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勿尤

24、友谊

　　中午，12点。

　　“要吃点什么？”
　　赵季同吃过医院健康餐后，常峰和张振兴去外头吃饭。

　　张振兴道：“煲仔饭吧，我过来的时候见附近有一家。”

　　常峰不挑食：“行。”

　　步行不到十分钟，两人来到王大姐煲仔饭。

　　张振兴直接道：“我要一份腊味煲仔饭和一份茶树菇汤。”

　　常峰：“我和他一样。”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好。

　　就剩两人，能聊的刚差不多都聊了，一时半会儿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张振兴率先开口：“有说手术要多少钱吗？我这些年多少攒了点，暂时也没什么地方要花的。”

　　常峰放下茶杯道：“所幸发现得早，肿瘤还没扩散，费用也不高，大概三四万吧。”

　　常峰突然道：“你还是跟以前一样。”

　　这话题转换得张振兴不明所以。

　　常峰道：“乐于助人。”

　　张振兴自然而然道：“我们是舍友嘛。”

　　常峰长出口气：“是啊，我们是舍友。”
　　“可你从没找我们帮过忙。”

　　张振兴抿了口茶，视线投入杯中：“我平常又没什么事。”

　　常峰不跟他争论，而是道：“其实，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你对我们到底是什么看法？”
　　“起初我们还以为你这人比较高冷才不好接触，可后面发现你其实很好说话，想和你处好点关系吧，你又始终客气疏离。就好比毕业到现在，你都没一次主动联系我们。可我们有事联系你，你又从不推脱。”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良久，张振兴紧了紧杯子：“我高中的时候，被同学排挤过，有的本来关系很好，但也参与了，甚至更过分，只为了和我撇清关系。”

　　常峰愕然：“为什么？”

　　张振兴嘴角勾起弧度：“因为……我是同性恋，喜欢男人的怪咖。”

　　常峰顿住，一下子想到很多，随即苦笑道：“所以你是因为开学那段时间，我们拿同性恋来说事，所以才不敢和我们亲近，害怕我们也会变成那样？”

　　当时开学没多久，有所大学男生跟男生表白了，视频被人拍到网上，很快火出圈，随之而来的就是人们的讨论。

　　男生们大体是厌恶的吧，时常拿来调侃逗趣。

　　张振兴没有说话。

　　常峰匡匡给自己扇了几巴掌：“我这嘴贱的。”
　　常峰忙解释道：“对不起，我…我们只是……啧，只是跟着玩梗，并不是真的歧视和厌恶同性恋，更不是讨厌你。我要早知道你是，我们就不会乱说了。”
　　“我真不是有意伤害你的。”

　　张振兴笑道：“我知道，只是我也不能确定你们能不能接受。”

　　常峰忙道：“接受接受，怎么不能接受，季同和嘉阳他俩肯定也能接受。不就是同性恋嘛，就跟兴趣爱好一样，各有所爱而已。”

　　忍了又忍，常峰还是忍不住道：“你早该跟我们说的，这误会闹的，唉。”
　　“你那些高中同学也是，不好好学习搞什么霸凌，什么素质，你们老师都不管的吗？”

　　张振兴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也没那么严重，至少他们没敢动手。”

　　常峰恨得牙痒痒：“你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还不严重？！真该把他们塞回他妈肚子里，让他们重新学做人。”
　　“不行，你高中哪所学校来着，我投诉它去。”

　　张振兴好笑道：“这都多久了，我可不想因为这个让母校扬名。”

　　“该它受的。”常峰哼哧哧道。

　　汤足饭饱，两人回转医院。

　　路上，常峰道：“你放心，一会儿季同那家伙要敢有意见，我帮你教训他。还有嘉阳也是，那家伙敢嘴臭，我嫩亖他。”

　　没想到赵季同听说后，开口却是：“难怪你没谈女朋友，感情是谈男朋去了。”

　　张振兴：“……”

　　常峰附和道：“你不说我倒给忘了，你现在有男朋友吧？叫来我们哥几个给你把把关。”

　　张振兴有被扎心到：“我……”

　　“嗡嗡~”

　　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怀轩打过来的。

　　张振兴跟两人示意了下，出去接电话。

　　“喂，怀轩。”

　　“吃午饭了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让人莫名心安。

　　张振兴嘴角不自觉勾起：“嗯，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好了。”顿了下，那边接着道：“你舍友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还好吧？”

　　张振兴把情况简单复述了遍，感叹道：“头一次，深切体会到‘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到来’这句话，还好，是个可挽回的意外。”

　　周怀轩道：“没事就好。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只要过好每一天，不留遗憾就好。”

　　“我知道的，只是一时有些感触而已。”
　　张振兴不想多纠结这个话题，影响周怀轩的心情，于是转而道：“你现在在干嘛？开始泡温泉了吗？”

　　正开车往回赶的周怀轩面不改色道：“嗯，这个点正好没什么人，等泡得差不多我也回去了。”

