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绝无反心》层云之上

21、三千甲兵无人医

　　打仗是一件叫人精神疲惫的事，好在姜沅早已习惯。

　　在休息了两天后，她又一次站在了战场。

　　她的功绩有目共睹，青龙寨向来爱惜人才，或者说，在已经牺牲许多人之后，身手不俗的姜沅在一群残兵剩将中格外耀眼。

　　听说护城军久攻不下，太守特意派了一位武将前来相助。

　　在这个年代，豢养门客是一件十分平常的事，哪怕一个小小的县令，都可能养着两三个门客，太守手底下的能人自然不少。

　　豢养门客可不是一个月开着三千通宝就能叫人出生入死、熬夜加班、买断性命，而是要负责门客酗酒、狎妓、车马出行，甚至还要奉上豪宅美妾，这样对方感念恩德，才会抛头颅洒热血。

　　乱世多贪腐，“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在乱世，官员们只会更贪！更狠！他们自然能养得起门客！

　　而这些重金供养来的门客，在关键时候，往往会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比如现在。

　　姜沅抬手扛住敌方大将砍来的大刀，一把从洛都跟到现在的剑霎时出现一道深深的豁口。

　　此人乃是太守麾下一大勇士，名赵泉，生得牛高马大，一身腱子肉将盔甲撑得威风凛凛，仅仅瞧上一眼，就知此人英武不凡。

　　实际上也的确如此，赵泉手持一把斩|马|刀，一路从前方冲入青龙寨将士中，沿路砍翻不少人马，他一人足以抵得过十几二十人，骑着胯|下追风马，当真是无人能敌。

　　只是在姜沅这里碰了个硬钉子。

　　他定睛一看，却见挡住自己大刀的是个娘子军，当即仰天大笑：“好胆！敢挡住你爷爷去路！”

　　姜沅双手一个用力，将斩|马|刀掀翻，咧嘴一笑，当即攻了上去：“竖子！也同你奶奶叫板！”

　　她这个人一向有股疯劲，仗着自己身手不错，什么也不怕，自然更是不惧赵泉。

　　战场上的腥风血雨没叫她退缩，反而磨炼了身手，整个人像是被打磨的神兵，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只是神兵沾了血，就是要吃人的。

　　姜沅身量轻盈，手中紧握长剑，脚下一个借力就往前冲去，跃至办公，借着下坠的力度，加上自身体重，狠狠朝赵泉劈去，赵泉也并非浪得虚名，一把斩|马|刀挥得虎虎生风，“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竟完全挡住了姜沅的攻击！

　　只是他也不好受，虎口被震得发麻，连身下的马儿也被迫后退了好几步。

　　原先他是不将姜沅放在眼里的，对方虽然能挡住他一刀，但到底是个女人，不是他看不起人，而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大多数都十分柔弱，哪怕身在农家，女人的体力也比不上男人。

　　如穆桂英、秦玉良、妇好之人到底是少数，百年也未必有一个。

　　——虽然在这个世界，这些名字已经被其他女将替代。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运气不错，一来就遇到了姜沅。

　　“好好好！青龙寨总算有一个能打的！”

　　赵泉眼睛一亮，也顾不上发麻的手腕，提着大刀就朝姜沅砍来。

　　姜沅灵活地避开攻击，眼中闪烁着锐利一样的光芒，紧紧盯着眼前的“猎物”，在躲避攻击的同时，不断从各个角度开始进攻。

　　“小子，你也不错嘛！”

　　她行动如风，可赵泉却因为胯|下的马儿不好转身，活像一个大靶子，只能在马上腾挪。

　　手中的剑已经布满了豁口，众所周知，民间的刀剑始终是比不上官府的，毕竟宁朝即使再腐朽，最顶尖的人才还是在官方，是以姜沅买来的长剑，也属于已经被淘汰的武器。

　　实际上青龙寨中的兵甲也是如此，但是他们靠着这些已经淘汰的护甲、武器，硬生生扛了这么久，已经算是奇迹。

　　“刺啦——”

　　赵泉手臂的护甲被挑飞，袖子更是破了个大洞，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只怕这条手臂已经不保。

　　饶是如此，从大臂蜿蜒而下，已经添了一道血线。

　　赵泉被疼痛激出几分狠意，双手握住刀，朝来不及撤退的姜沅狠狠斩下。

　　“铮——”

