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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


  •   两名小伙家中亲戚哭天抢地,整个村子乱成了一锅粥。
      此刻便轮到国师大展神威了。他端起一国之师的架子,命众人冷静,他自会将真凶捉拿归案,给大家一个交代。
      他身为国师,位高权重,散修村民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该怀疑的仍在怀疑,该质疑的也仍在质疑,该防备的也做足了防备。
      他们撤了给我和翠善慈住的地儿。
      要说这批散修们也是心大,丝毫不顾及翠善慈的身份和国师的面子,说不让住就不让住,连借口都不找一个,光明正大的仇视:“你们害死了小杨和小张,就算是无心之过,可终究是两条人命,碍于国师,我们不能报仇,但多蓼村不再欢迎你们。”
      我与翠善慈相顾无言。
      她有点生气,想她堂堂一派长老,在修真界不论走到哪里见到何人,都得给足面子,今儿个却被一众不分青红皂白的刁民扣帽子泼脏水,还被如此嫌弃,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嫌弃。
      钱零忧听说此事,将我与翠善慈拉去了他那间破破烂烂的小茅棚。
      他屋里总共也就一张床,让给了我与翠善慈,自己只得打地铺。
      我没什么好挑剔的,但翠善慈却很不高兴,一边骂骂咧咧的嫌弃一边暗叹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边还毫不客气的霸占了钱零忧的卧榻。
      我不习惯与人同榻而眠,这夜始终难以入睡,三更半夜的起来打坐修炼,但一眼看到窗外隔间地上空空荡荡,本该在那里睡梦正酣的钱零忧已不见踪影,只有两卷铺盖安安静静躺在那里。
      我没有想太多。他只是个普通人,食五谷杂粮,有吃喝拉撒,半夜解手无可厚非,只管闭了眼睛专心打坐。
      可一炷香时分过去了,外间仍无半分动静,就算是去解手也该回来了,这更深露重的,他总不能一直在茅厕里。我竖起耳朵,周遭一片静谧,除了翠善慈鼾声如雷,没有旁的任何生息。
      我忽然察觉事态有异,起身跃出窗子,到茅厕跟前一看,门缝里漆黑一团,根本没有人。
      一股不安从心底涌了上来。钱零忧大半夜不睡觉,到哪里去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白日里那遇害的张杨二人,于是夤夜向那住着十多个病人的茅草屋奔去。
      隔着老远便见到那边火光冲天,数十人举着火把在大叫大嚷,奔走呼号。
      这个时辰,按理说都已各自休憩,怎么都聚在这里?
      有点不对劲。
      我凑近一望,堂前点着烛火,众人正在清点病人的数目,剩下的推搡中议论纷纷。
      有人见到我走来,愣了一瞬:“赵姑娘怎么来了?”
      语调寻常,倒没像白日那般不友善,我问:“我见这边有人吵嚷,特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喊着去请国师,有人便与我说起了事发经过。
      原来自张杨二人遇害后,众人便提高了警惕,派了好几人轮流在此守夜。半个时辰之前,守夜的人骤然听到屋子里传出奇怪的响声,但还没等他们推门进去看,便有两道人影从屋子里冲出。
      他们身法太快,又黑灯瞎火的,守夜的人根本没有看清面貌,那两道身影便一前一后飞速遁走,不知所踪,但幸好这次无人遇害。
      真凶都露面了还看不见,都现身了也抓不到,我颇有点无语,问明了那二人奔走的方向,正是东方,正打算立刻去追,但忽然警惕心起,立刻驻足。
      我没见过那二人,不知对方深浅如何,还是别贸然行事,回去通知翠善慈让她出马。
      念头刚想完,我一转身,差点与翠善慈撞了个满怀。
      一见到她,我吓了一跳:“啊,你怎么突然来了?”
      “我早就来了,一直在你后面,是你没发现而已。”她望向直通密林深处的东方,语气决绝:“追。”
      说追就追。
      我与她在密林中转了一大圈,只有阴风阵阵,寒气萧瑟,寒鸦啼鸣,却不见有人。翠善慈像条狗一样撅起鼻子四处嗅,忽然咦了一声:“怎么有他的气息?”
