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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十四回 ...

  •   一八七
      我再醒来时,天还是暗的。

      我整个人也混沌,只下意识记得照以往,这时是要起床准备上朝。但我在榻上坐了好一会儿,却并不见有人进来。窗外渐渐亮了起来,我被光刺得忽然清醒,记起了前一晚的事。但我转头看去,榻上只有我一人,往外再看,也只灰蒙蒙的一片。

      谢储去哪里了?

      莫非昨晚是我做的一个梦?

      只是当我站在地上,迈出脚却只一步就踉跄地扶助桌子才能站住,身下痛楚漫上头,脑子却终于能思考,这才觉得,如果真的是做梦就好了。

      我果然还是太冲动了。

      我还没有想好怎样走下一步时却招惹了谢储,把自己架在一个尴尬的位置——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我求的到底是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念了出来,好似说服了自己,可还未有怎样的进展,我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我已不只是我了,我背着大话站到这般的位置,却还不知道怎样应对周围的人。可我竟然在此时,同谢储,同我不知如何对待的谢储,有了这样的关系。

      我该扪心自问:就算同人上床是人之性也,同谢储上床,我也果真能用这句话来解释吗?可我一直是知道,人不该如此由着自己的欲望做事,起码一个成年人不该如此。

      更何况,即便我能这样洗脑自己,可是谢储呢?

      谢储,他又怎样看我?

      我想得头疼,仿佛有火灼在我胸口,烧得我口干舌燥。我哑着声音朝外喊:“人呢?人都哪里去了?有行?问福?”

      这时才有人急匆匆推门进来,有行站在我面前朝我行礼:“陛下醒了,可要洗漱穿衣?”

      我盯着他道:“天都要亮了,怎么没人叫朕起来?你们躲到哪里去了?”

      有行只垂首轻声:“安国公走时,说陛下难得好眠,今日便罢朝一日,让我等莫要惊扰陛下休息。”

      我盯着他好一会儿,一种悲戚之感泛上心头:“好,好。他才刚回来,你这就唯他是从了?好,果然是……”

      我还未说完,便看见有行抬头看我:“非陛下所想。只是陛下平日劳累,确实难得睡得这样沉,安国公又说可一力承担后果,我才做此决定。”

      我忽然语塞,就又有一瞬间茫然。最后我只能问他:“朕平日……睡得很不好吗?”

      有行看着我摇头。

      我于是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上朝,我直到天大亮也没有起床,只穿着里衣靠在榻上,不知道想什么,便也什么都不去想。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有行进来告诉我,说彭应笑正在殿外求见。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毕竟彭应笑托病好几个月没在我周围出现,我差点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了。过了一会儿我才意识到,好像同谢储的这种关系,还是有一些用处。

      比起我愿不愿意听话,彭应笑最不愿看到的就是谢氏再起。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就此脱出身来,让谢储去对付他?

      我连忙坐起身,顾不得身上的不适:“请彭相到书房先坐,朕马上便过去。”

      对啊,对啊。

      我明明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为什么非要自己亲身涉入其中?

      一八八
      朝书房去的路上我想,我该有个怎样的表现,才能让彭应笑把注意都放在谢储身上?

      同他卖惨?说我被谢储胁迫——不行,那样太过明显。谁不知姓谢的人从不做强人所难的事,他们只会把通往其他选择的路堵住,让我不得不选择他们想让我选的那一条。我不应该多说,毕竟多说多错,我只需要叹几声气就足够表现我的处境。

      但随后我不该表现得太冷血——我不能让彭应笑觉得我有心在现在就对付谢储,那样只会更容易露馅。我反而还要装傻一点,先表达我自小就对谢储有仰慕,现如今也觉得谢氏果真厉害,告诉他,我现在确实为难。

      我不希望他们倒台得有先有后,他们最好是两败俱伤。

      我太累了。

      我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同他们长久地耗下去了。

      我到书房前下了车,刚上台阶便见彭应笑正站在门口候我。他撩起衣摆便要朝我行礼,我连忙上前止住,伸手扶他起身:“彭相病久方愈,当保重身体,不必行如此大礼。”

      彭应笑轻轻将手搭在我手上,起身时轻咳了两声:“是老臣不中用……陛下受苦了。”

      我一时间便愣住,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开场。我摸不清他的意图,便只能假装不动声色道:“彭相何出此言?”

