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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真假探子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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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这么觉得。”董莉莉怜惜地看着他,顺着他说道,“老城主是我见过最强大、豪情之人,他的火光仿佛永远也不会暗淡,能将他从这个世界上带走的,只有时间而已。”
渐渐地,杜光欧感觉呼吸顺畅了,董莉莉的话语、她的声音,还有背后的轻柔的触摸,让思绪冷静了下来。他感到血液慢慢回到身体里,它温暖起来,那种艰涩、麻木的顿感离开了脑海。
杜光欧头脑渐渐清晰,他回想了一番白熠的话,对方只说克拉娜受邀参加城主的葬礼,并没有说,她亲眼看到城主真的死了。
这时,门口传来白熠的声音,他语气相对理性,显得有些淡漠,“那只是一封信而已,具体如何,只有亲眼目睹才能得到真相。”
杜光欧投去视线,看到白熠站在门口,靠在门框上,侧视着屋内,像是不愿进来一般。
原来,他刚才离开,只是为了叫董莉莉过来。好像他应付不来受到打击的杜光欧,只能叫一个帮手,替他处理这种棘手的情况。
有病。
杜光欧在心中点评。
就因为这个,就什么都不解释,把他晾在这里不管?
但虽然心里这么想,他也只是暗自埋怨两句,毕竟,不能真的对一个在这方面有缺陷的人大发雷霆。
他这个发小,有一个毛病。
白熠这人,别看他在人群间如鱼得水,那些不过都是假象。这家伙感情淡薄,小时候大病一场,为了治病,常年泡在药罐子里,把他人性那点东西都泡没了。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他不怎么开心,失去了珍贵的东西,他不怎么难过,在死亡和未知面前,他也感受不到恐惧。但是为了混迹在人群之中,他佯装欢喜,假意悲痛,演得栩栩如生,宛若一场人生大戏。
白熠就是这样一个怪物。
而这些都是他亲口对杜光欧说的。
刚才他之所以离开,大概是因为无法感同身受,怕说错了话,火上浇油,这才找来了董莉莉。等杜光欧冷静下来,他才介入了谈话。
白熠还靠在门边上,模样有些谨慎,“夫人给我的信息非常简短,不确定是否另有隐情。老城主是假死可能性很大,不过,假死……这是非常极端的手段,弄不好整个城内都将掀起血雨腥风。能把老城主逼到这步田地,看来对方不简单,城里局势想必已经是暗潮涌动,我们要加快进程了。”
“定一个日期,出兵。”杜光欧简略地下令。
要弄清真相如何,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去用双眼求证。
他绝不会被一封信扰乱,他要亲自见到父亲。
“我去和陈将军谈谈。”说罢,白熠就要走。
“等等。”杜光欧叫住白熠,有一件事情他还没忘。他目光阴沉,说道,“那个葛马,把他杀了。”
此话一出,旁边的董莉莉小声地啊了一下。
白熠与他交换视线,似乎明白他的意思。
那人身上有鬼。
白熠派去的第一个探子的口信是,血皑城内风平浪静,居民一片详和。可仅仅一日之后,葛马回来,传达的却是一副完全不同的萧索景象。
他说了谎,虽然不知是出于什么目地。
而说谎,就要承担后果。
他们没有时间去为一个背景不明的人证实清白,也缺少人手修建一个地牢看管他,更不可能放他自由行动。
只能选择最残忍、也是最稳妥的做法。
“我会看着办。”白熠留下一句话,离开了。
董莉莉立刻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杀葛马?他是个好人,我们来琉城的路上,他逗我们开心,讲故事为我们解乏。埋葬夏潜的时候,是他忙前忙后,帮我们盖好了他的棺和他的墓。而夜明赖在城墙上不肯下来时,也是葛马照顾我们,毫无怨言。他做了什么你要杀他?”
