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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鹰遨于空,是蒙家军旗的标识。”
      王老爷语气严肃:“平城当年遭遇胡人屠戮,张伯九死一生才逃出生机。辗转两年回到江淮,上月才与我相逢。”

      此事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加之外孙和王安同时出事,王老爷一收到沈景淮传信,便立刻带人往北而来。

      “你和王安受困万重山一事,蒙大将军亦传信于我。”
      王老爷道:“辎重等物,他大军一时还脱离不了我王家的富贵,所以信中用词诚恳,跟我作保你和王安定会毫发无伤!”

      沈景淮愣愣地攥着腰牌,许久没有动作。
      王老爷晓得他不好受,若蒙家乃杀害晋王的真凶,这些年王家和景淮所行,无异于蒙蔽双目,认仇作同袍!

      赵四平:“这腰牌做不得假,那有没有可能是当日那群黑衣人故意遗落的?”

      此话一出,几人俱抬头望向他。
      赵四平耸耸肩:“也不是没有可能呀。你们想,杀了水井家人,还有当初骤然现身在平城的凶徒,虽是在青天白日就动手,却总挡着脸,必定是害怕被认出来!既如此,腰牌这么重要的东西,谨慎算计到这般老练的人会如此不小心吗?”

      张伯一时无话,“您这话,老奴还真回不上来。”

      是蒙家人所为,还是马如常陷害蒙家,一时没有思路。

      赵四平旁观者清,想了想:“把两边人叫过来,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一说,不就清楚了吗?”

      “这...怎么可能?”
      王老爷瞪大眼睛。

      “怎么不可能?那汉王不是要招安我山南寨子嘛,我叫人回信,让他派马如常来不就行了?”
      赵四平一摊手从怀里取出蒙家军的回信:“这不,后天是约定好了,蒙家将军来接人的时候。”

      他突然嘶一声:“不行!我得再给蒙家人传个信!这回把王老爷也在山上的消息递出去,我就不信昨日那蒙家小儿子还是那副古怪的态度。”

      “王老爷,您家一直给蒙家军掏钱,您说,我要是把您也捎带成肉票,要求蒙大将军亲自来,山下的会不会同意呀?”

      不拘什么时候,钱都能使鬼推磨!
      王老爷梗着脖子看看这愣头青,半晌后不得不赞许赵四平这出其不意的一招,确实是一计良策。

      目送赵四平兴致满满地出去传信,客舍小间沉默下去。
      细碎的哭鼻子声响起,王老爷抬眼示意下张伯,等到屋中只剩两人,他才长长叹口气:“当年,是我和王安鲁莽了!”

      沈景淮便知,外祖父心中已认定蒙家人便是当年血案的真凶。
      “外祖父,我...”他哽音道:“我一直以为蒙大将军是好人,这两年提及父王,他总是一副怀念的语气,屡屡提及父王对他的重恩。”说到某些动情处,还会一把老怀泪。

      “我...我以为...我真的以为他是个好人。”

      王老爷一把年纪,已成年的外孙哭成泪人,心里不可谓不沧桑:“景淮,此事错不在你,你不必过分自责。”

      “老张是府中的老人,家里生意场上认识他的人不少。上月他一现身,我立时便把人藏了起来。连带着见过他的几个人一并封了口。”
      提及这个,王老爷眼神晦涩:“蒙家应还不晓他还在世的消息,只盼赵大当家的计策能有效用。”

      如今,情势由他人,王老爷也没想到当年一介流民,如今在这乱世竟有一席之地。
      他进寨时粗略看过,此间百姓安居乐业,耕作炊烟,已是难得。
      “景淮,他对你好吗?”

      王老爷无法理解外孙的选择,“他可曾逼迫与你?”
      虽知逼迫的可能小,但他还是想亲耳听外孙说。

      “四哥他没有逼迫我。”
      沈景淮抹去脸上的泪痕:“最开始,是我主动的。”

      “可他是个男人!”
      王老爷语气凝滞:“你父王只你一个血脉在世,景淮,人这一辈子不能只为了自己活。难道你要让你父王一脉断绝在你身上吗?”

      此言尖锐,却直逼沈景淮的心神。
      “外祖父,我没有想那么远,只是......”

      “你和王安都不是小孩子了,外祖父不知你们二人为何离营受困,但此时此地,一切都是定数。万重山不会是你的归宿,赵四平这个人,注定不能在你身边。”
      王老爷说罢,阖上眼眸,轻摇首拒绝再听沈景淮的解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外祖父累了,想歇一会儿了。”

      沈景淮只得噤声。
      出门时与张伯交换一个苦笑的表情,沿着路往矮脚楼走去。

      屋中静坐没多久,赵四平呼着寒气笑眼眯眯地抱着一个小陶炉进来。
      “一落雪,最适合吃热锅汤了。”

      晨间炖好的鸡汤香味浓郁,汩汩滚开冒着小泡,沈景淮也不知赵四平是从何处弄到的好些鲜嫩绿叶菜,冻得窟窿眼满的豆腐吸满汤汁,再裹上一口酸芋黑浆水,满足到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吃到一半,院子里传来喊声。
      阿狗送来粮堂刚出炉热腾腾的韭菜大肉包子。

      “今儿是小年呢。”
      阿狗嘶一声咬一口包子,肉馅烫得他舌头疼,说话都含糊了:“大当家今年秋天和寨子里的青壮们往深山里走了好远,猎了一窝野猪回来,一直养在咱们后山。”
      “小年嘛,咱们老百姓不就盼着年底吃些肉嘛,这不,上晌杀了最肥的那头,哎呦,那肉,绝了!!!”

