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鬼》酒精湿巾

9、奉承

　　吃完晚饭忙碌的“李师傅”对此事毫无所知。
　　蒋惜给的资料足足有五厘米厚，李思引只能加快写作业的速度，紧赶慢赶也才腾出一个小时的时间阅读。

　　她连着看了好几天。
　　其中不乏宋瞻初中时的一些成绩单和试卷，佐证了封晴的言论，他确实很耀眼，全方面发展的人才。
　　翻完所有的成绩单后，李思引注意到“宋瞻”这个名字后面雷打不动地跟着一个“贺岁”。有时差10分，有时差50分，总之，他好像总是追不上他。

　　噢，还有一张照片，上面三个小孩排排站，面孔非常熟悉。

　　李思引端详着合照背后的英文：【Forever Friend】。

　　之前的事情历历在目。

　　她唏嘘道：“这个世上哪有真正的forever呢？”

　　放下合照，她继续往下翻。
　　这些资料，不是零零散散的，不像东拼西凑，反而像是把宋瞻本人房间里的所有个人资料整理在一起——可是宋瞻住在家里，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蒋惜手里？
　　齐全得让她心慌。

　　窥探他人秘密的心虚感充斥她的大脑。

　　她咽了口水，往下翻，一个精致的黑色笔记本映入眼帘。
　　扉页写着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宋瞻。
　　再翻一页，201x年x年x月。

　　日记本！？

　　李思引“啪”的合上本子，将它压在最下面。

　　第二天，带着满腹疑问，趁着语文课背诵课文时旁敲侧击地问道：“你喜欢写日记吗？”

　　宋瞻脸色一僵，“……不喜欢。”

　　“噢。”

　　宋瞻道：“小学生才喜欢写日记。”

　　“……”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李思引还真被宋瞻这个冷酷认真的表情唬过去了。

　　“是嘛，原来如此。”

　　她笑，但愿你看见自己初中笔记本的时候也这么说。

　　下课铃响起，朗朗读书声霎时间消失殆尽。李思引从书包里扯了两节纸，起身去了卫生间。
　　女卫生间排队的队伍总是很长，不过她早有计策，掏出誊抄的英语单词看了两眼，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李思引？”

　　她抬头，是一张陌生的脸。
　　对方正不遗余力地打量她，扫视完，又凑近她，问道：“我说你这样的人怎么能和宋瞻形影不离呢，看起来确实和他现在属于一个档次的。”

　　模糊不清的言语，只“宋瞻”两个字就吸引了周围的大部分人。

　　李思引微微皱眉，不解道：“你说什么？”

　　那女孩笑道：“我说你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偏偏凑到一起了呢。”

　　李思引听出她话里话外的鄙夷之意，翻了个白眼。

　　“我和宋瞻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就是指望着宋瞻回……”

　　回什么？

　　戛然而止。
　　她忽地噤声，高傲气焰随着蒋竹的到来瞬间烟消云散。

　　蒋竹气冲冲进来，剜了李思引一眼，目光悠悠落到那个女孩身上，她抱着双臂，向前走了一步。

　　“魏雯，有些事我不想再重复第二遍。”

　　话落，魏雯脸色骤变，解释道：“就算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况且这也是事实——”

　　“那就更不用说了。”
　　她一句抵消她的千万句。

　　蒋竹凭着优良的成绩和家世，不俗的外貌，跋扈的性格，本来就在女生堆里说一不二，何况她天生气质疏离，只轻轻撇嘴，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傲慢就足以让底气不足的人溃不成军。

　　魏雯彻底闭嘴了。

　　二人一来一去打哑谜似的，李思引虽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抄本，耳朵却时刻关注着。

　　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和宋瞻有关。

　　可她这几天基本上都和宋瞻在一起，他会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从卫生间里出来，李思引马不停蹄地直奔座位，却在进后门的刹那，收回迈出的脚。

　　“阿瞻，这周末有空呗，有个篮球赛你去不去？我记得你之前篮球打得可好了！”

　　“这周末你在吗？叔叔阿姨在吗？我爸说正想去你家拜访呢。”

　　“这么记起来，我小时候还去过你家，你还记得我吗？我爸是王建坤……”

　　她的座位旁边正围着一群人。

　　虽是些陌生面孔，看起来却和宋瞻十分熟稔。有的两手撑着桌子懒散地站着，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前桌，扯着脖子过来和他说话。

　　唯独她的座位没人坐——因为宋瞻的右手正平放在上面。

　　宋瞻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无聊透顶的话，放在李思引椅子上的手指不耐地敲着。

　　不知是谁先注意到她，热情高涨地喊了一句：“你就是李思引吧？”