      我一愣:“谁?”
      “张飞扬。”
      “啊,就是你要找的那位,与兰师姐渊源颇深的那个故人?”
      “正是。”她面色凝重的扫视了一圈周遭的苍天巨木:“然则,他怎么会在此处……若是当真是他,此地早就生机断绝,成了一方荒地,哪还有这些郁郁葱葱的树木……可这股独特之气,确实是他身上才有。”
      她正琢磨,忽然右边林间传出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我本以为只是山鸡野兔之类的林间小兽,岂知夜色迷蒙间竟然从幽暗处走出一个人。
      我与翠善慈双双侧目,密林深处出来的人见到我俩,也有点惊疑不定。
      “是你!”
      “是你们!”
      双方异口同声。
      我凑到前去仔细望了望,确实是钱零忧没错。
      “这三更半夜,你到这里来作甚?”
      他抓耳挠腮,一脸苦恼:“我也不知道,我明明好端端的在睡觉,醒来就在这里了。”
      翠善慈眸色敏锐,朝他上下端详,但她端详了半天,没端详出个所以然来,又用鼻子靠近他嗅了一嗅,这一嗅便嗅得她面色大变:“你身上怎么会有张飞扬的气息,还如此浓厚?”
      我也吸着鼻子在钱零忧衣襟处闻了一下,只闻到草木清冽之味,以及人间烟火之气,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奇怪味道。
      “张飞扬是谁?”钱零忧被我俩的举动和问题整不会了,有些仓皇失措:“你们在做什么?”
      翠善慈肃然问道:“当真认识张飞扬?”
      钱零忧刚要回答,翠善慈忙道:“且慢。”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粒丹丸举到他面前:“你把这个吃了。”
      “你怎么突然想要请我吃糖。”钱零忧一派天真,将那丹丸拿起放在眼前细望,又嗅了嗅:“这是什么糖?”
      翠善慈挑着眉毛:“这是毒药,叫老实丸,你吃了它之后,必须说实话,否则剧毒立刻发作,后果不堪设想。”
      我大感愕然,看向那枚其貌不扬其态更不扬的类似糖豆般的丹丸,啧啧称奇:“世间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钱零忧也是满面惊奇:“那若是我说实话,就没事了吗?”
      翠善慈点头:“实话实说,剧毒自散。”
      “好吧,我相信你。”钱零忧将丹丸丢入口中咀嚼一番,脸上一苦:“不好吃。”
      “很好,我要开始问了,你准备好。”翠善慈肃然问道。
      “你方才可有见到什么人经过?”她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或者一团黑漆漆的雾气阴霾之流?”
      他不假思索的摇头,顺便打了个哈欠:“人没见到,但是雾气就多了,这里山高林密,常年雾气腾腾,随处可见。”
      他说的是实话,我在来时就注意到了。翠善慈将鼻子凑到他身上嗅了嗅:“没有味道,看来你确实说了实话。”
      钱零忧:“本来就是,我骗你们作甚。”
      我与翠善慈面面相觑,但也同样觑不出什么眉目,只得原路返回。
      只要无人受伤遇害,此事便是虚惊一场,各人哄闹一阵便都纷纷散了,各回各家。
      路上,我悄悄问翠善慈:“那个老实丸,如果吃下的人不老实回答你的问题会怎么样?”
      翠善慈不假思索:“身上会散发出很奇异的味道,还有很奇异的响声。方才他说话之际什么都没发生,可见并未撒谎。”对于她练出来的丹药,她还是非常自信的。
      “你还有吗?”我伸出手掌,期待的等着:“还有多余的话,送我两颗。”
      翠善慈丢了一只瓷瓶给我,里面少说也有数十枚。
      “炼制不易,找药材更不易,省着点用。”
      我与翠善慈一并回到钱零忧的茅棚。翠善慈抓着他问东问西,但钱零忧一问三不知,只说睡觉睡到半夜,不知怎么的就醒了,睁开眼睛就已站在林子里,浑然不知晓自己是怎么从家中睡到了荒郊野外。
      他呵欠连天,往地铺一趟便睡得深沉。我与翠善慈睁着两双眼睛盯着,盯了许久,不见任何异常。
      我问:“这样盯着人家睡觉不太好吧。”
      翠善慈道:“他身上有问题。”
      不消说,我也这么觉得,可这样看着人家睡觉就能把问题看出来吗?
