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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七十二回 ...

  •   一八三
      我想,我可能并不如我以为的那样了解谢储。

      更或许,我与他不过是因为一点血缘上的关系,才得以在特殊的境况下有过那么一段可以称之为亲近的相熟而已——根本谈不上什么了解。

      我甚至不如谢礼能说服他。

      我所知道的谢储可能只是他想让我知道的模样:无论是失意还是得志,有情亦或无情。我所能共情的那个谢储,只是我臆想中的那么一个虚影而已。

      他从不存在。

      那我看不懂面前这个人,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我忍不住想,想他这般“慷慨陈词”的平静面孔下是怎样的情绪,想他到底怎么看我这般离经叛道的妄想——

      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小舅无须如此,朕并不强求。朕可以保证,此事于你我君臣关系并无妨碍。”

      谢储并没有抬头,只朝我微微躬身:“臣不敢欺瞒。”

      我又看了他一会儿,按捺住想问出口的那句“你到底想干什么”,只小心松了口气,故作惊喜道:“……小舅这般回应,朕真的要信了……”

      我朝他迈了一步:“从朕知晓自己有这般心思那日开始,朕始终不敢有奢望。即便后来有了谢礼……不想今日,竟真能得偿所愿……”

      随后我走上前,小心翼翼拽住他的袖口,假装羞涩道:“却不知何时能同小舅,再亲近几分?”

      谢储偏头看我,随后却又微微躬身:“全凭陛下安排。”

      我定眼盯着他,甚至觉得恍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听见自己开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可好?”

      谢储直起身看了看我,转头却朝有行道:“还请谢公公带路。”

      有行似乎不知所措,连忙望向我。我看他一眼,便把眼睛又放回在谢储身上,只微微点头:“照做便可。”

      有行当即垂头称是,走到谢储旁边道:“安国公请。”

      谢储朝我行了一礼,顺势拉开我扯着他袖子的手,而后便随有行出了门。

      我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渐远,思绪仿佛渐渐回笼,终于有了实感。我握了握被拉开的那只手,想了想自己方才的表现,该是个不知轻重的急色模样。

      不知道是否是谢储想看到的样子。

      应该是的吧?他要是不满意,也不能对我这样从善如流。

      总不会是他忽然觉悟他实际是爱我,所以奋不顾身了?

      那才叫天方夜谭。

      我这样想着,在心里问自己:所以,我真的要在今天戳破这层虚伪的关系,同谢储上床吗?

      真的需要走到这一步吗?

      我还爱他吗?馋他身子吗?还是能以此要挟他,达成所愿?

      可他为什么连犹豫也无,是不是虚晃一枪,实际上他早也计划好了?

      我有这样一副形貌,早先还被陆宁当作过替代。谢储愿意,是不是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那今天,我睡他,他睡了我,我们是不是都算能够得偿所愿了?

      我胡乱地想了许多,直到有行去了又回,告诉我谢储已在寝宫等我。

      我问他:“他同你说了什么吗?”

      有行摇头:“安国公只叫我带他沐浴,要了些,宫中私存的,的,讲房中之术的书……没有别的了。”

      我听完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回过神时只觉得好笑:“他还真是来侍寝的?”

      我忽然想起谢礼:“难怪都是姓谢的,朕还是同他们不一样。”

      有行站在一旁垂头沉默,忽然问我:“陛下想如何处置谢氏?”

      我一愣:“他们在要挟朕,谈什么处置?”

