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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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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梁彪的手机震动起来。
没有人去理会。
手机震动了一会儿,自己停止了。可是很快又开始了第二波的震响。
梁彪放开陈锦添,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来看。
那一点激情和温柔慢慢地从他脸上褪去了。
他侧过头看着阿鬼。
陈锦添明白这是分别的意思。
梁彪把棒球帽重新戴好。
陈锦添看着他。他有许多话想问,可是最终只是微笑了一下。
梁彪揽过他的头,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等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这一年很快过去。
陈锦添没有再见到梁彪,只在除夕的晚上接到过他的电话。
娟姐正在厨房忙碌。
梁彪在电话的另一端讲了讲自己最近的生活,已经从叔叔家搬了出来,又接了些平面广告,因为对身材有要求,所以在很辛苦地锻炼。
“以前帮阿叔看店,觉得来钱很容易,每天几十万流水一样进来。现在自己打拼,才觉得每分钱都有分量。”
陈锦添拿着话筒忍不住一直笑。
“阿鬼,你好吗?”
“我很好,阿彪。”
娟姐从厨房端菜出来,看到儿子在讲电话,有点奇怪地问:“是谁啊?”
陈锦添收起脸上的笑,一本正经地对着电话那端道:“也祝你新年好。功课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打电话过来。”
梁彪在电话那头低声笑起来。
陈锦添在妈妈怀疑的目光中强作镇定地收了线。
这一晚,陈锦添和妈妈吃过晚饭,一起坐小巴去港口守岁。
夜风有些凉,但是沿着港口的公园步道挤满了人,很多人在对着港口对岸的城市夜景拍照。陈锦添拉着妈妈的手往前走。
隔着海,对岸是梦幻般的高楼群落,高低错落地交织在一起,在夜空中亮着灯,一片繁华景象。
海面上有张灯结彩的邮轮慢慢驶过。
他们往前走了很远,找到一处靠海有栏杆的空位。
一支流星焰火“嗖”一声从对岸窜入云霄。
人群中一片惊叹声。
娟姐拍一下儿子:“还不许个愿?”
陈锦添在心里默念:“阿彪。阿彪。”
焰火慢慢消散在天空。
陈锦添转头笑着问妈妈:“妈许了什么愿?”
娟姐温柔地理了理儿子的围巾,帮他遮住迎面吹来的微凉的海风,道:“当妈的只有一个愿望。只要我儿子健康平安,我怎么样都好。”
陈锦添搂了搂母亲。
接近零点,人群中开始倒计时。
大家齐声倒数:“10,9,8,7,6,5,4,3,2,1。”
所有人都向对岸看去。
“轰”的一声,对岸燃起了绚丽的大型焰火,此起彼落,仿佛一场焰火的交响乐,整个夜空都被照亮。
有焰火从海面上喷射出来,仿佛火树银花。
人群中大家在和陌生人互道新年快乐。
娟姐侧过身去,笑着和一位抱着婴儿的母亲聊了起来。
陈锦添看了妈妈一会儿,又转头去看对岸的焰火。
点着1995字样的彩灯熄灭了,不久之后,在同样的地方,1996的彩灯亮了起来。
新的一年到来了。
一月在各种紧张忙碌中过去了。
虽然没有见到梁彪本人,但是两人却时不时通着电话。
娟姐有时也奇怪,儿子最近总是开着门念书,只要电话一响,就像弹簧一样跳起,第一个冲出来拿起话筒。
但是她也明白,孩子大了,有些事情不好问得太直白,还得再观察观察。
而梁彪似乎也默默地火了起来。
有一天经过超市的门口,陈锦添吃惊地看到一张大幅的梁彪做的平面广告。
梁彪穿着黄色带小花的围裙,一手拿着锅,一手拿着铲,侧身微笑。
平面广告下有促销人员在卖某某牌的厨具,桌前排着长队,全是各种年龄的女性顾客。还有年轻的女孩子在广告下合影。
陈锦添忍不住想笑,又觉得有点心酸。梁彪最憎煮菜,他有点无法想象原本无拘无束骑着机车呼啸来去的梁彪怎样穿上了带花的围裙,在镜头前微笑摆着pose。
而梁彪也从来不在他面前提到工作的辛苦。
只是长毛有一天说漏了嘴。
陈锦添有一天在校门口撞到长毛骑着机车准备出去,他跟长毛打招呼:“回家啦?”