　　她身形一愣，扯嘴角笑了笑。

　　其他人纷纷起身，宋瞻也扭过头看向她。沐浴在众多人的目光下，李思引只觉如芒刺背。
　　她往前走了两步，笑道：“你们是？”

　　“啊，我们……”

　　“快上课了。”宋瞻抢先道。

　　“是，是，该上课了，那我们先走了。”

　　他们客客气气地冲宋瞻打过招呼，绕过她从后门走了，李思引怔愣地坐回座位。

　　“我……”
　　她迟疑片刻，绞尽脑汁没想明白，“他们怎么认识我，你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在她不知情的日子里，他这么有校霸的气质了？还配了这么多跟班小弟？

　　“对了，你有兄弟姐妹吗？”宋瞻问道。

　　“？”

　　“……除了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同母异父的弟弟，我算独生女。”虽然不知道他发什么疯，李思引还是回答了。

　　“那你是跟着谁在这住？”

　　“我自己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见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李思引不满，打断道：“不说我了，你还没给我解释。”

　　宋瞻陷入沉默。

　　良久，才道：“蒋竹是我妹妹。”

　　……

　　……

　　“蒋竹是你妹妹！？你们不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吗？等等，她是你亲妹妹是吗？你确定不是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妹妹？我拜托，她是你亲妹妹怎么会这么对待你啊？”
　　李思引目瞪口呆，连珠带炮般发问。
　　她没敢说，其实看起来，贺岁才是她的亲哥哥。

　　宋瞻靠在椅背上，窗外一棵棵厚朴树叶随着强风振荡。
　　他清了清嗓子，一个一个问题回道：“首先，蒋竹她是我亲妹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和她的确是异卵双胞胎，只不过我随父姓，她随母姓。”

　　“13岁父母离异，母亲带着蒋竹再嫁，我跟着父亲住在这里。至于我们和贺岁的关系……我母亲出身名门，父亲算入赘，我和蒋竹从小住在母家，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他平静地像在讲述别人的人生。

　　李思引听得心中一颤，怪不得他初中成绩熠熠璀璨，原来也是从小受到母辈熏陶，受尽宠爱长大的小孩。

　　她道：“他们都知道？所以才……”

　　“嗯，所以才来找我示好，”宋瞻道，“父母离异后，我和蒋竹分开，联系越来越少，见面也当不认识，她整日跟在贺岁后面，让人难堪。”

　　李思引疑惑道：“她不知道贺岁对你做的那些事吗？”

　　“不知道，而且就算她知道，也不会信的。”宋瞻道。

　　李思引一时哑然。

　　宋瞻的视线从窗外落到她肩上，忽然问道：“你一直自己住？”

　　“嗯。”

　　“你自己一个人住了几年？”他的眼神渐渐柔和，落在她的脸上。

　　“好多年，小学一年，初中三年，高中……两年。”李思引细数着。

　　11岁奶奶去世后，她自己在奶奶的房子里住了一年，12岁考上了市里的私立初中，拿了一大笔奖金，自此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独居生活。
　　初中有几个月受不了，申请住宿，结果同学们都是市里的，根本没几个人住校，她在学校还是一个人住。

　　想起这，李思引笑出声，讲给宋瞻听。

　　他一字一句听完后摇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李思引，这并不好笑。”

　　“好吧，你笑点真高。”李思引躲过他的眼神。

　　“……”
　　宋瞻撇过头去，再开口带了浓重的鼻音，“李思引，下周我要过生日了，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吗？”

　　“生日？”李思引问，“那你要和蒋竹一起过吗？回你妈妈家？吃个团圆饭？”

　　“嗯，”他没否认，又问道，“你想来吗？”

　　“是不是还有贺岁呢？”

　　“是。”

　　她很是苦恼，追问道：“那……是不是还有他们？这些热情似火要来向你示好的人？”

　　“是。”

　　“我要是不去，你会不会太可怜了？”

　　宋瞻思索片刻，认真道：“是吧，我明明和他们都不熟，却要听他们违心的奉承话，走也走不开，躲也躲不掉。”

　　李思引笑道：“那我就去吧，你妈妈家远不远？是不是要坐好久的公交车？其实……我有点晕车。”

　　“不远，也不用坐公交车，我有钱，带你打车。”他笑得开心，露出两颗尖锐的虎牙。

　　李思引看得愣神，她很少见宋瞻笑过，更别说这样开心的笑。

　　她应道：“好，到时候我有礼物要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