃这个。”祁聿琛趁他背对着自己，忽然靠近，从背后扭过他的头，低头封住他的唇。

　　不久，空间里响起浅浅的水声。

　　祁聿琛在他淡淡缺乏血色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下，撬开他的口腔，将自己嘴里的奶糖甜味儿渡到钟衍嘴里。

　　他在不容拒绝的侵略性行为中尝到了甜味儿。

　　钟衍渐渐感到有些缺氧，搭在祁聿琛肩膀上的手软绵绵地锤了一下，祁聿琛才松开给他喘息的机会。

　　Puff埋头在盛着狗粮的碗里苦干，没注意自己许久不见的主人正不遗余力地欺负别人。

　　“好吃吗？”祁聿琛掐住他的腰不放，不顾钟衍已然深红的耳垂，恶劣低问。

　　“嗯。”钟衍遂了他的心意，低声闷哼。

　　祁聿琛的膝盖不知何时已然抵在钟衍的腿间，氛围缠绵缱绻，眼看场面就要往不可描述的方向发展，Puff吃饱喝足，奔过来上蹿下跳，扯着祁聿琛的裤腿要他陪自己玩。

　　祁聿琛被他扯得没法子，只能捞起地上的绳子。

　　萨摩耶精力旺盛，活泼好动，必须得早晚带出去遛遛，祁聿琛只能暂时放过钟衍，带着一心撒欢的Puff出门。

　　钟衍拿起玻璃罐，一手抓着一把糖从瓶口灌进去。

　　——撕拉。

　　糖纸撕开的声音钟衍并没有听见，昏迷中被人塞了一粒奶糖入口。

　　颐城一中的冬季校服比较薄，家长们只能想着法子给自家孩子在校服里面做文章，因此拗不过家长的学生无一例外撑得像个圆柱体，上遮住头，下遮住腿，从正面背面侧面看上去没什么差别。

　　人群挤在一起的时候，连人忽然晕倒都发觉不了。

　　颐城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学校奉行劳逸结合的理念，上下午划分出一段时间组织学生跑步，以免他们在封闭的教室待太久。

　　冬天里，人总是懒懒的，任凭教导主任站在跑道旁的草坪上扯着嗓子让保持队形，同学们还是将话当成呼啸北风，连耳朵都不让进。

　　“唉唉，停一下！”

　　忽然，队形最为整齐的十五班方阵尾部出现一阵骚动，混乱现象如水面涟漪，从中间扩散到四周。

　　高二下学期，正是承上启下的阶段，学业压力不小，试卷堆里的同学一点八卦都能在嘴里嚼上个几天，唯恐天下不乱。

　　教导主任气愤地冲向骚乱中心，本想看看又是哪个不省心的跟他作对，扒开人群才发现，圆圈中央是祁聿琛。

　　以及，他怀里还有个生面孔。

　　十五班班主任从队伍头部赶来，指挥几个健硕的同学将新到的转学生搬离操场。

　　“应该是低血糖犯了。”班主任解释道。

　　钟衍在去医务室的路上就已经醒来，只是身体还在发软，被不明情况的同学架着，几乎是拖到了医务室。

　　“行了，人都送到了别管了，走吧。”

　　两同学前后脚离开，钟衍在医务室歇了半天，接受了安顿好其他学生的班主任，以及与她一起赶来的教导主任的慰问。

　　好在只是低血糖，钟衍听了半个小时教导主任的健康教育，诸如“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想学习好身体不能垮”之类的，并承诺放学后会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医务室老师示意他可以走了，他便从床上坐起，回味着嘴里的奶香甜味儿，依稀记得是个男生看出了他的低血糖。

　　从医务室的空调温度开得高，以至于出来时有一瞬间不适应，钟衍下意识将双手插进兜里，摸到了几块硬硬的小东西，拿出来一看，是奶糖。

　　应该是他特意给的，大概是用作备份，钟衍想。

　　经典的蓝白红包装纸，印着兔子图案，是他小时候钟母最常拿来哄他的那一种，难怪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他已经好久好久没再吃过了，那一瞬，他用以伪装的冰冷神色碎得四分五裂。他摩挲了两下包装纸，原封不动放回口袋。

