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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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江照忽然道：“芙蓉坊当真是出妙人啊。”
也不知江照备的是什么酒水，几杯下肚，苏九娘竟觉得有些头晕，再看江婉，早已喝醉趴桌上睡着了。
江照唤人将江婉带回房歇息，这亭子内便只剩她与江照。
直觉告诉苏九娘，不要与这个男人单独相处。
她撑着桌沿起身，“郎君，天色不早，九娘该回芙蓉坊了，免得坊主娘子担忧。”
“不急。”江照又满了酒，“今日与娘子聊得颇为尽兴，再喝一点。”
看着身前满杯的酒水，苏九娘身子摇晃了两下，踉跄行到亭柱旁，借着围栏边的美人靠依偎下去，声音愈渐小下去：“郎君，这酒九娘实在喝不了了。”
见她醉意上头，江照上前俯视住她，看着那道碍眼的面纱紧紧贴着脸颊，心里头有些烦躁。
“来人，苏娘子喝醉了，找个厢房让她休息。”
房内燃了香，味浓而致使人有些发晕，不过片刻，苏九娘便意识涣散，看什么都重影叠叠。
霎时，房门轻轻推开，只窥见一双腿在行走，而后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你叫什么名字？”
仅剩的一点意识在敲打苏九娘的脑子，拼命让她清醒些。
朦胧间，她陡然明白，江照一直对她的身份存疑，今日用三个理由留住她，邀她用膳，不过是想留机会试探自己。
她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无力瘫软在床上，望着头顶素白的幔子，喃喃道：“苏九娘。”
陷入枕头底下的手蜷缩着，指甲一次又一次深陷掌中。
“你来春林苑做什么？”
“来授琴技。”
对方沉默了一瞬，苏九娘听到有凳子移动的声响，而后是很轻的脚步声。
那人约莫是向她靠来了。
指甲再度深陷时，苏九娘听到有些模糊的声音对她讲：“摘掉你的面纱。”
她乖乖听话，将脸上面纱一把拉下。
其后，是良久的沉默。
张舟下值后去了趟许宅，见宅中半数物件都摆放在院儿里，在忙碌的众多身影中，唯独不见张汝芝。
小环率先看到张舟，忙跑过来，“张少卿，夫人说若你来了，便去书斋。”
张舟由小环领着去了书斋，待到门前，小环停下，指了指内里，“少卿进去吧，奴婢先去忙别的了。”
小环脸色有些怪异，张舟也没来得及多想，推门而入，听见里面有响声传出。
方一进屋，便见满地狼藉，再回想起院中情形，张汝芝这是要把许宅给翻过来。
张汝芝从书案底下钻出，见张舟有些错愕地立在门口，讪笑道：“见谅，有些乱了。”
“无妨的。”张舟跨过一堆书籍，左右看看，忽然瞥到书案下黑洞洞的几个四四方方的窟窿，“这是？”
“我最先给你的那堆信件和账本就是从这里找出来的。”
张舟过去一瞧，里头是掏空的，地砖是可以取掉的，不禁想要夸赞许洛，真是会找地方藏。
张汝芝蹲下身，将身旁一堆东西往别地儿推去，指着那藏匿之地讲道：“我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遗漏。我与许洛成婚七八年，他常年宿在这书斋中，从不让人轻易靠近，我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地方能藏东西，便挨着挨着敲，看看是不是还有空砖。”
说完，她神色中有了难掩的失落。
不肖明说，张舟也知晓是白费功夫了。
“不着急，许洛是个很聪明的人，如此重要的罪证，他一定会藏在极为隐秘的地方，夫人可以想想，他平日里除了常在书斋，还有哪些地方是他常去的？”
经张舟这么一提醒，张汝芝灵光一闪，面色中微微带着些恼怒，“除了家中，他常去的便是风月场所了，彻夜不归已是常态。”
风月场所……
张舟忽然想起一个人。
从许宅出，马车一路向家而去。
路过一段街市时，突然传来鼎沸的人声和管弦之音，张舟撩开车帘，望见在万家灯火簇拥中的芙蓉坊。
他鬼使神差叫停马车，独身入坊。
无论坊中伙计还是小娘子们，谁人都认识他，见他站在坊门口发呆，小满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张舟回神，看到小满正笑嘻嘻看着自己。
“张少卿，今日是来听曲的吗？”
“我……”张舟欲言又止，半霎后道了一句，“来看看。”
小满“哦”了一声，看到张舟心不在焉地转了身。
碰巧，蓉娘子外出而归，慌里慌张与张舟相撞。
“哎哟~谁啊？”