长毛一边发动引擎,一边说:“没,给阿彪送钱去。”
讲完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两个人都有点错愕地望着对方。
长毛有点尴尬地道:“阿彪不让我跟你讲,你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陈锦添轻声问:“他很缺钱吗?”
长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是,他跟他阿叔决裂,他阿叔把他说有的钱都砍断了,现在已经到了吃泡面度日的程度。前些日子,因为没钱买烟,散烟他抽不惯,连烟都戒了。”
陈锦添没说话。
长毛发动引擎就要走,陈锦添拉住他:“你带我去见他。”
长毛不肯:“你别为难我了。阿彪不想你知道的,不然你自己去问他可不可以去找他。”
陈锦添不是没有试探地问过,而梁彪每次都只是笑笑,说工作很忙,再过一阵。
他抓着长毛的胳膊不放手。
长毛和他对视一会儿,终于败下阵来。
“好,我偷偷带你去,但是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在旁边看,你答不答应?”
陈锦添说了一声好。
长毛示意他坐在机车后座。
机车在街上东拐西绕地进入了小巷子,又拐了几个弯,在某个巷口停了下来。
“你先在这里等。”
陈锦添沉默地下了机车。
长毛看了他一眼,有点不放心地又叮嘱他:“记得你答应我的。”
陈锦添点点头。
长毛又看他一眼,终于踩一脚地面骑上机车向右拐弯,行驶了大约一百多米,在一辆小货车旁停下。
陈锦添抓紧肩上的书包带子抬头望,小巷的上空是密密麻麻的电线,横七竖八地拉着,像蜘蛛结的网。两边的楼向天空延伸,只留下一点逼仄的天空,阳光斜照在灰扑扑的墙面上,墙上带着斑驳的水痕。两边的窗上都装着锈迹斑斑的网,像鸟笼一样,可以透过网看到里面晾晒的各种颜色的衣服。墙上点缀地架起数台老旧的台式空调,有穿着白色背心的老人一边打着扇一边往下望。不知道从哪扇打开的窗户里传来搓麻将的声音,还有“哗啦”一声菜下锅的声音,空气里传来淡淡的油烟的气息。
长毛跨坐在机车上等着。
过了一会儿,梁彪推开一道铁门出来。他穿着一身蓝色的工人服,背上还印着港豪搬家公司的字样。
他的头发剃得很短,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额头上似乎有点点的汗。
两个人攀谈起来。长毛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梁彪,梁彪接过去。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梁彪笑笑拍了拍长毛的肩膀。
他从工人服的口袋里掏出钥匙,拉开小货车的门,利落地跳了上去。
他摇下窗户跟路边的长毛挥了挥手,然后发动引擎。
印着搬家公司字样的小货车从陈锦添身旁驶过,他急忙后退一步躲到一块招牌后。
梁彪握着方向盘的身影就这样一闪而过。
长毛推着机车回来找陈锦添。
“走吧。”
陈锦添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阿彪他不是在拍广告吗?”
长毛揉了揉鼻子道:“是,但是据说公司似乎有意拖欠他的人工,里面大概有其他什么原因,他也没有细说。他现在也在同时打几份工,刚刚似乎就是老板找他。”
长毛跨上机车,拧动钥匙。
他看到陈锦添还是低着头一动不动,暗自叹了口气。
“大家都是男人,都能理解的。他爱面子,不想让人知道,特别是不想让你知道。你也为他想想。”
他发动引擎。“走吧?”
陈锦添慢慢地跨上后座。
长毛踩一脚地面,机车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