      彭应笑却只是摇头道:“主忧臣辱……不过月余,陛下便因为国事操劳轻减至此,怎不是臣等之过?”

      我想起有行似乎意有所指的摇头,有些疑惑我现在在他们眼中到底是怎样一副难看的模样,竟都这样担忧我。

      但我只是故作姿态地笑了两声:“朕哪儿有那样的能耐去担忧国事,不过是快要入夏,精力不好,睡不着觉。赶明日,让太医署开几副安神的方子也就好了。”

      而后我便话头一转,叹了口气:“说起来,谢相的病始终不见好,朕着实为难。所幸安国公回来了,朕想着,他毕竟考过状元,又在户部呆了许久,这次去福建又有功绩。不如让他暂接了谢相的班,也好替朕分担。”

      说完我看向彭应笑:“不知彭相意下如何?”

      彭应笑来找我,自然是因为我不仅让谢储在宫中同我过夜,甚至还为了他罢朝。他说这些话,不过是想打人情牌,让我心中有愧,分得清“轻重”。

      说起来,的确是拿捏了我性格后的话术。

      只是,我当然不能上了他套儿。

      谢储有出身,有名声,尤其有本事。只要有他在,即便失了谢修甚至谢岭,谢氏在京中依旧有指望。不管是何理由,我这样堂皇地偏袒谢储,都不会是彭应笑一干人愿意见的。我早已想好,无论他是怎样的反应,我都有办法告诉他我为何不得不让谢储担当大任。

      我要让他知道,我不能偏向他们是因为谢储太强了,谢氏太强了。曾经他们因此同谢家媾和,那如今我也可以。

      与其来用虚无缥缈的感情绑架我,不如来点实在的。

      帮了你们自己,也算是帮了我。

      彭应笑缓缓抬头看我,我与他对视,我想,他果然会有话要说。直到他又垂头,我听见他道:“陛下已有决断,臣自然没有异议。”

      我等了一会儿才问他:“仅此而已?”

      彭应笑却只是垂头朝我行礼:“臣来见陛下,只是担忧陛下身体是否康健。如今见陛下安好,臣便放心了。”

      感情牌。

      又是感情牌。

      怎么,这么一张牌,打一次就算了,还想没完没了了?

      都告诉你了目标在哪儿,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

      彭应笑很快便走了。

      临走前,他同我说了一句话。

      “昔年先帝选臣为相,要臣为帝师,嘱臣护好两位殿下。只怪臣能力不济,有负先帝所托,如今,只剩陛下与臣了。

      “臣今见陛下,便时时忆起昔日先帝所托。

      “臣知陛下为难,便不会让陛下为难。只愿陛下事事顺意,等百年之后,臣方有脸面再见先帝。”

      一八九
      我很想说,人真的是很麻烦的生物。

      我实在理解不了他们为什么这样反复无常,我所有谋划总是能精准地落空。

      反向欧皇到这种程度,也算是无人能及了。

      傍晚时谢储又进了宫来,我不见他,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站在我卧房的门前等我。但想想有行的倒戈速度他这样能耐也不让人奇怪,我隔着门板问他:“安国公这般积极做佞幸,不怕被人耻笑吗?”

      我听见谢储在门外答道:“此事只与你我有关,他人作何想法,与我何干?”

      这和我说的是一回事吗?

      你看,我果然还是没法明白他们。

      可能在智商这件事上,我同这些人中龙凤,是存在生殖隔离的。

      我忽然就有点烦躁:“你睡了朕便走,现在又想来就来,把朕当成什么了?”

      外面忽然沉默了。

      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自己一声,正要转身往里间走,门却在此时自己开了。

      谢储迈步进门,笑着朝我:“真是难得,陛下总算愿意同臣撒娇了。”

      ……

      彳亍口巴,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我却听见谢储又道:“陛下如何才能相信,臣永远不会伤害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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