　　提剑挡住袭来的斩|马|刀，姜沅手中之剑彻底报废，她整个人也因为惯性后退好几米，才堪堪卸掉冲力。

　　她抬脚将身边落在地上的长枪踢起，握住枪耍了个枪花，又攻了上去。

　　赵泉必死！

　　青龙寨本就应付得十分困难，要是有赵泉在，护城军如虎添翼，她们岂不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战争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英雄主义，即使姜沅有通天的武力，但也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人，又怎能撼动大局？

　　更别说此时的她并非领头人，而是一个小小的什长。

　　她这边和赵泉打得有来有回，完美牵制住了敌方的最大战斗力，身为领军之人的青龙寨少主殷成蹊这才能分身对付其他护城军。

　　殷成蹊是殷寨主的长子，也是姜沅的大舅舅，正是因为他的战术，才叫青龙寨撑了这么久。

　　殷寨主有三儿一女，长子殷成蹊，善谋，次子殷茸安，善武，三子殷诲之，善商。

　　殷姝是殷寨主老来得女，殷成蹊和她的感情尤为好，几乎是把这个妹妹当女儿养。

　　在一众臭小子中好不容易有了个水灵灵的闺女，殷寨主对她的宠爱简直难以想象，可就是这么精心养出来的明珠，别人说拐就拐，气得殷寨主差点没背过气去，殷老夫人惦念女儿，郁结于心，加上年纪大了，殷姝走后的第三年便病故。

　　如此种种，暂且不提。

　　青龙寨被护城军攻打这么久，全是靠着殷成蹊的谋划、殷茸安的武艺，以及殷诲之的钱财供给才苦苦支撑这么久，为此殷诲之几乎散尽家财，殷茸安也时常泡在战场上，殷成蹊更是殚精竭虑，连睡个囫囵觉也是奢望。

　　殷寨主年纪大了，虽然口中喊着上战场，几个小辈也不可能真的叫自己老爹上前冲锋，于是他只能坐镇后方统领大局，因为其闯荡多年的智慧，时常提出不少建设性的指导，还真叫这家人把控住了局势。

　　此时的殷成蹊和殷茸安一马当先，如先前许多次一样，和护城军打了个平手。

　　对方最强战力被牵制，己方多出来的姜沅也被牵制，战局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只是因为牺牲的人太多，这一战格外吃力。

　　眼看己方已经出现疲势，殷成蹊当机立断，叫殷茸安往后撤。

　　殷茸安得了命令，当即高呼：“所有人！先撤！”

　　青龙寨的士兵训练有素，听到声音也不迟疑，当即往寨中撤去。

　　听到命令的姜沅虽然有心再纠缠，但方才她冒着受伤的风险硬生生给了赵泉一枪，自己的状态也有些不好，只能且战且退。

　　青龙寨兵败是迟早的事，如今这一退就已窥其端倪。

　　十人出，五人还。

　　青龙寨高挂免战牌，所有高层聚在一起，商量接下来的计策。

　　不过这些不是姜沅一个什长能参与的，她一瘸一拐来到伤兵营，准备找张大夫上药。

　　以前的伤还能自己撒点药，可是这一次却不同，赵泉一刀砍在她小腿，好悬没给她腿砍断，虽然避得际时，却还是留下了一条长近三寸的伤口。

　　不过她也没亏，碎了赵泉左手的骨头，没几个月，恐怕养不回来。

　　这还是姜沅第二次进伤兵营，上次是刚参军没多久，向张大夫讨要了好几样药材，自己配了两包金疮药，这两包便管用了几个月。

　　——张大夫就是青龙寨唯一的军医。

　　那个小老头还惊叹她在药学上的天赋，她那张金疮药的方子甚至留在营中，配出来的药供士兵们疗伤用。

　　嗯，医学更迭了好几代，姜沅手上的方子自然好用。

　　她这种人设，即便受伤，多的是时候不能光明正大去医院，有点手艺活才方面养活自己嘛。

　　只是这一次姜沅来到营中，却没有见到那个时常忧心忡忡的小老头。

　　伤兵躺了一地，姜沅还当是他忙不过来，自己在营帐中挑挑拣拣，麻溜配了药糊在腿上，才看到平时跟在张大夫身边的学徒小李掀开营帐进来。

　　姜沅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绑绷带：“小李啊，你师父呢？我这里有个新方子，还要他给我参谋参谋。”

　　她和小李也算是熟人，这小子不知怎么和苗招娣熟络起来，一来二去，姜沅就记住了。

　　小李原名李介，不过十三四岁，却已经十分稳重，见到姜沅，他张了张嘴，最终才酸涩道：“师父他，前天在战场上捡伤兵，身边恰好有个还没断气的护城军，那狗东西暴起伤人……师父已经去了。”

　　姜沅豁然一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