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琴中芥3 ...
-
外界。
岑溪莫名其妙被陆子筝扔出了芥子,坐在乐器室的地板上呆滞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气得咬牙切齿,在心底给这人狠狠地记上一笔。
他要走的时候死皮赖脸地让他留下,这会儿又迫不及待地把他扔出来了?
很好,很好。
岑溪想来想去还是气不过,干脆抬起手,用手指在筝面上画了个大大的王八。
画完王八,岑溪气消了不少,他拍了拍手指上的灰,无视陆子筝悲愤的呼喊,拉上门潇洒离去。
“姓岑的你给我回来!你把这乌龟给我擦了!!!”
在芥子里耽搁了太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岑溪加快了脚步,想在彻底天黑前赶回宿舍。
音乐楼到宿舍楼的路上有一片人工湖,京北花大价钱在湖畔栽了一片小树林,还建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凉亭,取了个很文艺的名字,叫什么知白亭。
小树林晚间幽暗,在路灯下走着总有些宁静而浪漫的氛围,这块地方便成了小情侣们约会的圣地。
岑溪一路走来已经看到不下五对手拉手浑身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小情侣了,他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一个劲地向前走,生怕抬头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路过知白亭的时候,岑溪突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下意识抬头向亭中看去。
一只黑猫纵身跳到一块瓦片上坐下,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岑溪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疑神疑鬼,然后加快脚步,一路小跑回了宿舍。
亭内。
黑猫坐在顶上悠闲地舔干净毛发,正要离开,脚下的瓦片突然碎裂,随后整座凉亭都剧烈地震动起来。
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凄惨地“喵!”了一声,飞快地窜进树林,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亭子依旧在震动不休,上头那块刻着“知白亭”三个字的匾被晃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裂成几块,地基上的大理石也支撑不住骤然开裂,露出底下幽深的洞口。
震动渐渐停歇,几片落叶随着清风飘过。
唯有地面上那道撕裂的缝隙昭示着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
第二日是周六,岑溪一早起来收拾了东西,背上包往音乐楼走,打算提前去排练室练两首曲子找找手感。
走在路上,岑溪发现今天学校里异常热闹,平常有些冷清的道路此时挤满了人,学生三两成群的交头接耳,空气中时不时飘来“亭子”“窟窿”“地基”等字眼。
他没有过多关注,换了一条人流较少的路走到音乐楼,刚到排练室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千真万确!我凑近去看了一眼,地基都裂开了,那个洞根本看不到底……”
岑溪推门进去,只见练习室已经被打扫干净,所有人除了司嘉也都到齐了,简思思他们四个正围成一团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他偏头看着几人,一边把肩上的包拿下来往墙上的挂钩上挂,一边问道:
“今天怎么都到的这么早,聊什么呢?”
刚刚说话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叫作张遥,他凑到岑溪面前,道:“社长你没听说吗?知白亭的地基昨晚不知怎么突然裂开了,底下有好大一个洞!”
岑溪挂包的动作一顿:
“有这回事?”
张遥忙道:
“对啊社长,今早保安把那边围起来之前我凑过去亲眼看见的,那洞可深了,完全看不到底的那种,咱们学校论坛都炸了!”
旁边简思思抱着把琵琶好奇地看向岑溪,道:“社长你回宿舍不是要经过那边吗?你没看到?”
岑溪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了昨天回去时听到的那声异响,和那只黑猫,他把包端端正正挂好,放下手,道:“我昨天回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刚刚路上人太多了,就换了一条路过来,确实没看到。”
简思思眼眸闪着兴奋的光,把琵琶放在一边,凑到岑溪身前,小声说道:“社长,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岑溪低头看她:“嗯?”
简思思打了个响指:“夜探知白亭!”
大家都是头一次在生活中遇到这种充满灵异色彩的事情,显得异常兴奋又无比好奇,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最冲动的时候,听到简思思的提议纷纷出声附和:
“对啊社长,我们晚上偷偷溜过去看看呗,白天学校好几个保安在那里守着,我们都看不到。”
岑溪真是对这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祖宗佩服得五体投地,额角血管突突跳个不停,道:
“去干什么,去送死吗?大晚上一群人鬼鬼祟祟过去,你们以为监控拍不到?”
“那底下没东西,你们得处分,底下有东西,你们得什么?得座坟?”