      而且,老实丸已经验证过了,他没有说谎。
      “他到底是如何在自己都没发觉的前提下去了那片林子的?他与父老乡亲们看到的那两个影子有什么关联?”
      翠善慈一直纠结这两个问题,纠结得肝肠寸断,也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我昏昏欲睡时,翠善慈忽然一巴掌拍向我脑门:“我发现了!”
      “什么?”我顿时困意全消,精神抖擞:“你发现什么了?”
      她神色端凝:“你听。”
      我竖起耳朵:“我什么都没听到。”
      “没听到才不正常。”她严肃道:“太安静了,正常人睡得越沉,鼾声便越响,可他莫说打呼噜,连喘息声都没有。”
      她这么一说,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端倪。
      钱零忧躺在那里纹丝不动,别说鼾声,胸膛也毫无起伏,犹如一个死人。
      翠善慈走到他身旁,用手去探他鼻息,这一探却是什么都没探到。
      “果然没有呼吸。”
      她缓缓伸出手。我见到她这个举动,大吃一惊:“喂,你别趁人家睡着就动手动脚的,这不太好。”
      翠善慈不搭理我,只管将手背往枕头上钱零忧颊边一贴。
      她倒抽冷气:“他身上很冷,一丝温度都没有,根本不像活人。”
      事态顿时变得诡异起来。我只觉身边阴风阵阵,幽森得分外可怕,背后汗毛根根竖起。
      “可他白日里举手投足泰然自若,明明就是一个大活人的样子……”翠善慈在那边自顾自的分析:“难不成,他与生俱来便是这般体质吗……应该是了,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连灾罹毒体和九重界这种东西都存在。与此等惊天地泣鬼神的玩意相比,他这都已经算是正常的了。”
      想到这一层,她貌似豁然贯通,再不多看钱零忧一眼,回到榻上有条不紊的躺下了。
      她既躺下,我便也没理由再撑着下巴不睡,和她并在一张小榻上挨挨挤挤,不知何时睡着。再睁开眼睛时,日头已经高照,翠善慈不见影踪,钱零忧的地铺也已从地上收拾妥当,却闻到厨房传来爆炒青葱的香气。
      翠善慈的厨艺简直是朝天峰一绝,连素来以隐忍见长的傅明镜都难以忍受,她决计炒不出此等滋味,必定是钱零忧在掌勺。
      我起来洗漱一番,钱零忧已将饭菜准备好端上了桌,招呼我去用饭。
      免费的早饭不吃白不吃,吃了还想吃,我从善如流的坐上饭桌。
      还是只我和他二人。
      姓杨和姓张的两个年轻人无辜遇害,家中长辈白发人送黑发人,正忙着安葬事宜,翠善慈一大早便看热闹去了。
      委实想不通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现场必然是死者七大姑八大姨哭天抢地,悲痛欲绝,还会将自己感染得忍不住落几滴泪,我向来不喜看此等伤心场面。
      钱零忧在桌前与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你和翠长老一直偷看我睡觉。”
      “额……”他的梦也忒神奇了,好像有独属于自己的想法。我做贼心虚的缩了缩头:“做梦而已,不必当真。”
      我扫了眼这破破烂烂的屋子,顺口岔开话头:“你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住在这种全民修行的国度,是怎么把自己养活的?”居然还有家当盘缠支撑他游走四方,没饿死委实是个奇迹。
      钱零忧一边啃排骨一边含糊回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嘛,我又不是娇生惯养的少爷,会的东西可多了,砍柴打猎洗衣做饭,糊口还是没问题的。”
      “你婚配了吗?”我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问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就他眼下这寒酸条件,莫说婚配娶妻,能把日子过好已是上上大吉。
      果然,钱零忧闻言手上筷子一顿:“本来我已将要婚配,连聘礼都准备好了。可突如其来的灾荒害得我家破人亡,流浪天涯,哪里还敢妄言此事。”
      他忽然反问:“你呢,可有婚配?或者,有没有意中人?”
