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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两人即将进城时,谢不忧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谢少爷?您可是城西谢员外家的少爷?”
      谢不忧点头承认。
      来人似乎是附近的农户,寒暄之下透露着今年收成尚可以及对谢家的感激之情。

      顾琰疑惑:“这人你认识?”
      “应当是租种我家地的农户。”
      顾琰眨眨眼,有些吃惊:“你家的,地?”
      “祖辈的产业了,城外的耕地和城里的商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谢大侠,你这家中财力雄厚的,何苦去闯荡什么江湖,安稳享受还不好?”
      之前只知晓谢不忧家中不差钱,现在才对谢家财力有个直观的认识,耕地、商铺,都是能钱生钱的东西,谢不忧完全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完一生。哪里用像他一样,非要学那又枯燥又晦涩的武功,还要四处流浪、朝不保夕。

      谢不忧倒是不甚在意钱财这些,两年前三年守孝期一到,他就计划卖掉家中的土地、外出云游、行侠仗义。
      就在他打点家产时,第一次梦到了父亲。
      在梦中,父亲还是生前的样子,而他跪在祠堂里,面前是黑压压的牌位。
      被他父亲戳着脑门一字不带重复地骂了一个晚上。
      谢不忧醒来以后挠挠头,把地契从打包要卖的包裹中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回祠堂的房梁上,响亮的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磕了三个头。
      再不敢碰地契一次。

      “我也不知晓为何一定要离家闯荡江湖,只是一想到恶人作祟、无辜之人受难,而我恰巧有些本领能够解救一二,就好像坐立难安、无法安然享乐,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能缓解。”
      “好吧好吧,不懂你们有钱人的苦恼。不过还是要多谢谢大侠出手,我才能安全地离开土匪寨子。”
      谢不忧一笑而过:“都是我应该做的。我可以向顾兄打听一个人吗?”
      “但说无妨。”
      “顾兄在匪寨可曾注意到一个被叫做鬼煞的人?”
      谢不忧一股脑的将鬼煞如何作恶多端、如何神出鬼没,以及他的外来人身份,官府对他的追捕说了出来。
      顾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谢大侠此次回城主要目的,是这个被叫做鬼煞的人。”
      “没错。”
      “若抓到这个鬼煞,你将如何处置他?”
      顾琰一动不动地盯着谢不忧,将他所有反应都收入眼底。
      只见谢不忧认真地想了想:“既然官府发了追捕令,还是交给官府处理比较好。不过凭借这个鬼煞做的恶事,官府大概率会判处死刑。”

      “没,不曾注意到这个人。”顾琰摇头。
      “也是,顾兄莫要在意,能从恶人手中活下来已经是一大幸事了,就不要再关注那些细枝末节。”谢不忧宽慰道。
      顾琰似乎听了进去又似乎没有听进去,一副神思已经不在此处的样子。
      谢不忧见此暗自懊恼,以为自己的话勾起了顾琰的不好回忆,谁知道一个人在土匪群里会遭遇什么非人待遇。
      谢不忧啊谢不忧,你多这嘴作何。

      谢不忧将他夜闯匪寨被发现的事情禀报了城主。
      城主称叹一番谢不忧的勇气,又询问谢不忧能否凭借回忆将匪寨的部署画下来。如果能得到匪帮内部的地图,这次剿匪行动必然能够大大得力
      谢不忧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走过的路径大概还记得,只是逃跑途中加上天黑视野不甚清晰,不能保证绝对的准确。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如果能得到那人的帮助,部署图想必会准确不少。

      谢不忧:“......”
      顾琰:“......”
      谢叔早就把隔壁收拾出来,顾琰自然不用再窝在谢不忧的偏房里。
      只是他不明白,谢不忧来客房找他说有要事相商,却又不说什么事情,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就这么坐着,坐着,坐着,坐……脸红了……不是,你他妈到底在脸红什么!

