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火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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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眠没打算背叛遮天教，但是也没直接将他知道的消息传回遮天教。他知道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他只希望那一天不会那么快到来。
这三年，叶寒舟虽没有给过他一丝好脸色，可却也没拒绝江与眠，江与眠逮到机会就会对叶寒舟亲亲搂搂抱抱。叶寒舟一开始对此不屑一顾嗤之以鼻，可时间久了也就默许了。
江与眠便开始大胆起来。叶寒舟并不反感，反而在床上两人配合默契，他能感觉得到叶寒舟也沉溺于其中。
虽然结束后叶寒舟总会冷着脸一言不发地离开。
可江与眠不在意。
他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叶寒舟会喜欢上他？每当想到这个问题，他总控制不住地想笑。
开心的笑和苦涩的笑都是笑，它们会前后脚出现在江与眠脸上。想到最后，他就发现，其实纠结于这个问题根本没用。
抓住当下就好。
叶寒舟越来越信任江与眠，他甚至还给了江与眠城主令，让他能自由的出入冰域以及城主府禁地碧落阁。
江与眠无疑是受用的。
他逐渐沉溺于自己给自己制造的假象里，完全忘了叶寒舟答应让他留在身边只是为了复活裴芊容。
萧无名作为巫医谷中人，是世上为数不多的了解流萤蛊的人，叶寒舟想要借他的手来复活裴芊容。
因为萧无名，也热烈的爱着裴芊容。
可叶寒舟怎么能容忍一个粗人对裴芊容的亵渎，于是他做了个假人，配上江与眠的人皮面具，倒真的将萧无名骗住了。
这一点，江与眠不知萧无名是蠢还是关心则乱。
他以为可以再瞒久一点的。
直到柳叙白通过传音蛊联系他，他才知道原来柳叙白在冰域不止安插了他一个人。
柳叙白知道了红莲就在冰域。
一时间江与眠浑身冰冷，他看了眼安睡在身旁的叶寒舟，做了一个决定。
他将裴芊容在碧落阁的消息传回了遮天教。
以柳叙白对裴景玄的感情，他肯定会派人来冰域带走裴芊容。
他把红莲现身冰域的消息偷偷传出去，一直觊觎红莲的人肯定会在婚礼那天趁乱夺取红莲。
这样裴清只能将来冰域的遮天教中人分散开，一部分去夺红莲，一部分来找裴芊容，剩下的人在城门口接应。
叶寒舟只能保全一个。
他会选择谁，江与眠根本不用想。
可江与眠只想保全叶寒舟。
他拿着城主令，屏退了守在碧落阁的侍卫，将裴清和谢长安放了进去。
谢长安对于突然出现的江与眠感到震惊，他看了眼裴清，发现他神色如常，好似知道他就在冰域一样。联想到他之前那无端消失的人皮面具，谢长安恍然大悟。
所以江与眠一直潜伏在城主府，只为了今天能与他们里应外合。思考间，他听到江与眠开了口，声音沙哑无比，呼吸紊乱，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少主来冰域除了夺回红莲和少主娘亲，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目的？”
“有。”
裴清说完，谢长安看到江与眠手握了一下拳，随即放开，深吸了气又问：“尊主会如何处置叶寒舟？”
“呵。”裴清淡淡地笑了声，然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江与眠，“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这样的话？是遮天教的护法还是……”裴清说到此处，顿了一下，看了眼谢长安，没将剩下的话说完。
可江与眠却知道他要说什么，“还是叶寒舟的枕边人。”他强忍着五脏六腑撕裂般的疼痛，咬着牙说：“属下愿以命换命，只求少主能饶叶寒舟一命。”
“江与眠，你的命并不值钱。”裴清皱起眉。
谢长安注意到裴清似乎生气了，他伸出手扯了扯裴清的衣袖，低低叫了声“师父”。
裴清拍了拍谢长安的手背，嘴角微微上扬，“没事。”他说。谢长安点点头，眼角余光看向江与眠。以前的他可能不会懂江与眠，可是现在，他心中也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所以，他知道江与眠对叶寒舟的感情。
可以为了救他，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那又怎样，裴清说了，江与眠的命并不值钱。参与巫医谷灭门，盗走裴芊容尸体的罪人不是江与眠。
江与眠是遮天教的右护法，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谢长安十分同情他，可他没有立场劝说裴清放过他们。
裴清似乎不打算再说什么，拉着谢长安登上了碧落阁最上面一层。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巨大的冰墙，谢长安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可以打开的地方。而此时，江与眠掏出城主令，放在了冰墙最中心的凹槽处，城主令与凹槽完美契合，下一秒，冰墙缓缓向两侧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清幽淡雅的梅花香味，谢长安抬眼望去，在红梅团团围绕中心，也是一个冰棺。他感觉裴清突然紧绷起身子，一双眼直直看向冰棺。
随后，抬脚走了进去。
谢长安跟在他身后，而江与眠则是低着头站在门外。