      沈景淮听得好奇,追问了好些杀猪的事情。

      赵四平把锅里的肉给他碗里夹,抽空瞪眼蹭肉没饱的阿狗。

      “客舍那头给送吃的了吗?”

      阿狗点点头:“送了送了,大肉包子,还有米粮粥米,秀香还切了好些梗头菜呢!”

      赵四平这才满意。
      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地方,不能叫水井家人连顿热乎的都吃不上。
      “后半晌天冷,记得多生一个柴火盆去,还有那个张伯岁数也不小了,你看寨子里有谁闲着,也别让他干活,就在门外守着。万一有什么事儿,也有个应对的。”

      沈景淮本想说自己去外祖父那头,只是赵四平按死他那点苗头,“客舍不好睡!”
      客舍简陋,有些处还漏风,水井今儿伤心着呢,他要是跟到客舍去安慰人,叫王老爷和张伯发现就不好了。

      一顿饭连吃带喝,阿狗打着饱嗝、是端着空炉走的。

      赵四平和沈景淮吃过在院里劈了会儿柴,去客舍看过王老爷的伤势。

      寨子里有野医,王老爷没伤到骨头,只是皮外看着厉害。
      揉了药酒,吃饱肚子后没说几句话便有些乏累。

      沈景淮见他神色如常,对着赵四平也是无事人般客套,心里发沉。

      夜上清洗过后,他靠在四哥的怀里,眼睛凝着虚空,迟迟睡不着。

      赵四平问他睡了没,沈景淮哼唧了下,表示没有。
      于是把人翻到面对面,黏糊着亲到一块,唇舌分离,赵四平大手抚上他后脊,沿着一节节脊骨压着力气往下。

      沈景淮本以为他要做些什么,背后的抚摸只到尾骨又慢悠悠地向上摩挲,未有一丝情欲。

      “水井,万事有我在。”
      赵四平亲亲怀里人的脸蛋:“不管是蒙家还是马家,只要进了万重山,很快就会真相大白。”
      水井一有心事,眉头就凝成一个死疙瘩。
      “你爹就是我爹,要是你爹真活着,未必会认我这个婿郎,但我......”

      沈景淮噗嗤笑出声:“什么婿郎?你从哪里听来的词?”

      “那叫女婿不对,夫郎有些软绵绵的,婿郎不是挺顺口的嘛。”
      没怎么读过书的赵四平带了些情绪,大手狠狠捏捏他的瓣儿:“你别笑!我好好跟你说话呢!!!”

      沈景淮:“是你自己说夫郎的,我可没有说!!”

      这么一打岔,被外祖父一番话而勾起的惆怅冲淡不少。
      沈景淮小牙尖尖一点点咬着他四哥的下颌:“不是在发愁蒙家和马家。”

      恩?
      “那是在愁什么?”

      “我愁别的。”
      沈景淮下颌搭在夫郎的肩窝,“白天,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外祖父说清咱们的关系?”

      赵四平一瞬表情崩裂:“那我...我那是有理由的。”

      “什么理由,你就是不愿意给我名分呗!”

      好大的罪名哦。
      赵四平霍得抱着人坐起,就去床尾翻衣衫往身上裹,“我这就去你外祖父屋里,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哈哈哈”
      沈景淮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人按回去:“好了,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

      “那我出身不好,也没什么家底,虽说寨子还有些声名吧...”
      但好像外头传的有些奇怪,不是什么好名声。
      “与你外祖父说,我觉得就是在提亲。提亲嘛,那我得有能拿的出手的吧...”

      沈景淮:“其实,光你这个人就足够了。”
      他的家世只是天堑负累。

      赵四平没发觉水井语气里的伤怀,笑得嘿嘿:“四哥也晓得你心里是看中四哥这个人!但是,我赵四平不能委屈屋头的...夫郎!”

      “四哥,你有一天会离开我吗?”

      赵四平一愣,抚上他瘦削的肩头,提着被角盖好。
      沉默了许久,他忽而有些预感,该不是王老爷又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跟水井胡乱说了什么,动摇了水井跟他的感情吧?

      “四哥?”

      赵四平回过神来,轻声道:“说不准。”
      一想到他的水井离开,就有种闭眼不想再睁开的感觉。

      “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暖和,一点点融化了沈景淮心头的不安:“你不开口赶,我就不走。”

      两年前他的水井开口了。
      那,两年后呢?

      赵四平忽而不确定起来,怀里的人呼吸渐渐平缓,他把手臂一点点小心地收回,靠在床栏,目光越过窗格,透过虚空好似与王老爷虚假的笑容刹那对视上了。

      “啧...”
      他低声喃语:“这老头还挺爱棒打鸳鸯的。”
      “额...鸳鸳?还是鸯鸯?”