      有行却犹豫地摇头:“不该如此……”

      他喃喃自语,眼睛忽然一亮,笃定地看我:“陛下,不是要挟,是示好。”

      一八四
      有行给我分析的意思是,谢家觉得谢礼不够分量,所以才换上谢储来讨好我。若我需要辅助,谢储便能当良相,若我图他美色,他便也能毫无思想障碍地把自己洗刷干净送到我的床上。

      我觉得这想法过于普信了。

      有行却道:“这朝中曾经或者如今显赫的世家里,也只有谢氏同皇家关系最近。”

      谢氏攀着王氏兴起,真正在本朝立身,却是在接连出了两任姓谢的皇后之后。

      谢储亦或者谢礼,都不过是谢氏一以贯之,送来攀附的谢“皇后”罢了。

      我听得发愣:“……真是荒谬。”

      有行只是摇头:“不过是因为知道陛下不喜女子罢了。”

      真是荒谬。

      我心情复杂地回到寝宫,刚一进门便看见谢储披发坐在一旁翻书,见我进来,他便起身朝我行礼。

      这情景,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我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他,竟莫名看出些温婉的意味。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急忙偏头不去看他,却看见桌上他方才翻的书。我伸手翻了几页,竟然接连几张春宫。我连忙收回手,转头看向谢储:“为何要看这种书?”

      谢储平静道:“臣不擅此道,自然要从书中学习。”

      我这才发现这竟然还是一本龙阳春宫图。我一时间有些疑惑:“你都去福建了,还不懂这个?”

      谢储却望向我:“陛下莫不是忘了,臣去福建是做都转运使,督查海盗私盐偷运之事,回京之后便已到户部述职——臣不太明白,臣去福建赴任,为何要懂龙阳之事?”

      我登时语塞,却又觉得茫然。

      他不是因为冯知璧才去的福建吗?

      他和冯知璧……?

      我犹豫朝他道:“你……果真不懂?”

      谢储并未回答,拿起书随意翻了翻:“还是懂了些的。”

      我看着他手中的书,忽然有个想法浮上脑海:谢储……是不是……不是断袖?

      我是不是误会他和冯知璧了?

      这样一想,很多让我想不明白的地方忽然都有了答案。而那些我自以为是真相的猜测,此时便也让我尴尬得想立刻消失。

      没有什么狗血□□、替身求不得……都不过是情真意切的兄弟情。

      什么都没有,思想肮脏的只有我。

      谢储原来是直男啊。

      我做了什么?

      我的天啊,我居然在强迫一个直男和我上床?

      我被自己的发现震住了,甚至觉得不敢站在被窝妄加揣测的谢储面前。我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朝后退了几步:“难为小舅为了朕如此……是朕强人所难了。”

      我不敢看他,只叹了口气:“小舅的意思,朕都明白。时候不早了,便请小舅今日先宿在此处,等明日一早再出宫吧。”

      说完我便转身准备出去,却听见谢储在我身后道:“陛下莫不是要对臣始乱终弃?”

      我脚步一顿,甚至踉跄了两步。

      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也得有个开始。

      我什么时候乱他了?

      我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话显得诚恳:“此事是文裕言行失德,冒犯了小舅……文裕知错。小舅今日所说之事,朕定会仔细考虑,不敢敷衍。”

      谢储只定眼看我,忽然道:“陛下可是嫌臣是个生手,不愿临幸臣?”

      我被惊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与、与此无关。只不过是忽然觉得……不该,不该如此任性妄为,让小舅……如此作践自己。”

      我轻轻叹了口气:“小舅一心为公,是朝廷肱骨,本不该受朕这般折辱。此事是朕的错,朕不敢推诿。”

      谢储只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你整天都在想什么?”

      ?

      什么?

      就听谢储又道:“陛下说爱慕臣,此事当不当真?”

      我来不及细想,只得小心地点头:“自然当真。只是……”

      谢储却打断我:“陛下爱臣,臣亦爱陛下,此为两情相悦,谈何作践?”

      我一时哑然,只能摇头:“可是,此爱非彼爱……”

      “臣非陛下,不知陛下如何爱臣,”谢储望着我道,“陛下亦非臣,又怎能知道臣如何爱陛下?”

      “臣只知道,陛下想同臣亲近,臣亦有此意——唯有此事确凿无误,所以你情我愿,何谈折辱?”

      我觉得他好像说得对,但我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但我无心再顾及什么对或者不对;只因为谢储终于放松了表情,走到我面前,朝我微微一笑。

      “臣虽是生手,但并不愚钝。

      “还请陛下,指点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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