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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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满两岁的小语，已然成了让所有人头疼不已的小捣蛋鬼。大家都说，无论长相还是性格，这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个沉默寡言的镜老师的孩子。时常被小语折腾到精疲力竭的我，一想到自己小时候也是这种顽劣的个性，打心底里对爸爸们表示内疚。果然，只有自己养了孩子才体会到为人父母的辛苦。
这天，小语又在庭院里跟我玩起了捉迷藏，我好不容易才把一身尘土的他逮到。小家伙在我的怀里龇着两颗小乳牙笑得开心，脏脏的小手紧紧地勾着我的脖子。我纵然有一肚子的气，在看到这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之后，也怒不起来了。
镜老师走到我身边，向着小语伸出手，刚刚还笑得灿烂的小家伙一见到面色阴沉的爸爸，马上露出了怯懦又无辜的表情，转着两只灵动的大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我，然后把脸埋进我的怀里，死死地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小家伙很会审时度势，知道站在哪边对自己比较有利。
“去爸爸那儿吧！”我把像树藤一样攀在自己身上的小语“扯”下来，递到镜老师手里。小语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是被严肃的爸爸抱在怀里，反抗不得。
我忽然听到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闷响。循声望去，院门口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一袭紫星国武官的制服，脚边倒着一个旅行箱，正定定地望着我们这其乐融融的三口人，紧抿着嘴唇，面色惨白。
晴朗的正午，人造骄阳明晃晃地照在头上，我却打了一个大大的寒噤。屏气凝神，我仔细端详着那个男子，忽然一阵窒息的感觉袭来。我原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那个人，正站在不远处回望着我。还是三年前重逢时的那副模样，高大挺拔，英气逼人，只是，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仍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透出的震惊和伤痛。
尚哥哥。
这个称呼堵在我的喉咙里，我张张嘴，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镜老师抱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小语，慢慢走向呆站着的尚哥哥，尚哥哥恍然回过神来，无言地向自己的老师行礼，沉默僵硬，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感。镜老师瞥他一眼，仿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要去接孩子他妈，你们聊吧！”
尚哥哥猛地抬起头，苍白的脸颊瞬间涨红，一副心事被戳中的狼狈相。镜老师不屑一顾地白了他一眼，抱着小语走出了院门。尚哥哥对着他的背影再次认真地行了一个礼。
我仍站在原地，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尚哥哥转过身面向我，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柔和起来。他拎起倒下的旅行箱，缓步走向我。
“我其实很害怕，特别害怕。”尚哥哥在我面前站定，轻声说道，“如果刚才那副情景像我想象的那样，我该怎么办呢？”
我仰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看着那双黑亮的眸子，一股巨大的幸福感夹杂着伤感排山倒海而来，眼中升起氤氲的水气。
“对不起，那时，是我太心急了，我不该强迫你做决定。”尚哥哥说，“我已经辞去了外交武官的职务，主动要求调到莱飞来了。”
我惊讶地瞪大了模糊的泪眼看着他。
“像我这样的傻瓜，帝国肯定是希望越多越好吧！因为这样就可以腾出更多的位置去供养那些无处可去的平庸贵族了。”尚哥哥苦笑道，“其实，那次离开以后，冷静下来想一想，我就做出了这个决定。无论如何，还有更重要的东西我不想放弃。但是因为调令已经发出，我必须至少完成第一期三年的任命，所以才一直拖到今天。”
即使对政事一无所知，我也能明白，尚哥哥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以他的身份和才能，原本应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他却亲手断送了自己的仕途。
值得吗？一定会后悔吧？我很想问他，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风，请你告诉我，我现在回来，还来得及吗？”尚哥哥郑重地问我，充满了期待，以及不安。
事到如今，我已经不能再对自己、对尚哥哥说谎了。三年以来，我从不敢认真回想关于他的事情，因为哪怕只是想到那个名字、那张面孔，我的心头都会被绝望之感席卷而过。我甚至不敢确定，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是否还会想当初一样决绝。忘掉吧、忘掉吧，那只不过是一段本不该发生的小插曲，我像自我催眠一样否认着自己对尚哥哥的想念。我继续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做一个好女儿、好晚辈，打点学校里的事务，完全不去考虑自己的事情。两年多以前，镜老师突然提出要跟喜欢的女孩结婚，我们全家人都大吃一惊。那个清高得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镜老师，竟然要结婚，简直不可思议。为镜老师高兴的同时我也在想，即使是这样的镜老师也有希望长相厮守的爱人，我是不是也能有机会爱上别人呢，而不是在对尚哥哥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恋中苦苦挣扎。只是，这段有始无终的爱情始终盘踞在我的记忆深处，让我心如止水。现在，尚哥哥回来了。。。
就在我沉思的时候，两个恰到好处的温暖的重量落在我的肩上。
“告诉我。”尚哥哥轻声催促着我。
我重重地点头，眼泪开始抑制不住地一串串坠下来。
尚哥哥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露出满足的微笑。他伸出右手，拉起我的手，我能感受得到，那两只没有生命的指头所传导过来的冰凉触感。
“我回来了。”他说。
“谢谢。”我说。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