“就算底下什么都没有,你们也运气好没被监控拍到,随便一个人脚滑掉下去,以那个深度,你们觉得还能有个全尸吗?”
众人被训得哑口无言,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不敢出声,门口却突然传来司嘉一惊一乍的喊声:
“各位听说知白亭的事儿了吗?保安都把旁边一圈拦起来不让人靠近了,咱组团来个夜袭怎么样!”
短短40来个字,字字踩雷,简思思几人看着司嘉的目光都带着股怜悯。
刚进门的司嘉迎上这一道道视线不禁有些莫名,暗道这群人看他的眼神怎么跟他下一秒就要死了似的。
下一瞬,他感觉凉意从脊背直窜到脑后,转头正好对上岑溪凉凉的眼神。
他。
好像。
说了什么。
不该说的话。
司嘉顿时一怂,笑得比哭还难看,道:“社长……早安?”
岑溪和善地笑着,道:
“早。”
司嘉刚松了口气,岑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来,我检查检查你的泛音练得怎么样了。”
司嘉顿时浑身一凛:“社长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说话了!!!”
*
接下来一整天,排练室内都回荡着司嘉的哀嚎和岑溪毫不留情的训斥声。
“手放那么高干什么?往下。”
“让你摸弦,你按什么?”
“轻一点,你搓麻花呢?”
“触电了是吗?这么大动作干什么?”
“社长你饶了我吧……”
“你帕金森吗抖什么抖?手要稳!”岑溪丝毫不留情面,把司嘉骂得狗血淋头。
每次涉及到与音乐相关的事,他都会变得无比严格,堪称吹毛求疵,也难怪司嘉一听他要检查自己的泛音就如丧考妣。
岑溪虽然没有系统学过琵琶,但教司嘉这个半吊子不成问题,其它人也各自拿着乐器在旁边默默练习着,时不时朝司嘉投来一道怜悯的目光,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
终于到了解散的时间,司嘉把琵琶一扔,火速逃离,尾音远远飘来:
“社长再见你晚上好好休息快去吃饭我先走了!”
另外几人收拾了东西,跟岑溪打声招呼也都陆陆续续离开。
人都走光了,岑溪自然也不会久留,简单收拾了一下散乱的乐器室,拿上包就准备走人。
“等一下”
岑溪刚走到门口,陆子筝的声音突然在他脑中响起。
他当作没听到,继续往外走。
“喂!岑溪你等等,我有事找你!”
岑溪抬手关掉灯,一只脚踏出门框。
陆子峥急了:
“岑与墨!”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岑溪脚步一顿,转身走到角落,那架灰扑扑的琴还摆在那里,斑驳的漆面黯淡无光,一眼看去就只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旧琴。
要不是他昨天一气之下画的乌龟还留在那里,他几乎以为昨天的一切都只是他做的一场大梦,毕竟琴妖,芥子,主仆契什么的,对于接受了二十年唯物主义熏陶的岑溪来讲实在太过离奇。
岑溪双手环胸站着,语气不善:
“有话说有屁放。”
陆子筝道:“年轻人别那么大火气嘛,生气多了容易引发心症……”
“没事我就走了。”岑溪说着转身作势要走。
“诶诶诶等下等下等下!有事!真有事!正事正事正事!”
一听他要走,陆子筝顿时急了,一叠声地喊着,声音也正经起来:
“我需要你帮我个忙。”
岑溪听他这话,向后一靠倚在墙上,将重心都压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懒洋洋地屈起,指尖在小臂上一点一点:“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子筝被他噎了一下,道:“没有好处你就不帮我吗?”
“当然”
岑溪挑眉,道:“没有好处我凭什么帮你,小孩子都知道请人帮忙要给糖吃。”
……
许久,陆子筝才出声:“我可以教你术法。”
岑溪道:“没兴趣。”
“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处理不了的麻烦。”
“不需要。”
“我可以……”
“没必要。”
……
无论陆子峥抛出什么条件诱惑,岑溪的回答都是清一色的“没兴趣”“不需要”“没必要”“不在乎”,简直油盐不进。
陆子峥放弃挣扎,道:
“你到底怎样才愿意帮我,你说。”
岑溪依旧懒洋洋地靠在墙上,阳光自身后的玻璃窗泻入,他左手托腮,唇边漾开一抹笑意,道:
“想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
“来,叫声爹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