      “我呀,以前是有的,可后来发现他根本不配。”我如实道:“便与他一刀两断了,眼下尚未遇到中意之人。”
      他哦了一声,没再接腔,可我却还想继续说:“你以前要婚配的人是谁,该不会是我吧?”
      他刚舀了勺汤要喝,被我这句整呛到了连连咳嗽:“反……咳咳,反正以前的事……咳咳你都忘了,不提也罢。”
      他虽说不提,但我却总觉得那个人就是我。
      他对我实在有点过于关怀和了解,简直关怀备至。一顿饭下来,问我这个菜辣椒是不是放多了,那个汤盐是不是放少了……对我的口味似乎了如指掌,饭量更了如指掌。每次我用完一碗饭他便将手伸过来把空碗接过,替我去锅中盛饭,问都不问就知道我的想法。
      更离谱的是,第二碗他只装一半。与我平时一碗半的饭量不多不少刚刚好。
      太多细枝末节,都证明了他对我的了解已经精细到一丝一毫,这已经不是发小能解释的了。
      谁家发小会如此心细如发,就算是丈夫,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体贴入微。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他比较好。
      “零忧。”我叫他:“你看,芙蕖镇的人差不多已死了个干净,如今就剩咱俩还活着。咱们不仅是同乡,而且还是青梅竹马,又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就叫你零忧好了,你不介意吧?”
      我清风一笑:“你以前也是这么叫我的。”
      “哈哈。”我干笑一声:“既然咱们渊源如此深厚,有些问题我就不再藏着掖着了,我直接问你,你可要说实话。”
      他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座了下来,笑着点头:“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是先莫将话说得太早了,我要问的东西没那么简单。”我掏出翠善慈那只装着老实丸的瓷瓶,倒出一枚丹药递给他:“把这个吃了。”
      他一把将丹药拿去,毫不犹豫丢进口中。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整得好像这颗丹药是什么好处得不得了的美味佳肴,慢一步都会给人捷足先尝似的。
      “额,你都不问问那是什么就敢乱吃?万一是毒药怎么办?”
      他笑意依然:“我相信你不会给我吃毒药。”
      “额,那你的这份信任可真是错付了。”我摸着鼻子眨着眼,说着扎心之言:“这确实是一种毒药。”
      钱零忧:“……”
      “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个药你此前便吃过一回,只要照实回答我的问题,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啊,这是你师父的那个老实丸?”
      我点了点头:“我要开始问了,你且听好。”
      他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你是不是喜欢我。”我一本正经,一字一句:“想与我喜结连理的那种喜欢。”
      他的笑容顿时变得比泰山还要僵硬。
      见他迟疑,我提高嗓门说:“从实招来,不得有误。”
      他双颊刷的一下红霞满天,羞愧的低下头,讪讪道:“没,没有……”
      噗。
      一个嘹亮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伴随着这个响声一起出现的,还有一股恶臭弥漫而至,我鼻子一嗅,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差点和盘吐出。
      钱零忧瞠目结舌,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我恍然大悟。原来翠善慈说的,吃了这个丹药,不说实话的后果就是……
      会放屁。
      方才钱零忧的那句没有显然并非真话,所以才会蹦出这么一个脆生生又臭又响的臭响屁。
      “你就不能憋着吗!”我有点气急败坏了,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
      “憋,憋不住啊!”钱零忧满脸委屈和无辜。
      “我根本就没有要放的意思,它就突然蹦出来了,我都惊呆了……原来你师父说的剧毒就是这个啊,她心肠也忒狠毒了,我这辈子都没放过这么响还这么臭的屁……完了完了,糗大了!”
      味道实在太过上头,我只得屏住呼吸。可叹我而今只有筑基修为,尚未辟谷,做不到封闭五识,憋得分外辛苦。
      好不容易等味道散个干净,等鼻尖再闻不到那股“神清气爽”的馥郁之味,我才终于有了喘息之机。
      大约是被这股芬芳之气冲昏了头,喘息过后,我竟将大事忘了。
      “哎,方才我们聊到哪里来着?”
