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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怜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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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景明踩着地上积了厚厚一层的枯枝败叶往前走,月亮在枝桠之间漏出点点碎光,地上便一块明一块暗。
周兰亭温声问道:“殿下在边疆这么久,可曾在那里见过什么有趣的事吗?”
谢景明回忆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说:“那这可就说来话长了,现在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说不完,我就捡几个好玩的说给你听吧。”
谢景明一开始只是随口说了几件小事,不过说到后面他自己倒是也来了兴致,便又同周兰亭说了很多。说是就捡几个好玩的说,但其实几乎将自己这两年来经历过的有趣的事儿全说了一遍。
谢景明虽然性子不是沉闷安静的那种,但是来了盛京之后,因为认识的朋友不多,所以也没机会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今日他倒是能畅畅快快的和人敞开心扉谈天说地了。
周兰亭显然是个极好的听客,他相比于谢景明来说虽然话不算多,但是一直都极用心的在听。
两个人边走边说,等往回走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
散步完回来,所有人在猎场猎来的东西正好已经被厨子处理好了,已经摆在了席面上,于是两人拜见完钦明帝之后便入了席。
因为钦明帝说不用守规矩,大家随意坐就是,所以两人干脆挨着坐下了。这时候一个厨娘端着谢景明挑特意嘱咐他们做的那碟肉送来,谢景明接过之后便放在了周兰亭面前。
他道:“这是我亲手猎的野鸡,上面最嫩的肉都在这里了,你吃这些大概是没问题的吧?”
周兰亭笑了起来,他温和的道:“不妨事的,殿下不必如此小心。”
谢景明听了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本来没想问的,不过我都成习惯,没想到就这么脱口而出了。不过小心些总归是没错的,快点吃吧。”
第二日一早,谢景明吃过饭便匆匆出去了。周兰亭则被钦明帝叫去陪着登上看城看底下的人打猎。
一行大臣拥簇在钦明帝周围,边看着围内打猎的人边闲适的聊天。
钦明帝笑眯眯地说:“朕原本觉着文然在猎场能拔得头筹,可是今日这么一看,竟觉得景明或许还在其上。”
其他人没说话,周兰亭笑道:“三皇子殿下在边疆待过,所以才略胜一筹。不过太子殿下平日忙于政务,本没多少时间参与这些,如今在猎场之上还能与其他人持平,可见太子是很有天资的。”
钦明帝不置可否,盯着谢萧烨的方向只是微笑。
这时候,另一个陪同的大臣轻飘飘的开了口:“臣看六殿下技艺精湛,倒是比先前进步了不少呢。”
钦明帝的目光便转向谢回舟,看了一会儿方笑道:“确实,朕还记得回舟从前连靶子都射不中,如今却能猎得这么多东西了,看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众人便你一言我一句的夸起谢回舟来,从打猎说到读书文章上。夸完谢回舟又夸谢萧烨,最后还不忘了谢景明。
总之三位皇子被夸了个遍,直说的钦明帝合不拢嘴,仿佛他这三儿子将来都能大放异彩,叫他们谢氏一族世世代代守住江山。
这群人又看了一会儿,最后大家见钦明帝兴致不大高了,一众人才从看城上离开。
钦明帝回了行宫休息,其他人也各自散开,要么也去猎一猎动物,要么便回房休整。
周兰亭没急着回去,而是围着林子转了转,仔细挑出了几根嫩些的叶子打算拿去喂那小兔子。
杨子明昨天已经做好了小笼子,此刻兔子就被关在笼子里,周兰亭给它喂东西的时候将它抱出来放在自己腿上,然后一边仔细的将叶子撕成小块递到它嘴边。
杨子明问道:“公子累不累?”
周兰亭一只手喂食,另一只手便轻柔的揉兔子的后背,他温和道:“无妨。只是陪皇上看看风景而已,并不曾去什么远地方。”
杨子明听了方才放下心来。
前几日狩猎倒还没出什么大差错,大家每日晚上都会高高兴兴的聚在一起吃猎来的东西。可是狩猎狩到一半的时候,猎场里先后有人开始咳嗽起来,严重的竟然还直接晕了过去。
不过一开始大家并没有当作一回事儿,只以为是天气转凉,再加上成日在外头吹冷风,一换季着了凉而已,所以连太医都不曾看。
可是着凉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连太子都倒下了,大家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劲,对这件事情重视起来。
营地里有随行的太医,叫来诊治一番之后,太医却蓦地变了脸色。
原本以为不是什么大病的众人这才感觉到了紧张,钦明帝亲自过来探视,见太医这模样便皱着眉问:“怎么了?”
