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江与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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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与眠是娼妓之子，是他作为头牌的娘一不小心生出来的。因为他的出世，害他娘失去了头牌的地位，因此他娘对他很不好。
能吃饱饭睡个安稳的觉都是奢望。
江与眠长到十四岁，在青楼熬成半老徐娘的他娘在某一日接完客之后突然掐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宿，最后在江与眠不解的眼神中咯咯笑了出来。
第二天，江与眠就被他娘亲自下了药送上了昨夜那位客人的床上。
在青楼生活了十四年，江与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可他仍不敢相信，他娘会对他如此决绝。他知道他娘不喜欢他，可他却不知道，他娘竟然恨毒了他。
大概是因为他的存在导致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吧。
江与眠放弃了挣扎，眼看着那脑满肥肠，脸上带着猥琐笑容的男人朝他一步一步走来，最后在床前慢慢脱去全身的衣服，露出他那臃肿肥胖的身躯。
江与眠死死咬着唇，闭上了眼。
男人压上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胃中泛起一股恶心，他难耐地呕出了声。而他的声音像是刺激到了男人，男人气得甩了他两巴掌，然后暴虐地撕开了他的衣服。
可下一秒，男人闷哼了一声，就这样倒在江与眠身上，逐渐没了气息。江与眠睁眼，便看到了坐在窗前，穿着月白色华丽衣服，年纪看起来似乎要比他小一点的少年。
少年手上拎着剑，剑端带着血。注意到江与眠的视线后，他先是一笑，随后说：“这是我的一个仇家，我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实在对不住，我可以赔偿你。”少年将他当作青楼小倌，说完扔下一锭银子，跳窗走了。
人死在他床上，江与眠就算喊冤也没办法自证清白。所以他做了一个决定，他拿着少年给的银子，离开了这个青楼。
没去看他娘一眼，没带上一件衣服行李，就这样连夜拖着被下了药还虚软的双腿，逃出去了。
临走前，他还照了眼镜子，随后抓起案上的剪刀，对着自己的脸划了几刀。瞬间，殷红的血流了出来，江与眠用了很大的力气，可他丝毫不觉得疼，他对着镜子笑出了声。
这张脸太像他娘，太过招摇，留不得。
离开青楼的日子并不好过，加之他脸受了伤，时节又正值酷暑，没两天，江与眠脸上的伤口就开始流脓发臭，连带着发起了高烧。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可死之前他还想再见那位少年一面，他想当面感谢他，以及向他解释，他并不是小倌，他是被迫的。
可他并没有死，他被一个人救了，那人还带他回了自己家。
救他的人是裴景玄。他刚满十六，第一次下山做任务，回程时看到了快要死的江与眠，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将他带回了遮天教。
山中的日子很清闲，江与眠除了疗伤就是吃喝拉撒睡。等他脸上的伤口结了痂，裴景玄问他要不要留在遮天教。
他想了想，就答应了。
后来，裴景玄给了他一本书，是关于易容方面的，他闲来无事便钻研起来，结果还真让他给研究透了。
他不会武功，也过了学武的年纪，可裴景玄说在遮天教没有武功不行，于是他就学了轻功。
在遮天教疗伤花了一年，学习易容术和轻功又花了两年，他第一次下山任务，已经十七，比寻常人长了一岁。
第一次任务很快圆满结束，回去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又回到了他出身的地方。
青楼昔日的繁华早已不在，听人说是三年前得罪了人。江与眠听完后神色淡淡，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他想，他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十八岁那年，裴景玄双生子妹妹裴芊容带着刚满两岁的儿子回了遮天教。