冰棺中的人和谢长安在地下迷宫看到的一摸一样，只是这张脸看起来更加生动，脸上还覆着一层冰霜。
这是裴清二十年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娘亲，她看起来与二十年前一样。他对裴芊容的印象还停留在六岁前，她娘一直坐在山前的梅花树下，似乎在等着谁来接她。
可她谁也没等到，结果自己死了。后来裴景玄和柳叙白双双受伤，巫医谷被灭，而她的尸体也被人盗走。
对于他娘，他只有这些记忆。他对她没有很深的感情，在他眼里，她只是这次的任务之一。
他双手扣在冰棺上，一运气，将冰棺推开了一点。一瞬间，围绕在冰棺周围的红梅迅速倒下，两面的冰墙也轰然倒下，发出剧烈的声响，隐藏在墙后的机关突然射出锋利的暗箭。
裴清神色一凛，抿着唇看向也是一脸震惊的江与眠，随后拉起谢长安的手，退到了门边。
“师父！”
谢长安惊呼了一声，因为他看到裴清左臂被一支利箭刺破。他没想到会有机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他已经被裴清护在胸前。
“没事。”裴清不在意伤口，反而将谢长安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没有伤口后才放下心来。
江与眠一张脸惨白，“属下不知会有机关。”他的确不知道，叶寒舟并未告诉过他有这些。
看来他还是在防着江与眠，或者，他是不是从来没信任过他呢？江与眠苦笑了一声，喉间涌起一股血腥味。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裴清从江与眠惊愕的表情中得知他并没有说谎，他本意是想连着冰棺一起带走，毕竟冰域外现在正值酷暑，为保尸身不腐，只有这个办法。
可移动冰棺会触发机关，那他只能舍弃冰棺了。于是在第一波暗器结束之后，裴清交待谢长安待在门外别动，一个人走进了冰室。
谢长安担忧地紧盯着裴清，生怕他会被不知道从哪来来的暗器伤到。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以裴清的身法，没了他这个累赘，还怕会受伤？
江与眠默默退到一边，然后皱着眉下了楼。刚才的声音很大，叶寒舟应该已经有所察觉，算时间的话，人应当已经到碧落阁楼下了。
果真，他才堪堪下了三层楼，便看到叶寒舟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看到江与眠后，眼中迸发出刺目的寒光，他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对江与眠说：“你又骗我！”他明明说，裴清等人来冰域只是为了红莲。
他相信了。
江与眠扯了扯嘴角，还未说话，便听到冰室传来一阵异响，叶寒舟的脸立刻黑了下来，“你好样的！”
“你好样的！”
连说两遍，才提着剑向上走去。可江与眠自然不会让他上去，于是站在楼梯中央，挡住了叶寒舟上去的路，低头对他说：“来不及了。”
然后他又说了一遍“来不及了”。
这四个字像是对他自己说的，说完他低声咳了一下，随后擦去嘴角的血痕，对叶寒舟笑了笑。
可叶寒舟哪里能注意到江与眠的异常，他一整颗心都扑在了裴芊容身上，见江与眠不仅又背叛了他还拦住了他的去路，怒从中来，举起手中的剑就这样直直刺向江与眠。
江与眠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躲避，却在侧身的那一刻五脏六腑突然剧烈的抽痛了一下，他疼得根本动不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叶寒舟的剑刺穿了他的心口。
“噗嗤～”剑刺穿衣服，皮肤，刺进了江与眠心口。江与眠闷哼一声，张嘴想说什么，却在张嘴的那一刻，吐出一口鲜血。
“你！”叶寒舟根本没料到他竟然没躲开，“你不用装可怜，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他想到之前有几次他忙得忘记给江与眠每月的解药，江与眠总会生生熬过毒发然后可怜兮兮的找他诉苦，然后自己一时心软就会被他压在床上。
他以为江与眠是故技重施，于是开口说：“你知不知道，你的每一次靠近都会让我觉得特别恶心，我有的时候真的，恨不得你能去死。”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卸了手中剑上的力，将剑拔了出来。
江与眠又是一声闷哼，他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配着他脸上狰狞的伤口，看起来非常骇人。他捂住不断流出血的伤口，低低笑了出来，然后声音逐渐变大，听得叶寒舟心一颤。
他突然觉得今天的江与眠有哪里不一样，可是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他还一心牵挂着裴芊容，便不打算管江与眠，他刚跃上两个台阶，便听到江与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其实我也想过，要是我死在十四岁那年该多好。”或者说他根本不应该出生。他娘不喜欢他，把他送给自己的客人，裴景玄救了他，可他却没能报答他，白白浪费了二十年时间。
而叶寒舟，他虚弱地抬起头，看了眼叶寒舟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他是真的恨死他了吧。
背叛他两次，对他做那样的事情，甚至连他最爱的人都要夺去。
看看，江与眠你当真枉为人啊！
他看到裴清抱着裴芊容的尸体出现在视线中，于是立刻咬着牙走到叶寒舟身后。
