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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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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刺眼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然后一盆冷水迎面泼来。
陈锦添被冻得一个激灵,挣扎着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几盏白亮的灯朝着他的方向直射,他觉得眼睛一痛,不禁偏过脸去。
灯下的阴影处坐着一个人,正在慢慢地抽烟。
陈锦添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被紧紧地捆在椅子上,手腕不知被捆了多久,已经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产生刺痒的感觉。
阴影处的那个人观察了他一阵,低声吩咐了一句什么,他身后的人调开了直射的灯光。
陈锦添慢慢把头转回来。
梁发坐在椅子上眯着眼吸烟。
梁发身后一人递给他一个信封,梁发打开,取出里面的照片,一张一张地慢慢看着。
他把照片和信封一起交给保镖阿Sam。
陈锦添甩甩额头上上将落未落的水珠,抬眼看他。
梁发和他对视一会儿。
他笑笑:“你认得我。”
梁发一向善于读人表情。
“我倒不记得了,我们在什么地方见过?”
陈锦添慢慢道:“粥铺。”
梁发拿举着烟的手轻轻点了一下脑袋:“啊,是了。你是那天的服务生。”
“原来阿彪那么早就开始保护你了,他瞒了我这个做叔叔的这么久。”
陈锦添沉默着,他的目光从梁发身后的每一个人身上略过,在看到留着小胡子的阿勇的时候不易觉察地瑟缩了一下,然后又强自镇定下来,往下一个人看去。
每个人都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土泥塑像。
陈锦添觉得身体里的血都慢慢凉了下来。
他逼着自己直视梁发。
“本来我今天不用亲自来的,可是我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把阿彪的魂都勾走了。”
“原本他们跟我说,阿彪喜欢个男人,我不信。阿彪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多得他都挑不过来,怎么会喜欢个男人。我是个讲理的人,所以我跟手下人说,一定要有证据。”
梁发对身后一人打了个手势。
阿Sam把一张照片举在陈锦添面前。
照片是抓拍的,在一间昏暗的影院里,梁彪按住一个人在吻,他的背影遮住了另外一个人,使得对方只露出半个侧脸。
梁发笑着问:“这个人是不是你?”
梁发在笑着的时候几乎是慈眉善目的,可是其中又有掩饰不住的残忍血腥之气。
陈锦添缓缓道:“是我。”
梁发笑意更深:“好。敢作敢当,也免得我多花手段。”
一旁有人滚过来一个青黑色的大油桶,另一个魁梧的手下一手拎着一桶水,一边肩膀扛着一袋水泥走来。
水泥袋子扑通一声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粉尘。
晚上七点,梁彪刚刚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租的房间。
房间只有不到十平米,刚刚够摆下一张床,一个衣柜。墙面斑驳,天花板上有绿色的潮痕。整间屋子没有一扇窗户,屋里非常闷。
梁彪脱掉蓝色的工人服,穿着背心短裤,拿起毛巾和脸盆,带上门出去洗漱。
一分钟后,他工人服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
梁彪洗了头脸,拿毛巾擦了身,端着脸盆回到屋子。
手机正震动到最后一声,然后戛然而止。
梁彪放下水盆,掏出手机看,上面有五通未接来电。
他皱起眉。
他正要拨回去,电话又开始震响。
他按下接听。“喂?”
“阿彪。”是金姐。
她语气焦急地:“阿彪你听我说,出事了。”
梁彪抓着电话面无表情地听着。
他猛地合上手机。他套上一条牛仔裤,扑向衣柜,在最深处掏出一个铁盒,里面有一把黑色的枪,他检查一下子弹,把枪塞在后腰。
他冲出门去。
搬家公司的货车晚上已经交还给公司。
梁彪焦急地左右望。
一盏车灯从右边远远照亮,有机车经过。
梁彪从后腰一把抽出枪。
机车骑士迎面看到路中一人举枪凶神恶煞地指着自己的脑袋,吓得从机车上摔下来。
梁彪抢过机车翻身跳上。
他把油门按到底,子弹一样冲出去。
在红色的塑胶桶里,水泥被倒进去。
梁发站起来重新点起一支烟,慢慢道:“如果你是个女人,或者阿彪只是跟你玩玩,我都会装作没看见。我也年轻过,我能理解男人有一时冲动的时候,过了这段就没事了。我懂,我也容得下。”
“可是,你教唆他退出14K去当什么模特……”
梁发仰头无声地笑起来。
“模特!不就是戏子吗?我梁发一生玩过多少戏子,数都数不清,你现在让阿彪去当那种猪狗一样低贱的东西?”
梁发猛一脚踹翻椅子厉声怒骂:“你他妈让我的脸往哪里摆?!”
陈锦添沉默地看着他。
“阿彪天生就是吃□□饭的。他从小算命的就说他命犯刀兵,一生要在刀头舔血过活。他从小死了爹妈,这么多年,我把他当儿子一样养大。他合该是我梁发的儿子!这是老天给我的!老天给我的!!你是什么东西?嗯?一个卖□□的,也想跟我梁发抢儿子!!”
“我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我闯下来的这些事业,费了多少心血,我受过的苦,挨过的刀,坐过的牢,不是要把这些荣华富贵拱手相让的!我带着阿彪在身边,教导他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我百年让他继承我的事业的。你倒好,想撬我的墙角?”