      晨起
      沈景淮是被屋外一阵剧烈的吵嚷声给惊醒的。

      未出门,轻推窗格,眯着眼左右看看,见赵四平腰上竟挎了刀,还换了一身干练的劲装,手臂套了软甲,长靴裹现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腿。

      他微挑眉,顺着四哥眼神看向院子。
      这一看,心里咯噔,怎么围了这么多人?瞧着架势不对,还分了左右两拨。

      “今天这件事儿,须得好好断个是非。”
      赵四平威严开嗓。

      沈景淮撑在窗格上凝神听着。

      “两家都说这东西是你们的,有何凭证?!”

      沈景淮抻长脖子往他四哥高举的手心看去,天光大亮,一枚圆滚滚的淡黄壳蛋平生第一次被人托得如此之高。
      “......”
      这么玄乎,就为了定一颗蛋的归属?

      沈景淮无语片刻,缩回屋中提了热水慢慢擦洗。
      今儿穿的是寨里给他做好的新衣裳,灰麻料子,胜在厚实暖和,里头填充的都是他制成的悬弓弹好的棉花,差不多也就是他做的棉花芯呢。

      正珍爱着,门从外推开,沈景淮头都没抬起:“哎呦,大当家的大早上就忙得给寨子里主持公道呢。”

      “嘿嘿...”
      赵四平要捏他打趣的小嘴,被沈景淮嫌弃地瞪一眼他的手:“那鸡蛋还沾着鸡屎呢,你恶不恶心!洗手去!”

      赵四平乖乖迈步,揉着皂角,细致地搓了每一寸指缝。
      “山下回信了,今儿日中三刻,汉王的信使就要到万重山下了。”

      沈景淮脸上的笑容消失,顿时明白他为何今日挎了刀。
      “之前议事堂不是怀疑山北得了汉王的援助嘛。山南再给传信,汉王这么积极,会不会有诈?”

      “四道寨的兄弟都觉得不妙。”
      赵四平微眯眯眼:“但成事在人,做好万全准备就是。”

      所谓的万全准备便是举寨而出。
      自矮脚楼出来,沈景淮一路所行,见寨子里除老弱之外,所有人都整装待发,负箭在背,阿狗和几个小子来回跑动分发干饼粮食和药粉。
      路过几家舍院,见老人站在院中墙内泪眼看着外头的儿郎,一个劲地叮嘱千万要当心。

      “我是不是给寨子里引来灾祸了?”

      赵四平安抚地拍拍他肩头:“没有你,万重山也会有这一遭。”
      只是比预料来的快了些。

      他一步跨上高台,底下纷乱的说话声转眼消失,山南寨子二百来号人齐齐望着带他们一路走来的大当家。

      赵四平挎刀在手,方才看向水井时面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青茬略长的平头衬起五官冷沉,剑眉鹰目,眸光自二百来号青壮身上扫过,沉声开口。

      “此一战不仅是为水井师傅家人报仇,更是为我们山南头寨谋出路!”

      “你我身后是一家老小,是谷地耕田与棉,是我们的衣食,是我们一路流血和许多兄弟性命铺好的安生日子。我们与胡人之仇不共戴天,要想保住眼下的日子,唯有和外头当官有兵的人合作。”

      “我赵四平旁的不敢保证,与兄弟们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赵四平:“出发吧!”

      王老爷子远远望着这一幕,眼中浮现太多辨不清的情绪。
      待到赵四平和沈景淮并肩同来,他很快恢复平静:“赵大当家方才一席话......”

      赵四平懒得听他客气,直接打断他:“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王老爷:“......”
      “大当家的客气,我与景淮蒙受寨子救命之恩...”

      赵四平:“有的话昨日没说,今儿想起来怪遗憾的。”

      王老爷和沈景淮同时心头一跳。

      “不说也挺好的。”
      赵四平却回调话头,清浅一笑:“这一去,最好能活捉马如常。如有闪失,我回不来,必定会提前让人送您老和水井下山。”

      沈景淮:“四哥,你不要胡说......”

      “马如常是汉王帐中猛将,寨子里的青壮们比不得他手下的军士,唯有万重山地势可依托。”
      赵四平一副死战到底的语气,“不过放心,我命大,遇上你之后,运道也不错。”

      “王老爷,此行水井便不要跟着我了。”
      他托孤般最后摸摸沈景淮的脸颊,“水井是个闲散性子,没什么野心,来日若是有可能,王老爷子对他的期许少些吧。”

      “老夫......”

      赵四平眸光深沉,低哑嗓音带着无限留恋:“水井,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稍许几言,倒像是临别。
      沈景淮望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在山道上,视线渐渐模糊。

      “嗯哼...景淮呀,赵大当家方才的话,夸张不少。依外祖父看,马如常等人不知咱们是为活捉,必然不会太过警......”

      “四哥他都那样了,您怎么还如此偏见?!”
      沈景淮迎着霜风,捂着胸口失神望着爱人消失的方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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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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