杜光欧答道:“他有可能是复权派的人。”
“那你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杀人。”
“我杀的都是敌人。”他说。
“我不觉得他是。”
“现在没时间求证,任何可能的威胁都必须迅速铲除。”
“你从前可从来不会随便一句话就要人性命。”
“你似乎忘了,在黄守之森那时,我也是仅凭几句话,就让流放者和官兵互相残杀。”那段叛变的经历,每每回想都令人反胃,但他现在不惜搬出它,为当下的行为辩驳。
董莉莉似乎也想起了那时的事,音色有些犹豫,“那时……是不得已。”
“现在也是不得已。如果不杀葛马,他将情报泄露出去,会有更多的人死。”
“可你也说了,他只是有可能是复权派,并不一定是复权派,这是没办法确定的事。”董莉莉反驳。
杜光欧叹息一声,脸色有些疲惫,他的腰背佝偻着,身下是一把狭窄的木椅,两只胳膊撑在大腿上,他才勉强抬起头来,“莉莉……我们别争了。”
董莉莉见他的模样,一时语塞。
他的音色有些倦了,说话时粘在一起,“我们不是在过家家,这和以前每次远征都不一样,我们不能犯错,不能一座城池不欢迎我们,就调头前往另一座。现在,我们面前只有一座城,只有一次机会,没有选择,也没有退路。”
他下达了最终的判决,目光遗憾,但坚决,“我也觉得葛马可惜,但是没办法。”
那天过后,杜光欧和陈志走动得很频繁。
他们仔细审阅了一遍琉城的军力配备,步兵、弓兵总数大约近千,这些人是陈志带出来的,他们几乎都是被血皑城贬斥的流放者。与杜光欧一道而来的那批人大多仍在训练中,只有几个原就身居军职之人,直接纳入了琉城军队。
军中有鹿骑兵约十几,以整个军队的规模来说,数量已经够用了。
在这片大地近两百年的历史上,鹿骑兵的主要职责并非冲锋陷阵,那些用作坐骑的驯鹿性格太温顺,也太胆小,人们一度想要将它们驯化成战骑,却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些生灵没等打起来仗来,载着骑手就跑了,不战而降。其中,只有极少数脾性刚烈的公鹿,能临危不惧,被驯化成战鹿。
不过,不能参与正面战争的驯鹿也不是完全没用。驯鹿的奔跑速度不亚于东陆的马匹,而且它们吃苦耐劳,不会动不动就罢工,所以最终担任起了传令、送物资、开发地形,以及救助等职能。
如此看来,琉城拥有一只还算健壮的军队。
但杜光欧担心的是,他们未来将不得不面对血皑城的大军。
这还得从他当下的身份开始说起。目前,他仍是血皑城的敌人,是杀害了杜光遗的叛徒。如果联系不上杜义,贸然出兵,一定会被当成叛军。
与血皑军交战没有任何意义,他的目的是见到杜义。但是,想要见到父亲,或再其次一点,见到母亲、大将军默龙,或任何知晓他们计划的人,他都必须深入王城,因为他的家在那里,他信任的人全都在那里。
他想过潜回血皑,进王城见父母。可是,城里认识他的人太多了,如果不甚暴露了行踪,让复权派的眼线得知他和父亲有所往来,那由他起势造反的计划就彻底失败了,大哥的死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现在,只能在这场戏继续上演的前提下,找机会和家人接触。
以叛军的名义攻入血皑,趁乱与父母取得联系,这样,不管事情如何发展,他最终都能以撤军的名义,带琉城士兵离开血皑,整个事件只会被所有人当成是一次失败的进犯,而不会引起复权派的怀疑。
最好的情况是,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先去通风报信,让父亲得知他进攻的真实原因,那么,他们的接洽应该会变得很顺利。
不过,那是理想的情况,身为主帅,他也必须考虑将最坏的可能性考虑清楚。
如果没有人提前为他牵线搭桥,那么,他就必须率领这只千人的琉城部队攻入血皑王城。
在杜光欧印象里,血皑拥有几十万人口,武装力量大概有几万,精尖力量数千。军队主要分布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哨塔监视着城外的原野,任何风吹草动一览无余,也就只有南边有黄森可以隐藏形迹。而就算他们成功抵达城下,突破了城门,那后面还有集中在王城的数千精锐力量等着他们,如果没有援军,这会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进攻。
且不说,王城里还有那些……暗影内卫。
那是杜光欧绝对不想与之起任何冲突的对象,那些内卫由杜义亲手栽培,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每人都能抵上一只军队,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在王城长大的杜光欧亲眼见过他们是如何杀人的。
绝对不能和他们起冲突,在碰到王城里的暗影内卫之前,他最好已经洗脱了叛军的身份,不然,在那些内卫面前,他毫无胜算。
不过,现在还是别想那么远,先考虑怎么过城门这一关吧。
琉城率军进犯,血皑城防定会将城门关闭,他们想要进城,就必须带上冲车。可那大家伙移动缓慢,没等靠近血皑,定会被哨兵发现。即使血皑城没有比弓箭威力更大的远程打击武器,城防也可以派出马骑兵,将进犯者连车带人一举在城外歼灭。
马骑兵是东陆骏河流域的常见兵种,前些年,杜光欧带队远征,抵达那片沃土,与其上城邦牧盟建立了友好外交关系。他花钱从骏河进口良马,带回血皑,便是看中了这个物种的军事潜力。但没想到,曾经的举动却给现在的自己留下了一个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