      谢不忧过了很久才叹气道:“罢了,顾兄休息吧,谢某先出去了。”
      “谢大侠,可是觉得顾某在这里打扰到你了?”
      “不不不,并不。”
      “谢大侠此番找我想必是有事要谈吧。我承谢大侠恩情,将你当做朋友,也愿意替你分担。”
      “原本是的。”
      “原本?”
      “......原本有事想请你帮忙,但我又担心会引起顾兄不好的回忆。”
      不好的回忆?顾琰首先想到的是在津武门那段猪狗不如的日子,确实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
      不过谢不忧如何知晓的?从何而知?既已知晓为何还能如此冷静?

      “谢不忧,愿闻其详。”
      说实话,顾琰说话有些颤抖,因为真相即将被发现而激动,又不知将要面对什么而不安。

      “城主想让我画匪帮的部署图,不过那晚行动仓促,有些地方记得不甚清楚,所以想请你协助我们完成匪帮内部的部署图。”

      “......”
      就这?
      就这???
      这和不好回忆有个毛的关系?
      顾琰快要冲破云霄的心脏陡然坠落,手边快要抓住的真相倏地消失在远方。
      顾琰耐不住地磨后槽牙,谢不忧啊谢不忧,我们来日方长。

      谢不忧听不到顾琰的回复,头低得更低了。
      果然,他不该说的,明明顾兄在匪寨遭受了如此如此,他怎还来戳人家伤心事呢。
      顾琰:“什么时候去画部署图?”
      “我先走…啊?”
      谢不忧意外:“你答应了?顾兄不必勉强,是谢某逾矩。”
      顾琰潇洒一挥手:“一张地图而已,举手之劳,没什么勉强的。倒是谢不忧你扭扭捏捏的,像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还是那句话,我已经将谢大侠当做朋友,谢大侠要真有什么难言之隐,我也尊重你。”
      “顾兄,”谢不忧语气带着些感动:“是我小看顾兄了,原来顾兄竟如此强大洒脱。我应当向你学习的。”

      顾琰一时想不起来,他做过的事中谢不忧知道的,有什么事能被这样夸赞。
      “那些土匪真是恶劣至极,既杀人劫财,又要辱人清白,简直毫无道德。幸好顾兄内心强大,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这种事要如何安慰才好。”
      “谢不忧,我不是很明白你说的那件事。”
      “就是土匪们把顾兄绑在床上,把顾兄当做女子来,来……”
      后面的话谢不忧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叙述,他看顾琰的脸变了又变。
      顾琰听完这话,震惊之余又被谢不忧气笑了。
      “谢大侠,您懂得挺多啊。你从哪看出来他们把我当做女子了?”
      “啊?”谢不忧尴尬中又带着一些疑问:“是我误会了吗?”
      “我看谢大侠这脑补能力,哪天不想闯荡江湖了,写写江湖秘史也挺好。”

      谢不忧尴尬地不知如何接话,急忙拿出匪寨部署图来转移话题。
      “这是我凭借记忆画的草图,顾兄指出哪些地方有疏漏就好。”

      有了顾琰的帮助,匪帮寨子的部署图添了许多细节。
      城主收到地图大加赞叹:“谢大侠不愧艺高胆大。有这地图在手,再加上谢大侠的武功加持,不愁一举拿不下匪帮和影煞。”
      城主身边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名叫晁玉,端的风度翩翩,笑得是如沐春风。
      晁玉站在一旁附和:“而且从谢大侠回城以后,不管是西山的匪帮还是鬼煞,都安安分分不曾再做过恶。还是谢大侠名声在外,震慑力十足啊。”
      众人笑着恭维,说不清是称赞谢不忧行侠好义还是称赞城主治理有方。
      顾琰冷眼相看,只觉得这群人分外虚伪,无能而又聒噪。

