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之地[废土]》枝间绿

1、归墟

　　“风云交律候，日月丽昭回。”
　　口号声响彻天际，震得天地一片动摇。

　　四周微风渐起，渐渐风势越来越大，最后席卷着泥沙在天地间四处攻击。
　　砂石砸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刮破了他们脸颊，撞破了他们额头。一串串的血珠滴入图中，被{干涸的土地迅速吸收。

　　仙人广场百余人被砂石砸得遍体鳞伤。
　　他们手上捏着同样的手势，嘴里念着同样的句子。

　　“行庆休祥发，乘和春气来。”
　　“百神肃临享，荡荡天门开！”

　　风停，云散。
　　蓝色天空慢慢出现一道道水波纹，水波纹由浅变深，最后形成阵阵海浪。
　　随着海浪越来越大，仙人广场的百位执法者面色惨白，嘴角渗出血丝。不知过了多久，渐渐有人鼻孔耳朵都开始流血。

　　天上的海浪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刺眼的光芒照射进来，正打在唯一一名毫发无伤的少年身上。

　　少年穿着非常简陋的粗布麻衣，对比周围人的破烂穿着，却已经是最完整华丽的衣裳。
　　他身后背着一把巨大又破旧的木质弓。弓有半人高，灰扑扑的颜色，却没有弓弦，看起来没什么杀伤力。
　　在强烈光芒的照射下，竟显出几分神圣来。

　　缝隙大略开到一人宽，便停止继续打开，甚至隐隐有闭合的迹象。
　　少年身披天光，朝着天空裂缝方向飞去。

　　“阿照！”
　　苍老的声音从地面上传来，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已经飞至半空的少年低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手里拄着红色玉竹拐杖的白胡子老头正抬头望着他。
　　白胡子老头眼底有许许多多的不舍和担忧，嘴巴张开许久，最终却只说：“别忘记你的使命！”

　　少年认真回答。
　　“诸位请放心，潭照此去，定会寻找解救归墟之法。”

　　直到少年已经彻底消失，天空裂缝缓缓闭合。
　　方才精神抖擞的白胡子老头，瞬间佝偻起身子，哆哆嗦嗦地说：“傻孩子……”
　　此去一路多凶险，他也要多注意安危才好。

　　潭照并不知白胡子老头的挂念，此刻他已经离开归墟，踏入凡人境。

　　黄土黄沙似乎要将世界都变成黄色。
　　放眼望去，除了漫无边际的黄色土地，就只有天上那颗巨大滚热的太阳。

　　黑色越野车，车门车窗都被打开着。
　　驾驶座上的男人随意将长腿搭在窗框上，即便外面包裹着宽松的黑色长裤，也不难感受到结实的肌肉所带来的力量感。
　　他上半身穿着灰色的棉质短袖，勾勒出他健硕的身材。
　　他沉声问：“追踪到目标了吗？”

　　副驾驶，身材矮小但体型略胖的男人手里捏着一块复古闹钟形状的仪器。
　　亮银色显示器正中央有一颗红点不停闪烁，这是他们所在的位置。
　　周围没有其他任何异常。

　　“总部是不是收到假消息了？”
　　后排的小姑娘语气很不耐烦，扇风的动作加快许多。

　　驾驶座上的男人将大长腿收回，关上车门，戴上墨镜。
　　“回去。”

　　副驾驶的男人不甘心地说：“艹！白跑一趟。”

　　前排的两人气氛低迷，后排的小姑娘却总算松了口气。
　　她笑嘻嘻地说：“总算回去了，我都要晒黑了。”

　　“井灵女士，你要摆正你的思想，注意你的态度。”
　　副驾驶的男人放松下来，开始贫嘴。
　　“你这样消极，非常不好。”

　　井灵撇嘴，目光看着窗外光秃秃的黄土堆说：“找不到目标我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
　　“我靠！”
　　井灵突然坐直了身子，惊叫一声，眼睛瞪得老大。