叶寒舟自然看到了裴清，那是裴芊容的儿子，他还抱过他！可不管是谁，都别想从他身边带走她。他几乎是一瞬，举着剑向裴清攻去，而江与眠根本拦不住。
谢长安几乎是在叶寒舟举起剑的那一刻抽出腰间的软件迎了上去。裴清见状担忧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谢长安转身对裴清笑了笑，说：“师父，我可以的！”
说完，便严阵以待。
裴清自然是相信谢长安的，这是他教出来的徒弟，他武功如何，做师父的最清楚。
叶寒舟不是谢长安的对手，可他难免还是会担心。
几十招下来，叶寒舟落了下风，他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慌乱不已。
他不是少年的对手，更不是裴清的对手。可要他将裴芊容拱手让人，他做不到。
叶寒舟死咬着牙，闪到一边，眼中晦暗不明。他还没想到该如何做，江与眠便凑了上来。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对裴清说：“少主，属下……”
“尊主的本意是他只能死。”裴清打断了他，一瞬间江与眠的脸色变得很差，他惨笑了一声，“那教主的意思呢？”
裴清沉吟一声，“教主说，至此以后你不再是遮天教中的人，他的事情可以不追究，教主希望你能过得好。”
这是临行前，裴景玄对他说的原话，他还说是他将江与眠带回来的，所以关于江与眠的处置他希望是他来决定。
柳叙白虽然不同意，可也没开口阻拦，算是默许了。
听到裴清这样说，江与眠放下心来，终于是抑制不住，一口血喷涌而出。
“如此，便多谢教主了。江与眠下辈子愿做牛马来偿还教主的恩情。”说着，他跪下朝着裴清磕了个头。
裴清抿唇不语，他看了眼江与眠，问了另一个问题：“可是三月不留痕？”
谢长安心一惊，愣愣地看着江与眠。
江与眠点了点头，“三月，最后一天啦！快解脱了。”说完，他深深看了一眼叶寒舟，“这是属下自己选的路，与他无关。”
三月不留痕，谢长安在遮天教的时候听说过。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药可根治，需每月吃解药缓解症状，如果连续三个月没有解药缓解，就会毒发身亡。
听江与眠的意思，他已经连续三个月没吃解药了。所以他……谢长安心中泛起一股苦涩，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
而叶寒舟在江与眠喷血时就已经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不知道江与眠受伤如此严重。他颤着手，想去扶起他，可他却连一步都跨不过去。他不知道他们对话中的三月不留痕是什么意思，可下意识的他觉得与他有关。
江与眠话说完，裴清没再开口，便抱着裴芊容离开。经过叶寒舟时，叶寒舟双眼紧盯着裴芊容，可双目无神，也未阻拦，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他们到了楼下，谢长安才开口问：“师父，江与眠是不是活不了了？”他知道结果，可却仍不死心想问一嘴。
裴清抿着唇，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而碧落阁内，裴清走了很久后，叶寒舟才开口说话：“你是不是，三个月没吃解药了？”他话说得很轻，仿佛说重一点，江与眠就会在他眼前碎掉。
得到的是江与眠的一声叹息，他想去摸一摸叶寒舟的脸，可想到他之前的话，心一阵抽痛，连带着手都抬不起来，他咽下嘴角的苦涩，说：“你恨我吧，我让他们带走了裴芊容。”
“你为什么不问我要解药？我这三个月太忙了，我……”
“寒舟，恨我也没关系，只是裴芊容已经死了，你想复活她，可二十年来你都没能成功。你让她走吧，你也不想她死了也不得安息对吧？”
“我现在去找解药，你等我……”
叶寒舟说着便打算去书房拿解药，可江与眠却拉住了他，“没用的。”他摇了摇头，对上叶寒舟绝望的双眼，心中一颤，他突然觉得叶寒舟也不是那么恨他。
“你是不是也有一点点喜欢我？”
江与眠嘴角染上笑意，期待着叶寒舟肯定的答案。可叶寒舟话一出口，他的双眼就黯淡了下去。
“你别痴人说梦了，你根本不配。”
江与眠笑了，也是，可能他快死了，脑子有点不清醒，不然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于是他说：“那正好，你就再恨我一点吧！”
他话说完，叶寒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江与眠一掌推开，随后他闻到一股火药味，他心跳到了嗓子眼，想要冲上去揪住江与眠，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可下一秒，他看到了令他终身难忘的场景：江与眠眼含着笑，浑身是血，在火光中燃烧了起来。
叶寒舟目眦欲裂，随后他听到一声爆炸声，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被赶过来的叶渊提着出了碧落阁。
而当他被放下的那一刻，碧落阁在他面前轰然倒塌。
叶寒舟哑着声音，双眼通红，看着火光水汽一片的废墟，低低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江与眠。”
声音很轻，随即被风吹散，湮没在人群中。
他很少叫他的名字，每次叫江与眠都会高兴地紧贴上来，可这次，再也没有人能回应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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