      两人从城主府回谢府几乎要横穿一条街,两人慢慢悠悠地从商铺间穿过,倒也难得清闲。
      谢不忧向顾琰推荐了他记忆中味道不错的点心,顾琰抱着油纸吃得连连点头:“不愧是谢大侠,连选吃的都这么有品位。”
      谢不忧脸一热。
      顾琰疑惑:“谢不忧,怎么我一夸你你就脸红。刚刚在城主府,一大群人围着你夸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你都不变脸呢?”
      谢不忧:“因为他们夸得是谢大侠,只有你夸得是谢不忧。”
      顾琰:“谢不忧、谢大侠不是一个人吗?”
      谢不忧摇头:“谢大侠是谢不忧想成为的人,谢不忧只是谢不忧。”
      顾琰若有所思。

      “谢大侠请留步。”一声轻柔清亮的声音叫住二人,女子携着食盒款款而来。
      “谢大侠,峄城百姓很感激您能出手诛杀恶人,女子人微势轻,只一双厨艺还拿得出手便亲手做了些桂花糕,还请您收下莫要嫌弃。”姑娘递出食盒。一双眼睛含羞带怯得瞄着地砖。
      “姑娘,好意谢某心领了,但食盒请您收回去吧。”谢不忧保持着君子风度,远远地冲姑娘一拱手。
      “谢大侠可是觉得寒酸?我的手艺是得到宫廷师傅认可的,用料也是选得最新鲜的桂花,不曾敷衍。”姑娘一被拒绝,急得面红耳赤,也顾不得害羞,紧紧盯着谢不忧的脸色。
      “谢某不是那个意思。”谢不忧不知该如何应对了,津武门不曾教导过大庭广众该如何拒绝女子的好意。
      “哎呀,一盒桂花糕而已,你就收下嘛。”顾琰一抹嘴角的渣渣,蹿了出来:“更何况是这位姑娘亲手选材亲手做的,这里边的情意可远远大于它的价值,你不收岂不是辜负了峄城百姓的一番好意?”
      姑娘一听有人在帮她,对顾琰投来感激的目光,结果被那双含笑的眼睛偷走一瞬的时光。
      “你说你不收那些富豪乡绅的黄金珠宝也就罢了,怎么一盒桂花糕都不能收了。死板了不是?”顾琰继续说。
      “对啊谢大侠,人家姑娘的一番好意,你就收下吧。”
      “收吧,收吧。您帮了峄城那么多,一盒糕点而已。”
      一旁的商贩、客人们早就关注着这一切,此时也是乐呵呵地劝道。
      “那,谢某便却之不恭了。”谢不忧双手结果姑娘的食盒,又冲姑娘深深鞠了一躬。
      女子绞着衣袖,对着谢不忧回礼,又偷偷看了顾琰一眼:“多谢公子相助。”
      然后快步离开了。
      顾琰挠挠头:“她谢我作甚?”

      两人刚一回谢府,谢叔养的大黄狗就摇着尾巴凑了过来,鼻子一直嗅着食盒。
      顾琰看着新奇,他抱了一怀的零嘴这狗却只对谢不忧拎的盒子感兴趣:“它莫不是想吃桂花糕?”
      谢不忧:“阿黄莫急,”又随手招过一个仆人,“麻烦抱只谢婶婶不下蛋的鸡来。”
      阿黄:“汪!”
      顾琰看着他先掰了桂花糕喂鸡,等一炷香后,鸡还活蹦乱跳的,这才掰碎了糕点喂给大黄。
      大黄舔了舔谢不忧的指头,摇着尾巴跑走了。
      毕竟那一炷香的时间,顾琰把自己买回来的零嘴逗着它吃了不少。