太医连忙跪在地方,小心翼翼地看着钦明帝的眼色,惶恐道:“禀皇上……微臣看这太子这症状,倒像是,倒像是……像是时疫。”
众人地脸色哗地一变,钦明帝更是僵在原地。
因为突然出了这件事,所以秋猎最后草草收场。
钦明帝一行人当日边回了宫,这时候其他地方屡屡来报,说是发现了大批染了疫病的人,朝堂上下一时人心惶惶。
因为回去的路上钦明帝急火攻心,再加上冷风一吹,竟然得了风寒昏迷过去了。太后向太医再三确定不是疫病后才放下心来。
不过这时候钦明帝倒下了,太子也得了疫病,能主持大局的只有三皇子和六皇子。不过六皇子到底年岁小些,所以内阁那一帮老臣还是想着叫三皇子暂时出来稳住局面。
太后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特地抽时间将谢景明叫过去,笑容慈祥和蔼的嘱咐他事事都要小心谨慎。
从太后宫中离开,谢景明的脸色并不大好看。
他难得有看起来烦心的时候,在路上看见狗尾巴草都没心思薅一根了。
太后说叫他代行太子之责,以后最好是住在宫中。可谢景明不论是对住在宫中还是对代行太子之责都不大感兴趣,毕竟他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位置,比起被拘在这里,倒还不如在乡村山野里来的痛快。
更何况他从未经历过这些,哪里懂得接下来要如何做。是以从宫里出来后,他有些郁闷的来到张文元家,就看见他那老师正拿着酒壶郁闷的喝酒。
谢景明慢下脚步,一路走到了张文元身后。
张文元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看见来的人是谢景明,立刻是酒也不喝了手也放下了。他显然听到了风声,稍显急切的说:“早就叫人去给你送了信,怎得现在才过来?”
谢景明同张文元面对面坐下,有些郁闷的叹口气道:“别提了,刚刚太后叫我过去,所以才耽误了些时候。”
张文元皱起眉头问:“太后叫你去是说了些什么?”
谢景明便将太后的话捡重要的复述了一遍给张文元听,张文元听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的说。
“这次疫病来的十分蹊跷,虽说冬季容易流行疫病,但这次毫无征兆便突然有许多人一起病倒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不过疫病肆虐于太后和六皇子而言是个展现自己本事的好机会,太后不可能轻易放过。
“她心中一定是想叫六皇子去代行管理治国之责的,她想叫六皇子借着这个机会将此事办的妥帖,让天下看到他六皇子才是最适合治国的人。
“可是叫六皇子越过你去显然于理不合,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她不得不叫权柄交给你……但她又怎能甘心?她那样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景明,你如今算是被架在火上烤了!”
在张文元面前谢景明反倒收起了郁闷的模样,依旧开朗道:“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总不能求上天保佑这时候出个什么岔子叫我可以明哲保身吧。”
张文元没理会谢景明的玩笑话,他皱着眉头,颇有些忧心道:“……太后接下来定会采取什么手段叫你下台。但你如今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借口辞去这份事情,毕竟于情于理这都该是你的职责……想要逃过内阁那帮老头子的火眼金睛可不容易啊。”
谢景明倒也看得很开,见事情一时半会儿的没什么转机也不再纠结,反倒还安慰起张文元来:“没关系,既然事情如此。说明我命中该有这一劫的,不过我相信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今日这困境看着难以逾越,说不定明日就会迎刃而解。先生不必忧心,你不也说过我吉人自有天相么?想必这次我也会吉星高照,安然度过困境的。”
张文元被他的话逗得展颜,不过随后又故作凶狠的说:“我教与你的道理一概不往心里记,这些芝麻蒜皮的东西你倒是记得牢靠!”
谢景明见张文元总算露出笑颜,便也松了口气,又嬉皮笑脸的道:“非也非也,那些东西我都记下了,只不过为了谦虚才不在人前展露而已。”
两个人又随便说了会闲话,谢景明这才告辞回去。
原本他同张文元扯得那些柳暗花明又一村原本是他随口一说,他虽然已经想得开了,但也不觉得自己就那么幸运,真能找到解困得方法。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吉人自有天相”,第二日竟然真出了件事情,正是这件事情叫谢景明从这件使他烦心的事情里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