江与眠对裴芊容的印象不深，她在遮天教的时候，江与眠很少碰到她。
只知道她和孟家一位公子互许了终身。
可孟家公子确非良人。
裴芊容一身素衣，形容枯槁，清癯苍白的脸上总带着两行清泪，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裴芊容无疑是一个绝色佳人，因此她回遮天教时身后还跟着一群想要喜当爹的人。
其中便有四年前救了江与眠的少年。
这时他才知道他叫叶寒舟，是冰域叶家的接班人，今年才十六岁。四年前，他才十二，就能杀伐果决，惩恶扬善了。
叶寒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然与裴景玄和柳叙白关系极好，所以他是唯一被允许进入遮天教的外人。
江与眠第一次对上叶寒舟的眼时，心中一片慌乱，可叶寒舟却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从他身边走过，径直去找裴芊容了。江与眠准备了四年的话僵在了嘴边，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心中苦涩不已。
他的脸毁了，因此他只能带着人皮面具。可他却还有万分之一的期望，如果他的脸没毁，叶寒舟是不是会认出他来呢？
这件事情，在很久之后，江与眠问过叶寒舟。叶寒舟当时愣了一下，似乎在努力思考，可最后却什么也没想起来。
他只记得自己十二岁那年为了给被人出言不逊冒犯到的裴芊容出口恶气而杀了一个在青楼风流快活的人，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个举措会救了一个本该陷入深渊的可怜人。并让他记了一辈子。
那段时时间，裴景玄因为想避开柳叙白不常在遮天教，柳叙白每每来找人都扑了空。而裴芊容对叶寒舟根本没有想法，于是两个心伤的人总会聚在一起，喝酒。
他们不知道，在他们身后的树上，还坐着一个为情所困的人。
江与眠不知自己何时对叶寒舟起了那样的心思，等发觉时，星星之火早已成燎原之势，挡也挡不住。
叶寒舟就站在他不远处，可他连碰都不敢碰。
后来的事情，江与眠有些记不清了，或许是太过深刻反而不想去记。
裴景玄为找柳叙白断了腿白了头，裴芊容也因为郁郁寡欢而终，巫医谷被灭，裴芊容的尸体被盗等等事情，发生的都太突然。
后来柳叙白接管了遮天教，他给他派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冰域打探叶家的消息。
他去了，因为能见到叶寒舟，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至于柳叙白为什么这样安排他无从得知。
他换了个人皮面具，进了冰域，又花了十年的时间接近叶寒舟，成为了他算得上信任的人之一。这十年，他看着叶寒舟并不情愿地成亲生子，接手城主之位，慢慢变得成熟稳重。
叶寒舟逐渐对他放下戒备，对他知无不言，俨然将他当成了最亲近的外姓兄长。可与叶寒舟相处的时光，让江与眠渐渐克制不住自己对叶寒舟的感情。
于是一次醉酒后，他压上了叶寒舟的身体，在叶寒舟惊恐的表情下不分轻重地吮着他的双唇。叶寒舟在他身下怒吼挣扎，可他全然不管，只想做自己一直以来的事情。
等到了第二天，他醒来，看到叶寒舟布满青紫的身体，他手脚冰凉，愣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害怕吵醒叶寒舟，害怕听到他醒来后对他说的话。
叶寒舟幽幽转醒，醒来后发现自己全身像被碾压过似的酸痛，他咬着牙爬起，发现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随后作夜的记忆一瞬间涌入他脑海中。
眼中像是淬了冰，他没看江与眠一眼，就这样爬起来，穿上昨夜被撕得破烂不堪的衣服，黑着脸提起放在桌上的剑，一剑像江与眠刺了过去。
江与眠没有躲，尖锐的利剑刺破他的皮肉，直达身体深处。他就这样看着叶寒舟，承受着他眼中暴风骤雨般的恨意。他期望叶寒舟能说些什么，可叶寒舟却只给了他这一剑，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之后，江与眠回了遮天教。
养好伤后，他发现裴清竟然收了一个小徒弟。人前冰冷无情的少主，竟然会那么温柔地照顾着一个人。
江与眠能清楚地感受到裴清在慢慢转变，开始变得有人情味了，变得像个人了。
裴芊容一辈子的爱都给了裴清他爹，没分给过裴清半点。她甚至因为裴清他爹不理她而怨恨过裴清。
可以说裴清和他小时候很像。
可又不那么像。
裴清比他更不幸。