      谢不忧拍掉手里的碎渣:“让顾兄见笑了。”
      顾琰:“行走江湖有警惕心才对,谢不忧你又没做错什么。不过,”
      一指那只在砖缝里磨嘴的鸡,“毒物狗吃不得,为何鸡就吃得?”
      “我离家前谢叔就养了大黄,意义不同。”
      “原来如此。”谢不忧比他想得谨慎多了。
      顾琰突然想到什么:“谢不忧,你既然对一盒桂花糕都如此谨慎,又为何肯让我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住在你家?”
      谢不忧似乎有些难以开口:“其实我找人调查了顾兄亲戚。”
      顾琰神色一凛。
      “隔壁铎城确实有家姓顾的乡绅,前不久全家死于鬼煞之手,包括一个两岁的婴儿。”

      顾琰撇撇嘴角,大失所望。
      害,他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他托着腮心不在焉地附和:“是啊,包括一个两岁的婴儿。”
      谢不忧十分认真地说:“顾兄,我一定会杀了鬼煞为顾兄报仇的。”
      顾琰放下手,面如死水地与谢不忧对视,他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一点都不想。

      谢不忧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顾琰,顿时慌乱起来:“抱歉顾兄,我,我并非不信任顾兄,只是出于安全的顾虑。如今坦白也不是故意惹顾兄不快,只是觉得我与顾兄一见如故,实在不该隐瞒。”
      顾琰表情一变不变,谢不忧愈发焦急:“是我冒犯与怀疑顾兄在前,你若有什么不满我也甘之如饴。不过我向顾兄保证,不会再做任何令我们生嫌隙的事。”
      顾琰起身要离开:“过去之事,不必再提。”
      待他走到门口,又似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半张脸,阳光沿着他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双唇描了一遭
      顾琰严肃地问:“你对鬼煞,有几成胜算。”
      “我并未与鬼煞交过手,不知对方底细,不敢说几成胜。但加上城主调动的军队,此番行动有八分把握。”
      谢不忧势在必得。

      顾琰走出房门,全身沐浴在太阳底下,暖意酥酥麻麻的从额头窜到身体各处。
      姓顾的全家,还有一个婴儿?
      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谢不忧看顾琰最近兴致不高,经常一个人郁郁寡欢的。谢不忧以为是自己戳了人家的伤心事,在一旁干着急,每天踱来踱去,踱来踱去。
      大黄兴冲冲得跟了几天都不稀得搭理他了。
      顾琰想得就简单多了,如何度过这次的剿匪行动。
      他和谢不忧回谢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城主那边的人马、计划也准备得差不多。匪帮是死是活与他没多大关系,不过那些人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谢不忧带走,一旦谢不忧和匪帮接触,他的身份很可能被戳穿。
      谢不忧是杀不得的,那在官府之前杀掉整个匪帮?

      匪帮似乎知道朝廷正要对他们下手,自从谢不忧回峄城之后,他们像是要偃旗息鼓、金盆洗手一样,不下山、不外出、不作恶,简直死了一样安分。
      要不是朝廷派出的人每晚都监视到他们照常点火喝酒,城主都要带人冲上山收割了。

      这晚匪帮一如既往地饮酒作乐,突然来了不速之客。

      见到来者从暗处旁若无人地走出来,欢呼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大当家的眯眼打量了一会儿,确定来者是一个人,大大咧咧地凑过去打招呼:“您回来啦。”

      顾琰冷冰冰抬眼扫视一圈众人,懒洋洋地走上前坐上第一把交椅,随手拿起不知谁放旁边的大刀细细研磨,不再理会众人。

      大当家的见状也不尴尬,顺势坐在顾琰旁边,招呼兄弟们继续喝。
      到底是有顾琰这煞神在,众人头顶像悬着把刀一样有所忌惮,话不敢大声说,只闷头一个劲儿的喝酒。
      “匪帮的人都在这儿了?”顾琰突然出声。
      “都在这儿呢,按您说的,最近朝廷要计划剿灭我们,都不敢让兄弟们出去冒险。”
      大当家的咂咂酒继续说道:“朝廷来人求和了,说只要交出您,就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答应了?”
      “那当然没有,朝廷人模人样的话听听也就得了,要真信了那可真是愧对这么多信赖我的兄弟。”大当家看顾琰的表情变得严肃而真诚,语气也意味深长的:“毕竟我们和您那才是一条道儿上的人。”