陈锦添沉声开口:“你问过阿彪他愿意继承你的事业吗?”
包括阿勇在内所有的人都吃惊地向他望过来,没有人想到他有胆量反驳。
梁发用看傻瓜一样的眼神看着陈锦添,他轻声道:“我给他的,是一整个帝国,是花不尽的金钱,玩不尽的女人,是普通人一辈子也得不到的权力,有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陈锦添道:“所以你让阿彪去杀人,你让他为你做尽坏事?”
梁发大笑:“杀人怎么了?想做人上人,这就是代价!连那些高官在内,谁的手里没有几条人命?只是我梁发手上的血大家看得到罢了!”
陈锦添沉声道:“你虽然养大了阿彪,但是你却一点不了解他。他不想过你说的那种生活,他不想为了利益杀人,他不想变成像你一样的人。这世界不该是你说的那个样子,这个社会不该是你说的那个样子。阿彪是个比你好得多得多的人。他不怕死,他怕做的恶事报应在自己关心的人身上。你怕过吗?你为阿彪想过吗?你杀人的时候想过别人会报复在阿彪身上吗?阿彪不是你儿子,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没有做父亲的会不顾儿子的死活推儿子下火坑!”
仓库里一片死寂。
梁发笑起来。“好一张利嘴。”
他上前猛地掐住了陈锦添的脖子。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他两手用力,陈锦添的脸涨得通红。
陈锦添看到梁发的脸如同恶鬼一样,满是愤怒和残暴。
“轰”的一声,仓库的卷帘门被人猛地拉开。
梁彪穿着白色背心和牛仔裤,举着枪对准叔父。
“阿叔,放开他。”
梁发不可置信地看着梁彪。
“你拿枪对着我?”
梁彪沉默几秒,道:“阿叔,你放他走,我磕头给你赔罪。”
“我要是不放呢?你要为了他打死我?”
梁彪举着枪:“阿叔,你别逼我。”
梁发仰头大笑,却是真的伤心了。
他大吼一声:“你们还看着干什么?拿枪!”
阿勇和梁发的保镖阿Sam分别从后腰掏出一把枪对准梁彪。
梁发大吼:“给我打死他!”
阿勇和阿Sam互看了一眼,谁都没有扣动扳机。
“开枪!给我开枪!”
梁彪一动不动,他的枪口还是对准梁发。
他几乎用哀求的声音道:“阿叔,你放他走,我任你处置。”
梁发松开陈锦添的脖子,他走到阿勇身边,抢过阿勇的枪,拿枪重重顶着陈锦添的脑袋。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他呢?嗯?你要怎么办?你要怎么选?”
他大吼:“你是不是要打死我这个叔叔?!是不是?!”
梁彪眼睛红了,但是他的枪口还是稳稳的。
梁发把自己的身体转向梁彪。
“来啊。有种你打死我!来!”
梁彪红着眼睛摇头。
“阿叔,不要这样。”
梁发对他凶狠一笑,拉开枪的保险。
陈锦添嘶哑着嗓子喊:“阿彪,不要杀人!你走啊!你走!”
梁发笑起来:“阿彪,来,让我和你的小情人一起看看,你到底是狼还是羊。”
他说着一枪打在陈锦添的左肩膀。
三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梁彪对着叔叔射的那一枪偏了寸许,然而阿Sam的子弹却打中了梁彪的大腿。
梁发愣了一下,然后狂怒起来,举枪毫不犹豫地射穿了阿Sam的脑袋。
“谁让你开枪的!谁让你打他的!”
说着又朝着阿Sam开了一枪。阿Sam一脸吃惊地倒了下去,血流了一地。
梁彪扶着墙站起来,他的右腿弹孔血流入注。
他对着叔叔露出一个像哭一样的笑容。
他说:“阿叔,你放阿鬼走。”
梁发说:“我要是不呢?”
梁彪调转枪头对着自己的左腿就是一枪。
他顺着墙滑坐在地,血顺着墙流下来。
陈锦添“啊啊啊啊啊啊”地大叫起来。
梁彪笑道:“阿叔,你放阿鬼走。”
梁发嘴唇颤抖着,没有说话。
梁彪对着自己的肚子又是一枪。
陈锦添挣扎着嘶吼:“不要啊,阿彪,不要啊。”
梁彪从嘴里咳出一口血沫。
他靠着墙硬撑着地面看着梁发。
梁发浑身颤抖,还是一动不动。
梁彪笑起来。
他慢慢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他对陈锦添眨眨眼说:“对不起,阿鬼。我没有听你的话,我要杀人了。我们一起去了地下,我再跟你赔罪。”
陈锦添已经泣不成声,他说:“好,阿彪。你等等我,我这就来。”
梁彪笑起来,他闭上眼睛。
梁发大吼起来:“叫白车!叫白车!”
他终于丢下手里的枪,一下子仿佛体力不支一般摔倒在地上。
阿勇几人来扶他。
他十分疲惫地轻声说:“给他松绑。”
阿勇掏出刀子,划开了束缚着陈锦添的绳子。
陈锦添从椅子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向梁彪跑去。
梁彪一身是血,白背心几乎被血染透了。
他看着陈锦添:“走。快走。” 他心里明白,梁发不是这么好相予的。
陈锦添痛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摇头。
梁彪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