他独自一人可怜也就算了，可裴清有家人，有朋友，还有下属，却过得半分不开心。
他期望着裴清的徒弟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温暖。不要像他那样，会因为贪恋一丝阳光而变得如此不堪。
他在遮天教又待了两年，虽然对外说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依旧关注着叶寒舟的消息。
直到第三年末，他再也抑制不住一颗想要见到叶寒舟的心，换了张人皮面具偷偷溜进了冰域。
冰域还是和以前一样，可城主府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座直指天际的冰雕高楼拔地而起，城中百姓称呼它为碧落阁。
碧落阁紧邻着梅林。
而梅花是裴芊容最喜欢的花。
江与眠没怎么读过书，可也知道有句话叫做“此情上穷碧落下黄泉”。他没有自信到碧落阁是为他而建，也不可能是为了叶寒舟名义上的妻子，他儿子叶渊的生母而建。
那就只可能是一个人。
碧落阁和梅林，都是为了裴芊容。
知道真相的江与眠有一瞬间想要将叶寒舟废了武功，永远绑在他身边。
可是他做不到。
后来他换了个身份又成功混进了城主府。终于在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知道了碧落阁的秘密。
也知道了四大家族为了流萤蛊联合巫医谷叛徒萧无名灭了巫医谷一事。
知道真相的他陷入了惊慌中。裴景玄是他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他早就死在盛夏街头了。
可叶寒舟是他爱的人。
两人他都不想辜负。
他想，一定有两全的办法，能让他既无愧于裴景玄又能保护住叶寒舟。
于是他又出现在了叶寒舟面前，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又说：“柳叙白一直在找灭巫医谷的凶手。”
叶寒舟冷哼了一声，似乎没将柳叙白放在眼里，他问江与眠：“你告诉我这些是做什么？”
江与眠苦笑了一声，“我可以帮你。”他指了指碧落阁的方向，“你想复活裴芊容。”
提到裴芊容，叶寒舟终于变了脸色，他沉着一张脸，思考着江与眠话中的可信度。过了一会儿又说：“我凭什么信你？”说完，又哼了一声，怀疑且憎恶的眼神讲江与眠从上扫到下，又从下扫到他脸上。
江与眠咽下心中的苦涩，将手放在胸前，和他说起了自己被他救过的事情，对上叶寒舟迷茫的眼神，他笑了声，说：“你肯定都不记得了。”
“但是我记了很多年，我想报答你。”
江与眠说的是真话，可最后又添了一句：“我一直，爱慕着你。”就算你喜欢一个早就不在世上的人，就算你已经娶妻生子，我还是爱着你。
江与眠说完，只见叶寒舟眉头紧紧皱起，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江与眠，没说话。
江与眠抿着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罐，倒出一粒黑色的药吃了进去，随后说：“这是一种毒，吃下去需每月服用一次解药，若三次没有解药缓解，就会穿肠而亡。”说着，他将药罐放在桌上，示意叶寒舟去拿。
叶寒舟没动，只看着江与眠，眼神似乎在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江与眠只笑了笑，说：“一个月后没有解药我就会第一次毒发，你可以过来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说完，便离开了。
一个月后，江与眠房中，他手中捏着解药，眼神怔怔看向门外，虽内脏已翻天覆地地绞痛着，额头上也不断冒出汗珠，可他仍是没将留下的解药吃下。
直到天黑，叶寒舟踏着寒气而来，进门看到狼狈不堪的他后，说：“我观察你一天了。”说着，掏出怀里的解药向江与眠扔过去。
江与眠虚弱地伸出手，接过解药吃了下去。稍有缓解后，他苦笑了一声。
一天，叶寒舟看着他整整疼了一天都没给他解药。
又过了一个月，在叶寒舟派人给江与眠送解药时，给他下了第一个任务：做一张裴芊容的人皮面具。
江与眠笑了。
因为他知道，叶寒舟这是相信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江与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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