      朝廷的官话信不得,交出顾琰,他们随时也可以杀进来,但留顾琰在,朝廷就得掂量掂量,他们再遇剿匪这事儿,也有抵抗的底气在。况且这煞神早就在外界臭名昭著,见过他的人都被他杀了,如今背靠他们,怕是没有别的出路,怕是也要忌惮他们几分。
      可惜,大当家的所想的一切都建立在顾琰在外界无任何退路这一假设,事实是,顾琰为了自己的退路,要清扫前面留下的业障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大当家的当即看出了问题,目眦欲裂,怎奈何自己也早已筋骨松软,瘫倒在地。
      “你......要......背叛......我们!!!”
      顾琰毫不留情地一刀刺下,鲜血迸溅到大当家闭不上的眼睛上。
      药不倒的还是刺一刀比较保险。

      顾琰一边盘算着一边提着刀到处巡走,聚会的大部头杀掉了,外围巡逻的一喝酒也逃不掉,还剩下漏网之鱼和后面早已睡下的人。

      安静,太安静了,没了那群喝酒闹腾的人,顾琰连自己衣袖摩擦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顾琰刻意放轻脚步声。
      后面都是些女眷、小孩之类没有威胁的存在,顾琰轻轻松松地分辨着每一个发出声音的地方。
      茅房有水流声,顾琰幽灵一般靠近。
      那人放水正觉舒爽之迹,忽然颈上一凉,随手一摸,借着月光看到满手的鲜血,这才发觉大事不好,火辣辣的感觉顺着脖子爬上大脑。。
      他惊恐地瞪大双眼,想要大声呼喊,谁知只能从断裂的气管里冒着血沫发出微弱的“噗呲噗呲”声。
      那人在顾琰面前缓缓倒下,很安静,没有引起其余人的注意。
      顾琰很满意,不再施舍他一个眼神。

      下面,该房间里的人了。
      一场沉默的屠杀,一间间房挨个走近。毫无悬念的,顾琰碾压般的胜利。
      “恩哼哼,最后一间。”
      顾琰轻声哼着走进最后一间屋子,刀尖一点一点地轻轻碰在石板地面上,发出“锵锵”的声音,似乎心情很不错。
      他走进床,一把掀开被子,空的:“没有人?”
      手一摸,还热着。
      顾琰心中有底。
      他开始在房间绕圈,疑惑地自问自答:“没有人?最后一间没有人吗?”月亮把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地面上只能看到笼罩了半个房间的巨大黑影来回巡视。
      顾琰猛地一掀垂到地上的桌布:“哈哈,原来在这里。”
      顾琰狞笑着凑到二人脸前。
      桌下早已惊恐万分的一对母子突然暴露在月光下,恶魔呼出的热气带着强烈的血腥味直冲冲地喷到二人脸上。
      “啊————”
      尖叫声戛然而止。
      顾琰拿外袍随意地擦了擦刀上的血渍。

      顾琰心情愉悦地浇酒,点火。
      外围巡逻的、前面喝酒的以及后院休息的,他选了这三处人多的地方分别点火。
      火势起得很快,瞬间就吞灭了一具具躯体。
      顾琰微笑着看着大火吞灭一切,看着火愈燃愈烈,愈燃愈烈,没人再能复原匪寨原貌,顾琰心里放下一大块石头。
      火光太热,顾琰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拿袖子一擦脸,袖子立刻被染成红色。顾琰略显嫌弃地皱眉,这衣服没法要了。把外袍扔进大火,火光中瞬间飞起大大小小的黑色蝴蝶。
      他从大火中,看到那个彬彬有礼的谢不忧冲他走来,就如前几天背他离开匪帮一样,扫清曾经的孽障,他也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那天捆绑他的绳子,只是他一时兴起,在练挣脱术而已。
      身边二人似乎有转醒的迹象,顾琰略一思考,收了剑,直接离开了。