这定眼一瞧，是张舟，蓉娘子立即换上笑脸，“是张少卿啊，来找九娘？”
张舟愣住，只见蓉娘子满面愁容，摇着小扇喋喋不休：“九娘去了春林苑，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我派人去接，可人家只说人没事，醒了酒就回来。”
张舟瞬时醒神，“春林苑？什么地方？”
“兵部尚书家大郎君的私宅啊。”
“她去那儿做什么？”
“教那小娘子琵琶啊。”
蓉娘子感到有些奇怪，“九娘没同你说？”
她以为，这二人一来一回，早已熟络，没曾想还没到那地步呢。
张舟冷着一张脸，越过蓉娘子回到马车上，令车夫掉头。
春林苑外，只见高高院墙内透出的朦朦灯火，张舟几欲下车敲门，却都止住。
思来想去，他总觉得事情透着蹊跷。
苏九娘怎么会如此精准地摸进江家大郎君的私宅里，还谋了个教授琴技的差事，他从未告诉过她关于张汝芝身世的细枝末节。
想起蓉娘子说她醉了酒，心又提了起来，他不知道苏九娘此番有何计划，亦不敢贸然用自己的身份将她接出。
若对方知晓她与自己有牵扯，恐对她不利。
张舟深叹一声，待在车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是舒坦的。
良久后，苏九娘终于醒来。
宛如做了一场噩梦般，醒来整个人都是惊慌错乱的，看到胸前的面纱，她摸了摸脸颊，发现那道假的疤痕尚在，舒了口气。
窗外月亮高挂，苏九娘惊愕不已，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匆忙起身，连琵琶也来不及寻便一头扎入那影影绰绰的林子里。
白日里这片林子的路都尚且分辨不明，夜间更是不必说。她就像一头迷失方向的小鹿，在那昏暗的林中胡乱撞着。
那隐在暗处的人像看戏一般看了须臾。
“郎君，看她模样，应当没什么问题。”
江照问道：“你知道她从哪里来吗？”
博鹰摇头。
“芙蓉坊。”
少顷，江照吩咐博鹰：“有没有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看出的，且先盯着吧。今夜就到此为止，你送她出去。”
春林苑的大门终于打开，张舟浑身一滞，挣扎了片刻才探出身，果然瞧见那熟悉的身影正脚步慌乱，有些跌撞地踽踽前行。
瞧她那样，应该是醉酒导致的。
张舟再按捺不住，跳下车阔步上前，揽腰打横一抱。
苏九娘迷了片刻，终于抬头，待看清那张脸，瞬时挣扎，又是踢脚又是捶打。
“张舟，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张舟将她扔进车里，她想要跳车，却奈何醉酒遭了对方的迷香，身子疲软得很，双脚就像踩棉花似的，软的找不到着力点，险些给栽出车外，幸而张舟及时拉住她。
“你这样子，要走几时才到得了芙蓉坊？”
苏九娘脱开他的手，面向另一方不肯说话。
张舟太煎熬了，煎熬了数日，此时他再不想忍耐了。
他一把将苏九娘拖拽过来，禁锢在自己怀中，“你到底想怎么样？苏九娘。”
苏九娘实在没什么力气，干脆放弃抵抗，“我要怎样是我的事情，张少卿何必要多管闲事？”
她的话像数九寒天化开的冰水，浇得张舟由外至内，凉到发颤，凉到险些不能呼吸。
车马微微颠簸着，张舟静了静，耐着性子道：“你那样太危险了。”
“有什么后果，我会自己担，就不劳少卿操心了。”
“你……”
张舟松开她，自此二人都不在说话。
苏九娘昏昏沉沉地睡了，直到马车停了，她又才醒来，掀开帘子一瞧，这不是芙蓉坊，当即缩回车中，“我要回芙蓉坊。”
张舟充耳不闻，勾住腰肢，直接将人给扛回家中。
“张舟，你放开我，我要回芙蓉坊，你听不听得懂？”
“我听不懂。”
房内，张舟将她放下。
“苏九娘，你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吗？”
苏九娘冷眼看向他，“少卿又不是孩童了，怎这般天真？你与我之间从来都只是利用，各取所需罢了，现在交易结束，就该桥归桥，路归路。”
“苏九娘！”
张舟大喝一声，惊得苏九娘双肩一颤，骇异地望着他。
“苏小娘子真是会做戏，演什么像什么，竟让我深入戏中出不来，的确是我天真，是我愚钝，是我自作多情，自讨苦吃。”
他平静的让苏九娘有些怃然，朱唇翕动半霎，却怎么也道不出一字一句。
从她躲避的神色中，张舟好像得到了答案，她是那般残忍无情，竟是连一点怜悯也不肯给他。
他不舍地让开身，苏九娘赫然看向他，在他戚戚的目光中，窥见了闪烁的泪光。
她从他身旁走过，却再也没有分毫勇气，抬头看他一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