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双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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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乔醒来时，软榻另一侧的希琉已经离开，古树下的巢内只剩她自己。经过一夜的折腾，她大致掌握了和希琉交谈的技巧，精灵王虽然固执，但说到做到。
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她注意到床铺周围被挂上了柔软的轻纱，纱帐外隐隐透光。林乔拨开白纱，觉得好笑，难不成失眠的精灵王一晚上都在倒腾这个？像个闲不住的小动物似的。
光来自水湾的尽头，夜晚浓黑一片的地方此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云雾，光线透过雾气朦胧地笼罩在水面上，看不清来处。
瞥了眼整齐叠在床脚的水晶白纱外袍，林乔果断选择穿着贴里的无袖短裙踩进水湾里，走向那团雾气。
看着不过浅浅一湾的水池，但林乔感觉自己几乎走了上百米才走到了雾气中间，身后的景象渐渐被白雾吞噬，林乔在彻底失去方向时停步思考，却在下个瞬间发现自己回到了水湾中。
鬼打墙？
没有任何犹豫，她再度转身冲进雾里，放出魔力试图驱散越加浓密的雾气，失败，她被强硬地弹出，跌回了水中。
为什么？
她随手从水底捞出一块石头扔过去，不过数秒，石头凭空出现在手边，扑通一声掉回水中。她又多试了几次，用的力气越大，石头被传送回来的时间就越长，但当她为石头附加魔力时，石头碰到雾气就像砸到岩壁上一样，直接被弹了回来。
思索片刻，林乔的手臂上燃起点点焰火，绷起青筋，她轻呼一口气，用魔法加持过的力度猛地丢出石块，石头像子弹一般射入雾气当中，一秒、两秒、三秒……整整一分钟过去，石头未再出现。
林乔心里有底，笑出了声。
拧干裙摆上的水，她冲入了雾气中狂奔，脚下的地面从潮湿到干燥，最终变成柔软的沙地。她不再区分方向，而是一味地向前奔跑。终于，第一抹强烈的光线刺破了雾气，清凉的海风呼啸着铺面而来，出现在面前的，是粼粼闪光的虚无之海。
她低头，脚边躺着的石头正是她刚刚丢出去的那枚，但她身后却是一面光秃秃的岩壁，没有任何洞穴或雾气证明她的来处，似乎也没有返回的余地。
林乔用手作凉棚状遮在眼睛上扫视海岸，试图找到一颗特殊白色树木作为她逃离小船的原料，未果，入目只有高耸陡峭如刀削般的巨大峭壁与绵延海岸线的金色沙滩。
好吧。林乔踢了两下沙子。她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海风干了裙摆，太阳晒得人暖洋洋的，重生后林乔第一次得以真正意义上的独处。她沿着海岸线行走，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足迹，望着被云雾笼罩的天际线，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轰——”安详的氛围随着汹涌扬起的海浪荡然无存，林乔只来得及看见一黑一蓝两道残影从天际扎入海中，下一刻，一双漆黑的翅膀便破开水面腾空而起，黑龙里奥口中利牙紧咬着一只大鱼的鳃部，修长的吻部被喷上淋淋的血液，那鱼几乎和里奥一般大，奋力挣扎下将刚刚飞起的里奥拽得歪斜，险些跌回海中。
说时迟那时快，弥漫着血色的海水中突然冒出一颗蓝色的头颅，蓝龙伯莱张开巨口狠狠咬住大鱼腹部，猛力撕咬，霎时鱼腹破裂，血液连同内脏一起涌出，大鱼脱力死亡，里奥这才得以拖着鱼身飞上岸边。
伯莱神兵天降后又一猛子扎入水中，不过片刻就拖着另一只死鱼上岸，整个龙肉眼可见的精神焕发。
风中弥漫着死鱼的血腥气，里奥闷闷不乐地舔着脸上的血，蹲坐在鱼肉边也不吃。
“里奥，受伤没，牙没事吧。”伯莱丢下自己的死鱼，先探头看看弟弟：“都叫你选个小点的鱼啦，我们的咬合力还没有父亲那么强，该把牙崩坏了。”
里奥舔舔隐隐作痛的牙齿，还是一声不吭，大尾巴不耐烦地在身后甩动，扬起阵阵沙尘。
伯莱好像已经很熟悉弟弟生闷气的套路，低头撕咬开自己那条鱼的腹部，尾巴尖指着比里奥小上一圈的鱼，一惊一乍地说：“诶呀！我的鱼好小哦，完全不够吃！”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弟弟：“好里奥，分我一口肉吧，不然我今天要饿肚子了！”
