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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真假探子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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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接下来一段日子,杜光欧的主要任务是等待。二度求见夏未信,他必须做全准备,对对方的了解能多一分是一分,几个探子回来之后,他便会知道夏未信那段有关血皑城政权更替的话是真是假,他决定在得到了这个情报之后,再去见她,所以,他现在首要任务是等白熠和陈志派回血皑的探了回来。
这段时间,他没什么事做,除了继续养他的腿伤,他还时不时去看看杜光遗的白鹿,给它喂点草料,带它出城溜几圈。
几日后,终于有了探子的消息。
最先回来的是白熠派去的人,不是葛马,而是另一个白熠信任的下手。
那人来到十一舍,向白熠转述他的血皑城中的见闻。这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说,他看到血皑城内一片祥和,居民安居乐业。白天,城里一如既往地热闹,夜里,人们安枕入眠。城主夫人黎礼出席了季度庆典,姿态雍容闲雅,不见有何异常。整体观察下来,并未见有什么暗潮涌动的迹象。
白熠派去的这个年轻人,虽然是他的心腹,但也只是个没什么特长的杂工。他所见即所得,只能带回来些他看见的表面现象。
对杜光欧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听到了母亲黎礼的音讯。看样子,母亲并未受到什么干扰,能按时出席庆典,也就代表城内局势仍在掌控之中,他因此感到心定气稳。
在那年轻探子归来的第二日,葛马回来了。
外城驻军把他带给陈志,陈志又把他交给白熠,白熠则唤来了杜光欧,二人在十一舍会见归来的葛马。
葛马满头是汗,似乎回来之后片刻未歇。而门口那头驮着他回来的驯鹿看上去也累得不行,往地上一跪,说什么不起来了。
见到二人,葛马满脸雀跃,不知疲倦一般,迫不及待汇报说:“白先生,我把你的信交给夫人了。夫人回了信,给!”
他从他那破旧的鹿皮口袋里翻出一封信,信封朴素,没什么多余的装饰,封皮娟秀的字写着“致白熠”。
“哦?克拉娜居然给我回信了?”白熠把信展开,边读边对葛马道,“不用管我,你说你的,我可以一心二用。”
此刻,葛马面容却是严肃起来,对杜光欧道,“贵人,城里情况可不太妙哇!”
“怎么不妙?”杜光欧问他。
“我入城的时候,城防特别严格,我当心就心想,完了,我身上可带着白先生的信呢,皮包要是被他们收走就惨了。我都想好了,要是实在过不了城防这关,我就不从正门进城了,翻墙我也要翻进去!但好在,那时有大人物出城,我们得让路,那城防军就破例放我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我进了城,好家伙,城里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血皑城我曾经也去过几次,向来是一副繁荣昌盛的景象,可这次我去,眼前却是一片肃穆,白日当头,居民闭门不出,市场上摊位都空了,我想买口水喝,半天没找着卖水的,给我渴的呀,又不想吃地上冰凉的雪,于是就盯上了驯鹿,我差点就把它宰了喝血!但是又转念一想,它好歹载了我一路,这么对人家实在过意不去,而且回琉城还要仰仗它,于是我——”
“说重点,葛马。”
“——噢,好。于是我还是只好通过吃雪来解决口渴的问题。那之后,我去了白先生的家,把信交给了夫人。白先生,您儿子模样真俊,对人可有礼貌了,我可喜欢——”
“葛马。”杜光欧再次提醒。
“对不起!我把信交给夫人,然后夫人说她要回信,让我等等,于是我就出门去城里转了转。大街上行人根本没几个,我便去酒肆,心想那里人多。进去之后,发现人还是不多,但起码店老板和店员都在,我就花了几个令,打听到了点消息。贵人,你听我说,原来城里人们足不出户,是贵父下的命令。店员都说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告诉我,很快东南西北四道城门都要封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我一听,生怕再也没机会出来了,就赶紧回去找夫人,带上信出城了。”
听完葛马的叙述,杜光欧不由陷入沉思。
城主下令让人民闭门不出,封锁四道城门,全城寂静。这幅景象,和白熠派去的心腹带回来的消息……大相径庭。
这两个探子之中,有一个在说谎。
杜光欧没喊停,葛马便滔滔不绝,一阵讲他在血皑城中的其它见闻,一阵讲他归来路上的艰辛。
杜光欧观察他的表情,看不出是否有所隐瞒。
看了一阵,他作罢,朝白熠搭话,寄希望于克拉娜的信中能有什么线索,“嫂子写了什么?”
