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劫》朝巫

8、宁为玉碎

　　看着脚尖的石子扑簌簌落下悬崖，少女终是停住了脚步，许是太高，竟看不清那崖底的模样。此刻倒没了起初的那份惊慌，苦笑着转头看向身后的黑衣男子，无奈道：“阁下何故苦苦相逼！”

　　“姑娘，既有如此心性，岂不知留得青山，仍有生机的道理！”为首男子竟似有些不安的劝道。

　　“罢了，今日入了此圈套，哪还有生路可言。既如此，我又何必再折腾，弄的周身狼狈不过徒增笑话罢了，还望阁下带一言给那人”说罢，摇了摇头，自嘲的笑道“幼时逢她一碗汤药，于以续活至今，每及此，我总不愿多苛责于她，没曾想竟让自己落入如此田地，就当我还她一命罢，但愿她此后心之所向皆能如愿吧！，也望她能顺遂平安一生，念在往日情分，代我侍奉父亲左右”
　　“小姐！小姐…你快…快回来，在做什么呀”看着本来已经跑远却又冲回人群被死死拉住那个丫头，红肿着双眼扔在嘶喊着她的名字。

　　少女终究还是红了眼，嗔怒道“你这丫头，怎的如此不听话，不是让你走远点吗？”说罢，看向那为首的黑子男子，略带祈求的语气道“我看阁下并非嗜血之人，还望给我那丫头一条活路，这支钗子就当请寨子的各位兄弟喝点酒”，随即便拔下一根头上的金钗，扔给了那男子。
　　“小姐！不要…求求你们”小丫头拼命的哭喊着，磕着头，想冲破人群，看着那自己从记事起便跟着的人，那道纤弱的身影，悬崖边的咧咧作响的风，似乎下一刻就会吞没了她。

　　“翠儿，记得，不要再回府！！小狐狸，你也逃命吧，下次莫要贪玩，以免遇到歹人”，说着便将怀里原本紧紧搂住的小狐狸轻轻放在了地上。
　　“不要！！！…”
　　看着手中的金钗，不远处少女跳下山崖前那张决绝的脸依旧鲜活，跃下的身影伴着飘起的白色纱衣，犹如被暴雨击落的白色花朵飘然而下，不知怎的，为首的男子竟有些怔住了。

　　“小姐！小姐！”小丫头终于冲出了人群，趴在崖边，朝着崖下嘶喊着，眼泪止不住的滴在崖边的山石上。

　　“大哥，那丫头，要不要…”看着为首男子转身过来冰冷的眼神，矮个男子缩了缩脖子赶紧住了嘴。

　　望着远处仍在嘶喊的圆脸丫头，为首的黑衣男子将手中的钗子抛至其身后，冷哼一声道“死人的东西，晦气，回寨！”

　　片刻后，崖边唯留那个微微颤抖的身影。

　　“小姐，你等着，等翠儿给你报了仇，就来陪你，你在下边慢点走，一定要等着我，等着我…”小丫头用袖子不停的抹着脸上止不住的泪水，在崖边一遍遍的说着…

　　城内知府后院。

　　看着眼前满地的瓷器碎片，黑衣男子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死了！你说什么！不是只让你们看着她吗？你们一群练把子，竟看不住一个内宅女子！！废物！”只见一个身着红色长裙，发髻满是奢贵珠玉，眉眼如画甚是妩媚的女子，此刻正瞪着眼前的男子，怒吼道“风渡，我每年给你们寨子那么多银子，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女子似乎仍不解气，拿起手边还有半杯茶水的白瓷杯砸了过去。

　　男子一伸手，截住了直面而来的杯子，不悦道“二小姐，我可不是你们府里那些看家护院的狗，任打任骂，莫要再做些大家面上过不去的事”。

　　“那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女子愣了愣，咬着嘴唇，仍不死心的追问道。

　　“因为她想死！即使绑着她到了寨子里，她也会寻个别的死法，左右不过是不想平白担个污名而已。若不是早前和二小姐有约，你这姐姐倒是个人物”黑衣男子低头看着指间黑色扳指，眼睛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怎么！你也看上了她！！是啊，谁都喜欢她，从小就是这样，即使连姨娘，都总是不停让我学她！学她！凭什么！我陆晴雪是她的影子吗！！所以，她死了，哈哈哈，可是，那我这个影子怎么办？你说呢？哈哈哈哈！”陈晴雪肆意的笑着，却不自觉泪流满面。

　　“好了，我没空陪你发疯，城东那几个铺子的地契给我，此地我不宜久留”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美艳女子，风渡觉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急什么，答应你的我自会给你，她...她跳崖前是不是...很恨我，一定是，她定是要骂我蛇蝎心肠，那也是她陆婉瞎了眼睛！她就是蠢！”陆晴雪抬起那双泪雨婆娑的双眼，直直的盯着眼前的男子。

　　“她倒是有一句话要我带给你，我原不想多事，你既想知道，我便告诉你”男子闻言不耐的抬起头，“她说幼时逢你一碗汤药，如今这条命就当抵偿，落入如此田地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希望你如此费尽心思，能得偿所愿，一生再无所阻，望你念在昔日情分，多侍奉你父亲一二，好了，话已带到，铺子的契约让你身边的小厮明日于城外三里等我”，说罢飞身往墙头而去。

　　闻言，陆晴雪一怔，猛地抬起头，看着远处飞身而走的黑影，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她为什么不恨我！！为什么！”一阵恍惚，往事仿佛如戏曲片段般不断回放。

　　“听说了吗，老爷带回了一个养在庄子上的外室，还带回了一个小贱蹄子”

　　“听说那小贱蹄子和她娘一样，一脸的狐媚样”

　　“哎，你们小声点，我瞧那姨娘受宠的很，一会听见了，没我们好果子吃”

　　“只是可怜了大小姐，夫人才过世一年”

　　而此刻站在假山身后的少女，手上用力绞着帕子，脸上挂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咬着嘴唇却不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