      自从官府有了剿匪的计划之后,就派人夜夜在西山执勤,盯着土匪们的一举一动,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这晚执勤的二人被西山通天的火光惊醒。
      “快他妈起来,憨种。”最先惊醒的人一巴掌扇醒自己的同伴。
      两人盯着匪帮唯一的入口,看他们几天都是一样的吃酒作乐,便也松懈下来,只想靠树休息一会儿,谁知竟然睡了过去。谁知就这一睡,偏偏还出了事情。
      看这火焰气势,火舌恨不得舔上天河。不像是匪帮局部失火,倒像是整个匪寨都燃了起来。两人离匪帮本寨并不远,甚至能在他们站的地方感受到一股股热浪袭来。诡异的是,入耳的只有霹雳啪啦燃烧夹杂爆破的声音,没有听到任何呼救救火的动静。
      不对劲,里面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快,快通知大人!”且不说匪帮里面发生了什么,就这火势不加控制的话,很难说不会殃及周围的山和村庄。

      西山上空炸响两朵烟花,峄城士兵敲响锣鼓,城主府被惊醒,谢不忧也被叫了起来。
      士兵们赶到时,匪寨的火丝毫不见小,仍旧没有一个人出来。
      城主下达第一声命令,砍出防护带,阻止火势进一步蔓延。
      执勤的二人被带到城主面前问话。
      “匪寨的人,一个都没出来?”城主面色阴沉。
      “我二人时刻盯着,自这火起,确实未见一人离开。”
      “本官问你,这火,是何时起的、因何起的?”城主声色厉苒,一字一字吼道。
      “这火,不久前起,就、就那样烧起来了。”两人眼睛躲躲闪闪,身体抖得筛糠一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问题。
      “面积这样大的火,就平白无故地烧了起来?”
      “大人明辨,我等实在不知火因何而起,待我二人察觉,这火就已经烧了这样大。”
      “……可见到什么可疑人出入?”
      两人摇头,仍是不知:“不、不曾。”
      晁玉拔剑利落地抹了二人脖子:“玩忽失职,当斩。”
      谢不忧看着当时那个温润如玉的文官用大拇指抹掉剑上的血,不予置否。

      士兵从西山附近调来河水救火,路途不近,一时半刻的,估计也扑不灭这火。
      城主看着大火,面色不善。剿匪计划日趋完善,请旨调来的三百兵马三日后到达峄城,一朝行动,不说百分百取胜,也能重伤匪寨根基、揭露鬼煞的真实面目。
      说到底,整个计划都是为鬼煞制定的。一窝土匪,放在西山也无妨,鬼煞不同,朝廷亲自下发的通缉令,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偏偏他跑到峄城来,怎么不让人心猿意马呢。
      如今这场大火一烧,匪帮凶多吉少,这条线索算断了。鬼煞能死在里面最好,若是他逃了重归江湖,这讨赏的肥差可轮不到峄城了。
      城主:“谢大侠,您怎么看?”
      “调查之前,不敢妄下结论。”

      谢不忧三思之下还是赶回家中敲响了顾琰的房门:“顾兄,可醒来?”
      “......”
      谢不忧推门而入,他的身影把探头的月光挡在门外,屋里一片漆黑。
      他慢慢走近顾琰的床头,又试探着叫了一声:“顾兄?顾琰?”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被子随着呼吸规律地起伏。
      “匪寨起火,无人得救,顾兄的仇得报了。”
      顾琰一动不动,谢不忧的话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谢不忧看了片刻,起身离开。
      “吱呀”一声,屋门紧紧关上,月光重新洒了下来,顾琰翻身仍然沉沉的睡着,一切都那么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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