      钱零忧闻言,脸上立刻露出狡黠之色,眼珠子一转:“你方才问我,今天是上山砍柴还是下地种菜。”
      噗。
      又是惊天动地一声闷响,又闷又响。
      比适才更加浓烈数倍的“芬芳香气”扑面而来,直灌入鼻,我被熏得晕头转向,差点背过气。
      这里不能呆了。我纵身从闯间跃到屋外,呼吸了新鲜空气,顿时头脑一阵清明。
      我瞪着屋中捂着鼻子正要开门出来的钱零忧:“见识到这老实丸的厉害之处了罢,可还敢扯谎忽悠我?”
      钱零忧一脸懊恼悔恨,捶胸顿足:“你干嘛非要问那么清楚,有些东西我不想说,也不能说。”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糗事。我做人一向只求光明正大,无愧于心,一身浩然正气,没有半点不能示之于人。”
      我抬头挺胸,义正辞严:“不就是喜欢我吗,为何不想说,又为何不能说?”
      他紧张的搓着手,羞答答怯生生的道:“那,那你现在知道了,不知作何感想……”
      其实,方才我意识到这件事时,心头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窃喜,心跳也有那么一点点放快的意思。
      不过,这又何足为奇?
      被人喜欢被人惦记被人夸,原本就是美事一桩,非常值得高兴,更何况我毕竟是个姑娘家,与生俱来就喜欢这种感觉。
      之前住在新月宫中时,除了柏樾,我被整个新月宫所有人嫌弃鄙夷,都有点心理阴影了,自然分外受用这种被人尊重喜欢的感觉
      于是我发自肺腑的道:“我很高兴,也很荣幸。我终究不是金银财宝,能被一个人喜欢着,很是难得。”
      钱零忧闻言,大喜过望,兴奋得手舞足蹈:“虽然你记忆丢失,已将我忘记,但能得你这句话,我也心满意足了。”
      其实我不是很懂他心满意足个什么劲,但见他那般欢欣鼓舞之状,我不忍拂逆,只得缄默。等他欢欣鼓舞够了,才接着说。
      “虽然很不想打击你,但我还是需与你说句实话。”我板正脸色,由衷道:“能被人喜欢,我很高兴,但你喜欢我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一愣:“啊?”
      “或许我从前与你瓜葛颇深,但前尘往事我已尽数忘了,我也不想再记起。”
      念及这段纠葛,我心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而如今的我,曾被人辜负。伤过的心还没缓过来,暂时不会想这些。”
      “是谁伤害了你?”他问:“是当初那个救走你的人吗?”
      “这个你不用管,左右我与那人已恩断义绝,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
      从前我对柏樾念兹在兹,但此刻再提,心头已趋于平静,像一汪深潭也似般古井无波。
      “你需要知道的是,我打算此间事一了便回山好好修炼,不再过问这些红尘俗事。”
      他沉吟了片刻,问:“你说的是朝天峰对吧,是不是宗门里有规矩,需要戒断红尘?”
      “那倒没有。朝天峰主修从善道,没有这些戒条。只是我既无此心,亦无此意。”
      从前我一心一意扑在柏樾身上,别的没有得到,倒是收获了一些经验。
      吃一堑长一智,我已经在男人身上吃过一次亏,还险些为此丢了小命,断不能再在这方面栽跟头,我千疮百孔的心也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虽然面前的人看起来分外令人舒心且安心,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一餐一饭皆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彼时的柏樾,同样也是体贴入微,同样也那般值得托付。
      可当我真正全心全意的将自己托付在他身上时,却发现只是错付。
      比起人,还是修炼更靠谱些。起码一心一意修行之后,会回报于我更深的修为。
      而人,只能说一言难尽。一撇一捺,看似简单的两个字,却包涵世间所有复杂。
      我斟酌了一下言辞,总结道:“所以你喜欢我这件事也请立刻终止,不要再喜欢了,终归只是镜花水月。”
      我晓得一个人想要彻底斩断某些念头与心思是件为难之事,想我自己之所以能如此快刀斩乱麻,事先也是差点赔上一条命的。喜欢一个人无法勉强,忘记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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