　　男人被井灵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抻着脖子往后排方向看，嘴上还不饶人地说：“哎？好同志怎么会用语言攻击自己的同志呢？”

　　井灵急急忙忙地说：“那边那边好像什么东西在天上飞。”
　　话刚落下，她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人！”

　　这下副驾驶的男人也顾不得拌嘴，几乎要抬起身子朝外面看。
　　“该不会有人比我们先找到异兽，然后被异兽打飞了吧？”

　　驾驶座的男人闻言，毫不思考地扭一把方向盘。
　　副驾驶抬了一半身子的男人被突然的转弯甩了个措手不及，头磕在椅背上。
　　“哎呦喂！磕死我了。”

　　井灵问：“老大，咱们这是？”

　　“这还用问吗？”
　　副驾驶男人做正身体，脸上露出凶狠的笑容。
　　“当然是去抢异兽啊！”

　　“好耶！”
　　井灵欢呼一声，激动地拍着副驾驶的座椅靠背，大声嚷嚷：“目标正前方，冲冲冲！”

　　“是这个方向吗？”
　　“我看得真真的，就是这个方向！”
　　“别说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没看见异兽。”

　　迷迷糊糊之中，潭照听见周围有人在说话。
　　不知道哪里摔坏了，潭照觉得身上每一处都疼得要命。刚张开嘴，血就像泉水一样噗突突地往外冒，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血腥味。”
　　低沉又有些华丽的声音传入潭照的耳中。

　　没过一会，一阵脚步声传来，最后声音停在潭照身边。
　　他听见那人说：“找到了！”

　　差一点被摔死的潭照终于放心地昏过去。
　　他得救了。

　　“这人从哪掉下来的？摔得也太惨了。”
　　井灵盯着地上满脸血的潭照说。

　　副驾驶手里捏着仪器，不太高兴地说：“根本没有异兽。”
　　说完话，收起仪器，抬脚就要离开。
　　“回吧，白忙活一场。”

　　井灵也要转身离开，却发现老大一动不动的盯着男人看。
　　她奇怪地问：“怎么了？”

　　“那把弓。”墨镜男说。

　　井灵这才发现，距离潭照不远的地方，躺着一把木弓。
　　弓看起来很破旧的模样，甚至连弓弦都没有。可就是这样一把破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一点刮痕都没有。
　　明明这个男人肋骨都不知道摔断了几根。

　　“这应该是神器吧？”
　　副驾驶蹲下身子，伸手摸一把弓。
　　破弓的手感细腻丝滑，像是打磨好的玉石，却比玉石更加敦厚温和一些。

　　井灵问：“老大，怎么办？”
　　如果把人扔在这里，这人肯定活不成了。

　　“把人带回去。”墨镜男说。

　　副驾驶却不太同意老大的决定。
　　“白忙活一趟，还捡个麻烦，这也太亏了。”
　　啰嗦归啰嗦，救人的动作却一点都不慢。

　　井灵翻了个白眼骂道：“二陈你是不是傻啊？这把弓是神器，等弓主人死了，神器就落我们手里了！”
　　“等会在车上，我们就把他……”说着话，井灵用手刀在潭照脖子上胡乱比画。

　　“那还等上车干嘛啊？就在这来吧。”副驾驶二陈背着潭照往井灵身边凑。
　　“省得我还得背来背去，这里可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

　　“啊啊啊啊！滚呐！别把血蹭我身上！”井灵尖叫着跑开了。

　　二陈笑着嘟囔：“小丫头片子，还跟你陈小爷装凶狠。”
　　临走还不忘将那把破弓带上。

　　陷入昏迷的潭照并不知道此时的情况。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归墟。

　　归墟有三山，名：方壶，瀛洲和蓬莱。
　　三座仙山依靠飞升时天界倾泻的仙气存活。

　　“万年前，我们归墟出了好几位仙人。他们飞升的时候，天门大开，仙气从天界流淌到归墟，滋养着归墟的万物生灵。”
　　“那个时候，归墟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随便摘一颗都可能是救命的神药。凡人境的人啊，都想到归墟来修炼。因为归墟内，连呼吸着的空气都是有助于修炼的。”
　　说到归墟曾经的辉煌，山长爷爷的声音中满是怀念，神情中却都是落寞。