　　教导主任原本想给他放半天假，让他回家好好休息，但他坚持自己没事，休息一下就能继续上课。回教室的路上，一节课还未结束，只有教学楼里传来某个班郎朗念书声。

　　走在略显空旷的校园，钟衍抄近路回班级。

　　北方的教学楼与南方截然不同，没有长长的连廊，他爬上三楼。

　　教学楼前面有个小园子，植被丰富，但冬季除了松柏依旧□□，只剩枯枝残叶，此时冰雪已消融，待到春雨洗礼，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他拐进前不久刚安装了防盗窗的走廊，忽然瞥见被铁窗挡住的粗大枝干上浮现出一点嫩绿。

　　春风回暖，新叶抽枝，那时他以为春天就要来了，他即将度过的颐城的第一个春天。

　　其实他并不知道给他糖的人具体是谁，直到期中表彰会上，祁聿琛被请上台代表学生讲话，站在他旁边的老师才告诉他，就是台上那个人第一时间发现他忽然晕倒，制止后面跑步的人冲上来。

　　礼堂的灯光恰好落在祁聿琛身上，暖色的，他得以看清他眉眼深邃的脸庞。

　　祁聿琛就在他的隔壁班，同样是理科生。他盯着站在演讲台上身姿笔挺的男生，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隔着黑黢黢半个礼堂的后脑勺，祁聿琛似乎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全身泛起触电般的酥麻，钟衍低头一看，紧攥着的左手里汗津津的。

　　他突然不敢直视那束光，那天祁聿琛具体讲了什么他并不清楚，只是还记得讲话结束后礼堂里雷鸣般的掌声。

　　那时他并不太明白为何看着一个和他同龄的男孩子，会产生心脏在燃烧一样的感觉，犹如那天看到春芽新发。

　　以至于后来种种，直到今天，所有的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他的低血糖后来复发过好多次，他会从包里随便哪个夹层翻出奶糖，含在嘴里任甜甜的奶味儿缓解眩晕感。

　　祁聿琛遛狗回来，给Puff擦了擦四只爪子，拿起手机的时候看到备注“筱晓”的人发来信息。

　　“哥，我最近去云南玩了几天，要不要顺便寄些特产给你呀[爱心][爱心]”

　　女孩子聊天的时候总会发一些可可爱爱的表情包，而祁聿琛不记得自己有加过这号人。

　　两次指纹识别错误，他才意识到手机是钟衍的，他们的手机型号、颜色一样，一年前一起买的，就连锁屏都是最原始的样子。

　　上划，熟练地点了几个数字，解锁。

　　筱晓还在发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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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南花市里面好多不同品种的花，可惜不能带回去。”

　　“哥，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祁聿琛往上翻了翻，消息记录没几条，钟衍加这个女生也没多久，聊的大多也是关于演戏方面的事情，但他莫名不爽，又是寄特产，又是猜花语，还挺浪漫的。

　　他想起刚刚遛狗路过花店，Puff从老板娘剪下的枝叶堆里叼出一枝开败的月季给他，连狗都知道送花表示的是喜欢，这人对钟衍有什么心思鬼都能看出来。

　　他冷笑一声，拿起手机推开书房门，踩着绒绒的拖鞋走到钟衍面前，直接将手机摔在钟衍腿上。

　　手机虽算不上有多重，但圆角从高处落下，刚好磕在钟衍小拇指骨节处，疼得他一哆嗦。

　　钟衍不明所以，他的手机怎么会在祁聿琛手里？

　　放下剧本，在祁聿琛示意下打开手机，蓦然是他和苏筱晓的聊天框。

　　一目十行，他大概知道了祁聿琛这股无名火是哪来的。

　　“我们只是拍戏认识的，而且我也不喜欢女孩子你不是知道？”钟衍强调后半句，他清楚祁聿琛对他感情不多，占有欲却不少。

　　自己如果敢背叛他，下场一定会很惨。

　　祁聿琛自然也能想明白这一点，但不爽就是不爽：“特产不准要。”

　　“我知道了。”钟衍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以他对苏筱晓的了解，她天生就是喜欢分享的开朗性格，但凡她结交的人大概都能收到这份礼物。

　　祁聿琛见他乖乖应下，火气也就消散：“还有，明天中午我要吃你做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