里奥闻言，别扭地把鱼往伯莱那边拱了拱：“哦、哦，真是的，一起吃吧。”
两兄弟愉快地敛翅而坐，大口撕咬起粉红色的鱼肉，背对着林乔，只让她看到了两个快乐的尾巴尖。
好强的社会性，兄弟间甚至存在互助行为，这是不是就意味着龙这个种族是群居的？
林乔在不远处旁观了全程，她半身藏于岩石后，仔细观察着两头小龙的进食过程，兴奋得心脏猛跳。
在多次轮回中，她的大腿骨都曾被制成刀具，因勇者小队的一位成员用它砍下了巨龙头颅而闻名于世。在此之前，龙的鳞片与骨头就连擅长锻造兵器的矮人族炼制的钢铁都无法伤害分毫。
借助她的骨头，人族将龙族彻底从这个世界抹消，曾经雄踞一方的霸主就此陨落，销声匿迹。
而这不过是人族屠戮其他种族的开始。
在龙之后，越来越多的高智慧非人种族被圣教堂强行归类为“魔物”，使得各地人族都能名正言顺地开展屠杀，部分种族的残余不得不逃向魔王的一方，成为了魔族。
人族那位王的冠冕上，流淌的又何止她一个人的血。
背靠在岩石上，林乔轻轻敲了一下左腿。
她越来越好奇人族接下来会如何对抗整个世界了，好奇到渴望在血液里沸腾。手指深深按进沙地中，林乔轻轻磨牙克制着几乎喷涌的杀意。
“什么东——圣、圣女，呃啊！里奥！”
出神的片刻，一只龙头猫猫祟祟地从岩石背面冒出头来，在看清缩成一团的白影后，嗷嗷叫的伯莱被里奥咬住头边硬鳍往后拖，喉咙里呼噜呼噜道：“蠢蛋哥哥！不许对圣女不敬！”
伯莱：啊啊啊痛死了啊啊啊头要掉了！
两只龙的音量像雷暴一样吵，林乔捂住了耳朵，心想：绝对不去龙的聚居地，一定吵死了。
注意到林乔的动作，里奥立马放开了伯莱，垂下头靠近林乔：“对不起，圣女，我们不知道您在这里休息，我们这就换个地方捕猎。”
它说着，伸出尾巴抽打从后面想凑过去闻闻林乔的伯莱，林乔回头看到了贴在沙地上的蓝脑袋，龙兄弟的眼睛和阿纳金一样是金色兽瞳，又大又圆，像大颗的活宝石。
好奇手感……
龙王阿纳金的鳞片更大，整齐排列像打磨过的宝石，但伯莱的鳞片则更像细腻的蛇鳞。那颗头离得太近了，伯莱注意到她的视线，越加高兴地咧嘴，一截红色的舌尖耷拉在嘴边，隆隆地喘着气。
在林乔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摸上了龙的鼻头。
凉凉的！
两只暗自缠斗的尾巴尖愣在空中，竖起的兽瞳变成圆形，伯莱整只龙明显僵住，爪子都规矩得并到一起。林乔沉默，然后本着摸都摸了，多摸几下不亏本的原则，对着龙脑袋来回搓了两下。
又凉又滑，好！
摸完了，她没事人一样收回罪恶的手，道：“你们好，伯莱、里奥，打扰你们吃饭了。”
“不不不不不打扰不打扰嘿嘿嘿嘿。”伯莱往林乔这边蹭蹭，大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路过宠物店橱窗看见奶猫就挪不动脚的高中少女。
在前往永绿森林的途中，阿纳金一再向两只小龙强调，精灵是敏感脆弱的物种，和他们沟通时要轻言细语，举止要缓慢谨慎，进食时更要远远避开精灵们的居所，吃完的残骸也要丢回海里避免留下垃圾。
思及父亲的教导，里奥看着疑似观看他们进餐全程且主动接近笨蛋大哥的精灵圣女，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舌头上还残留着鱼血的鲜甜，里奥下意识舔了舔嘴巴和牙齿，防止呼吸中带上难闻的味道，但缺根筋的伯莱已经呼噜呼噜地开问：“圣女，你迷路了吗？你是出来玩的吗？要和我玩吗？”
“你叫我乔就好，这是我的名字。”林乔说。
“好的好的，乔，要玩吗？”
林乔歪头：“好啊，你喜欢玩什么？”
伯莱早忘了父亲的教导，扇了下翅膀，兴奋道：“我喜欢飞！我和里奥飞起来互相咬尾巴，谁咬到谁嬴！”
哦，典型的以玩耍形式进行捕猎练习的行为。林乔明白了。
里奥无语，咬住伯莱的尾巴把他往后拖了几米，气道：“伯莱，你清醒一点，圣女能和你玩飞行游戏吗！”
林乔转向它：“谢谢，里奥也可以叫我乔。”
里奥不禁：这位精灵也淡定过头了吧。
“可以带我飞吗，我很想试一试。”伯莱的提议正中林乔下怀，她顺势问，顺便挠了挠伯莱没有收回的下巴。
动物咽喉处的皮肉较薄，鳞也更软些，神经密集，被温热的手指挠过有种奇妙的麻痒。
伯莱被挠得尾巴尖一阵狂摇，大眼睛亮亮的叠声答应，当即伏地垂下翅膀示意她踩上去，里奥错过阻止的时机，眼睁睁看着黑发圣女坐在了自己那不着调的哥哥背上，目露担忧。
“乔，抱着我的脖子会稳点。”伯莱抬起长长的脖颈，盛情邀请。
林乔却之不恭，抱住了他鳞片柔软的颈根，亚成年的小龙比阿纳金整整小了一大圈，它振翅起飞时，林乔能明显感觉到鳞下结实的肌肉在拉伸活动，双翅鼓起强风吹起林乔的头发，只听一阵闷声，小龙腾空而起，振翅飞向大海。