白熠将信叠起来,握在手中,他盯着葛马,不言语。
葛马注意到白熠的视线,“啊,我是不是不能听?那我这就走。”
白熠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拦住他,问:“是谁告诉你,老城主下令封城?”
“就是酒肆里一个人。”葛马说。
“谁?”白熠问。
“我不认识啊。”葛马十分勉强地作答,好像他真的不认识那个人,要他编,也编不出来。
“葛马,你出去。”白熠道。
葛马有些糊涂,悻悻然离开了房间,走之前还不忘带上了房门。
白熠坐在炉火旁的木椅上,低头沉思。
“怎么了。”杜光欧问,他不明白白熠的反常,“嫂子的信里写了什么?”
白熠不理会他,单手扶着额头。那信夹在他两指间,堪堪捏住,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为什么不说话?”杜光欧问。
白熠还是不理他,像一尊阴沉的造像,定格在木椅上。
杜光欧感觉莫名其妙,他靠近白熠,试图抽走他手指间的信纸。白熠没有阻拦,指尖微动,轻而易举就让他拿走了信。
展开纸张,上面铺满了克拉娜清秀的字迹,内容都是些家长里短,问白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说自己在血皑一切都好,白祁也很健康,叫白熠不要记挂他们,望事结,早日归来。
这封信的内容表面上看着无奇,但杜光欧知道,白熠和克拉娜两人之间有专用的密语,文字的排列组合、位置关系、细不可见的符号,把这些解读过后,又是另一番含义。旁人光顺着看内容,必然无法读懂其中深意。
杜光欧从信中一无所得,只能求助于唯一能看得懂的人,“白熠,说话。”
白熠深吸一口气,从掌间抬起头来。他看了杜光欧一眼,视线又偏移开,“克拉娜在信上说,城主夫人邀请众贵族前往王城……参加老城主的葬礼。”
……葬礼?
轰的一声,脑袋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突然之间,他感到阵阵胸闷,呼吸困难。
“什么……”杜光欧下呢喃。
他拿起那封信,信上半句话都没有提到杜义。
怎么可能,他不相信。
白熠面带歉疚,说:“信上只说了这么多。”
杜光欧脸色惨白,道:“不可能。白熠,是不是嫂子弄错了。或者、或者是你解读错了——”
白熠垂下头去,一袭白长发掩住面庞,直要坠落在地。他摇了摇头。
杜光欧一下子跪在他面前,与坐在石椅上的人同高,展开信,用带字的那面冲着白熠,举到他眼前,“你再看看,再看看!”
白熠闭上眼睛,状似无力,道:“……我反复确认过很多遍了。”
“再确认一遍!”杜光欧焦躁地喊道,气息不稳。
白熠握住他手腕,把杜光欧拿信的手按下去,起身,从他身旁走过。
“白熠,你去哪?!”杜光欧仍跪在地上,目光紧随灰白长发的发小,身体也随之转动,眼睁睁看他离开了屋门,“你给我回来!”
他倏然起身,突然,脑袋一阵眩晕,眼前尽是白光,视野开始恍惚不定,时而聚焦,时而发散。
回过神来时,他不知怎么竟已仰躺在地。抓住木椅把手,他借力站起,手里有异物感,他看了一眼,原来是还捏着那封信。
不可能,是白熠看错了。
他如些想起,只觉得浑身脱力,坐在木椅上,一手拄着额头,感觉呼吸急促又虚浮。
父亲……不可能有事。那一度征服南陆,所向披靡的男人,不可能在一个小小的城池里出事。他是这广贸天地之间的男儿,死也不可能死在用来困兽的围城之中。
该死,白熠为什么要走,他去哪了!?
杜光欧深吸了好几口气,然而,却依然觉得胸口堵塞。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发出吱呀声,一个脚步声临近他的身旁,杜光欧抬头,眼中是董莉莉忧虑的面庞。
董莉莉轻抚着他的后背,像是想要顺平他不畅的气息,“熠大哥都和我说了。”
“不可能。”杜光欧摇头,说,“计划还没实现,他不可能死,他也没那么容易死,他可是我的父亲,当年征服了天骨盆地周围所有聚落的人,所到之处,人们无不为之臣服。他蛮王的名号不是空穴来风,那样一个男人不会死,胜利之前他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