　　梦中年纪还小的潭照看着光秃秃的山顶，雾气昭昭的半山腰，还以为山长爷爷在吹牛。
　　如果山长爷爷说的是真的，归墟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不生万物，死气沉沉。别说修炼了，小孩子连吃饱都难。

　　“现在却不一样了。”山长爷爷苍老的声音中，透着年幼的潭照听不懂的落寞。
　　“现在啊，凡人境比我们归墟好多喽。”
　　“如今凡人已经放弃修炼，他们不在意能否长生，能否修仙。他们只在意当前这辈子获得够不够痛快，潇洒。”
　　“听说他们制作了一种叫汽车的东西，能够日行千里。还有一种叫电话的东西，能够千里传音。”
　　“而且凡人境没有异兽，不必担心生命安全。”

　　画面渐渐暗下，眼前的一切消失不见。
　　潭照只能听见周围人哭泣的声音。
　　“山长，求求您救救小虎子吧，他才十岁啊！”是婶婆的声音。

　　沉默了许久许久，潭照听见向来无所不能的山长爷爷不发一言，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年纪还小的潭照不明白山长爷爷的无奈。

　　当晚，山长爷爷又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传闻上古有一双天柱，登之可成仙。其中之一名曰不周，被共工撞坏。”
　　“而另外一座，就在凡人境。”

　　山长爷爷语重心长地说：“如果有朝一日，你去往凡人境，一定要去寻找天柱。”
　　“去天界问问，为什么不给我归墟开天门。”

　　天门不开，已经修炼至大乘的前辈们无法飞升。
　　归墟内的花草树木得不到仙气的浇灌，渐渐枯萎。没有食物的归墟饿死了大半人，如今三山人数不足两百。

　　“我们找到了原因，或许就会有解救归墟的办法。”

　　这时的潭照已经长大了一些，隐隐约约懂得了归墟的困境。
　　他毫不犹豫地说：“山长爷爷您放心。等我再长大一些我一定到凡人境去，登上天柱，到天界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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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潭照是被一阵肉香给馋醒的。
　　睁开眼之后，首先看见的是黑漆漆的棚顶。凭借一些月光，潭照看出棚顶是皮绒的材质。
　　身下的床铺十分狭窄，狭窄到翻个身都非常困难。

　　肉香味一阵又一阵的传来，馋得潭照忍不住坐起身朝香味传来的方向看去。

　　距离他位置不远处，两男一女架着一堆火，火上烤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腿。
　　火光明亮，兽腿上滋滋冒油被潭照看得一清二楚。

　　潭照很没出息的吞口水。
　　虽然他早已经辟谷，但他真的馋啊！

　　他记事时归墟已经没落，从小到大吃得最多的东西就是祝余草。
　　那玩意吃起来就是青草的味道，说不上好吃难吃，但是它抗饿啊！

　　偶尔山长爷爷会偷偷给他塞两片肉干。
　　那肉干也不知道存放了多久，口感像柴火棍，干干巴巴的，但是还有一些肉香。

　　潭照长这么大，还没吃到过刚刚烤出来的肉，更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味道。

　　“醒了？”
　　一直背对着潭照的男人转过头，发现苏醒的潭照。

　　潭照从小生活在归墟，根本就没见过几个活人，更没见过像这男人这么好看的。
　　说好看并不贴切，更确切地说，这男人长得非常俊朗。

　　男人的肤色偏黑，五官凌厉深邃。那双形状偏长的眼睛随便甩过来一个眼神都带着震慑，让人不自觉退缩。
　　此时他坐在地上，那双被黑色长裤包裹着的大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另外一男一女闻言，也侧过头看向潭照。
　　女孩子身形偏瘦，身高很高，一张脸长得机灵可爱。而男人看起来有些矮，一双不大的眼睛，眼珠子溜溜转，看起来很聪明的模样。