　　张振兴歉声道：“对不起啊，本来说好的陪你一起的。”

　　“那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啊？”

　　“想赖账？”

　　“不是，你这也……行吧，你想要什么补偿？”

　　“在不违背法律的前提下，答应我一件事。”

　　“法律，你这范围也太宽泛了吧。”

　　“不同意就算了。”那边声音透着委屈。

　　张振兴还能说啥，咬牙道：“行吧，别太过分啊。”

　　“嗯。”隐隐传来笑意。

　　总感觉要被坑，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挺稳重的，应该不会吧？只是一想到他的择偶类型，又多少有点悬。

　　“那就先这样？我就不耽误你泡温泉了。”

　　“好，有事的话，记得给我打电话。”

　　“嗯。”

　　另一边，在张振兴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常峰和赵季同也在聊。

　　赵季同叹气：“你说这叫什么事啊，我说振兴这么好个人怎么这么难接近，感情问题还是出在我们身上。”

　　常峰也没心情跟他斗嘴：“你说怎么办？”

　　沉默片刻，赵季同道：“以后慢慢弥补吧，关系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以后说话注意点。”

　　常峰到底没忍住：“是你先说的女朋友的。”

　　赵季同只当没听到，交代道：“嘉阳那边你提前说一下，省得他再说错话。”

　　而后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这事对两人来说其实冲击不小。

　　虽说现在网络上关于这种事甚嚣尘上，但现实生活中其实不怎么遇到。或者碰到过，但别人也不可能见人就说自己是同性恋。

　　而且两人本身对同性恋下意识还是有些看法的，只是当这个同性恋是他们的好舍友，还是亏欠的对象时，难免有所偏向而已。

　　常峰憋半天道：“以前上学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振兴虽说不谈女朋友，但也没见他对哪个男的感兴趣啊，体育场和外面的篮球场也没见他去过。”

　　赵季同翻白眼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天天盯着女的看。”

　　常峰半点不吃亏：“说得好像你没盯一样。”

　　“咳咳。”赵季同突觉喉咙有些发痒，顺了下道：“没听振兴说他高中的事啊，也难为他心态还这么平和，要我早报复社会了。”

　　常峰煞有其事道：“你还别说，咱三能活到现在，得亏了振兴的不杀之恩。”

　　赵季同没接这梗，而是沉着脸道：“你说，他不会还没走出来吧？”

　　常峰愣了下，想想还真很有可能，迟疑道：“要不我们给他也挂个号？”

　　赵季同当即否定道：“挂号容易，可你怎么说？哦，说我们怀疑你心理有问题，你看一下这样？这跟说我们觉得同性恋有病有什么区别，到时候振兴得怎么想。”

　　常峰直接撂挑子：“那你说怎么办？”

　　赵季同沉吟道：“振兴最需要的是认同和支持，只要我们不表现出抗拒，后面等固定这个印象之后，再看情况吧。”

　　“那我把他接我那去，同吃同睡，就不信他感受不到我的诚意。”

　　“……别说，你这馊主意没准能奏效。”

　　“什么馊……”

　　“咳咳，我有点渴了，给我倒杯水。”

　　常峰虽不怎么拿主意，但也不傻，顿时反应过来，止住话头忙活倒水。

　　赵季同对进门的张振兴道：“有事吗？我这没什么的，你要有事就去忙，有空过来看看就行，整天呆在这也无聊。”

　　张振兴进门坐下：“没事。”

　　常峰把杯子扔赵季同手里，开口道：“真的？可别又自己默默消化，你现在对我们不用有什么顾虑。”

　　张振兴道：“我知道。”

　　两人默默盯着他看。

　　张振兴好笑道：“我是真没事，刚打电话的是我一朋友，知道我来这，就问了下情况。”

　　常峰这才放过他，继而坏笑道：“男朋友还女的？”

　　张振兴强调道：“男性、朋友！”

　　赵季同一针见血道：“也就是说，你连男朋友都没谈过？”

　　张振兴不想说话。

　　常峰拍了拍他肩膀道：“啥也别说了，过几天搬我那住。”

　　这事过不去了是吧，张振兴抓狂：“不用，我在这住习惯了，而且我作息和你不一样。”

　　常峰理所当然道：“习惯可以重新培养嘛，作息我也可以调整。”
　　见张振兴还要开口，常峰制止道：“别说了，就这么决定了。之前不知道原因也就算了，现在我不能看你一直这么宅下去。”

　　张振兴：“……”

　　赵季同出言转圜：“好了，这搬家也不是说搬就搬的，让振兴好好考虑。”

　　常峰反驳道：“考虑什么，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他。 ”而后直视张振兴道：“不准考虑，也不要有顾虑！”

　　常峰又威胁道：“不然我去你那住，反正我那破工作也是混日子的。”

　　张振兴苦笑：“别这样，我会有压力的。”

　　常峰一口气憋的，不上不下的：“一个两个的……行吧，你要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就跟我说，别跟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