　　“谢谢你们救了我。”潭照对几人礼貌道谢。
　　如果不是眼前这几个人救了他，也许他真的摔死了。

　　几人盯着潭照看了一会，年纪最小的小姑娘率先发声。
　　“不客气不客气，谁让小哥哥长得这么好看！”

　　潭照被夸得一愣。

　　“醒了就别在车里呆着了，下车来吃点东西。”
　　二陈语气态度自然，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潭照抬头将他呆的空间又重新观察了一遍。
　　心想：原来这就是传说中可以日行千里的车啊！
　　造型实在奇特，像一个小房子。

　　在车里看了一圈，潭照也没找到离开车的办法。
　　他询问：“我应该怎么下去？”

　　“不是吧？你连车都没见过？”二陈震惊。
　　他放下手里的烤肉，走过来给潭照开车门。

　　车门被打开，原本只有一道缝隙的地方变成了可以容纳一人进出的大门。

　　潭照惊叹：“好神奇。”
　　凡人境果真不同寻常。

　　见潭照的表情不似作假，二陈忍不住问：“你住在哪个安全区？”
　　他很好奇，什么样的穷乡僻壤居然连一辆车都没有。

　　“归墟。”潭照跟在二陈身后说。
　　虽然他第一次听说安全区这个词语，但住这个字他还是能了解的。

　　坐在火堆边，肉香味更加浓郁。
　　潭照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烤肉。

　　二陈说：“你不是在唬我吧？”
　　“如今种花家分为东西南北中五个安全区，可没听说过归墟这个地方。”
　　“难道你是外国友人？”

　　井灵盯着潭照看了好一会才说：“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外国人啊。”
　　“不过现在这年月，没有记录在册的小部落也挺多的。”

　　“我叫井灵，他是二陈，最帅的那个是我们老大黎彧。”
　　井灵介绍完所有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说话的功夫，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将手里的烤肉递给潭照。
　　道谢之后，他对井灵说：“潭照。”

　　天色不早，几人闲聊片刻之后，爬上那辆不大的车准备睡觉。
　　潭照刚刚睡醒，于是决定坐在外面守夜。
　　黎彧三人也没有反对。

　　关上车门，升起车窗，车内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

　　二陈瘫在副驾驶上，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劲。
　　“这个潭照，闷葫芦似的，人又那么奇怪。”

　　短短的交谈中，他发现潭照不止是不认识车，甚至对很多常识性东西都没有了解。
　　尤其当他掏出通讯器和总部联系的时候，潭照眼睛都要盯在通讯器上，好像从没见过通讯器似的。

　　最诡异的是，他们救回潭照的时候，潭照被摔得就剩一口气了。
　　这才过去几个小时，潭照居然和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的。

　　井灵见色心喜，忍不住为潭照说话。
　　“我看他很老实。”
　　又看看二陈那张长得有点抱歉的容貌说：“你才奇奇怪怪。”

　　二陈早习惯井灵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德行，对此只翻了个白眼。

　　黎彧透过车窗，看着对火堆发呆的潭照。
　　潭照人很纤细，却又不会让人觉得瘦弱，那一把细腰带着一种韧劲。
　　破旧的长弓随意被他放在脚边。

　　不远处的火焰有意无意地伸出触手，似乎想要吞噬掉看起来毫不起眼的长弓。

　　神器被称为神器，是因为通过使用神器可以借用到神明的力量，并不是神器本身有什么与众不同。
　　一把木弓，即便是神器，也是会被火烧坏的。

　　二陈只看了一眼，就不愿意在看。
　　那可是神器！这个奇怪的家伙就是这么对待神器的！？

　　黎彧收回目光，将头靠在椅背上。

　　三人对他的探究，潭照一点不知情。
　　他惬意地躺在黄土地上，看着天空的星星，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潭照猛然惊醒。
　　他闻到了异兽的味道。

　　传闻中没有异兽凡人境，怎么会出现异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